艾薩克·阿西莫夫:換個角度

羅格來看他爸爸,一半是因為今天是星期天,他爸爸可能不那麼忙,另外他想 知道是不是一切正常。

  羅格的爸爸不難找,因為所有和那個巨型計算機蒙綈維克一起工作的人們和他 們的家庭都住在地面上。他們自己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城市,住著能解決世界上所有 問題的人們。

  週日招待員認識羅格, 「要是你想找你爸爸的話,」她說,「他在L走廊,但 他現在可能很忙,沒空見你。」

  羅格想不管怎樣試一下。走廊裡比工作日顯得空多了,很容易找到哪裡有人在 工作。他聽到一個房間裡傳來男男女女的聲音,於是探頭向門裡望去。

  他馬上就發現了他爸爸,他爸爸也看見了他。他看起來並不很高興,所以羅格 認為肯定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嗨,羅格,」他爸爸說,「恐怕我現在很忙。」

  羅格爸爸的老闆也在那裡,他說:「行了,艾肯斯,休息一會兒吧。你在這上 面已經花了九個小時了,還一點進展也沒有。帶這孩子到小吃部吃點什麼,打個盹 再回來。」

  羅格的爸爸看起來不太情願。他手上拿著個儀器,羅格雖然不知道它是怎麼工 作的,但知道那是個現行模式分析器。羅格能聽到蒙綈維克到處在咯呼卡嗚地響著。

  但羅格的爸爸還是放下了分析器,「好吧,來,羅格。我帶你去吃個漢堡包去, 讓這些聰明人去忙吧,看他們沒有我能找出什麼錯來。」

  他停了一會洗洗手,然後他們坐在了小吃部裡,面前擺著大漢堡、炸薯條和蘇 打餅。

  羅格說:「爸爸,蒙綈維克出問題了嗎?」

  他爸爸沮喪地說:「我們還沒檢查完呢,我會慢慢告訴你的。」

  「可它看起來在工作啊,我的意思是,我聽見它的聲音了。」

  「哦,沒錯,它是在工作,它只是並不總能給出正確的答案。」

  羅格今年十三歲,四年級的時候就開始上計算機課了。有時候他真討厭這門課, 真希望自己生活在二十世紀,那時侯的孩子們可不用上這門課。——但有時候和他 爸爸談談是有用的。

  羅格說:「假如只有蒙綈維克知道答案的話,你怎麼知道它並不總能給出正確 的答案呢?」

  他爸爸聳了聳肩,有一陣子羅格以為他會說這很難解釋而不再談論下去——但 他幾乎從來沒有這麼幹過。

  他爸爸說:「孩子,蒙綈維克可能有一個大得像個工廠的大腦,但它並不像我 們的這麼複雜,」他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有時候,它能給出我們憑人工一千年也 算不出來的答案;但同樣有時候什麼東西在我們腦中一響,然後我們說,『哇喔, 這兒有問題!』然後我們再問蒙綈維克,而它給出了另外一個答案。你知道,要是 蒙綈維克是對的,同樣的問題我們應該得到同樣的答案。現在有不同的答案,那麼 就必然有一個是錯的。」

  「現在的問題是,孩子,我們怎麼能保證我們總是能發現蒙綈維克出錯的時候? 我們怎麼知道是不是有些錯誤的答案從我們手中溜了出去?我們可能依賴於它的答 案去做什麼事情,而在五年之後才發現悲慘的結果?蒙綈維克裡面有什麼地方不對, 但我們找不出來。而這個問題會越來越糟糕的。」

  「為什麼會越來越糟?」

  他爸爸吃完了漢堡開始一塊一塊地吃薯條。「這是我的感覺,孩子,」他沉思 著說,「我們造它的時候用錯了智能模式。」

  「嗯?」

  「羅格你看,要是蒙綈維克像人一樣聰明,我們可以告訴它,然後不管錯誤多 麼複雜我們可以一起找出來。而要是它像一個機器一樣機械,它出錯的時候會簡單 得多,我們也很容易找到。麻煩在於,它是半智能的,像個白癡一樣。它足夠聰明 能夠犯極其複雜的錯誤,但不夠聰明能幫助我們找出錯誤所在。——這就是錯誤的 智能模式。」

  他看起來十分沮喪,「但我們能做什麼?我們不知道怎麼將它變得更聰明一點 ——現在還不能。我們也不敢把它變得更苯些,因為世界上的問題越來越嚴重,我 們提出的問題極其複雜需要蒙綈維克全部的智慧去解答。把它變苯些會造成災難的。」

  「要是你們關掉蒙綈維克,」羅格說,「然後極其小心地全面檢查它的話——」

  「我們不能那麼做,孩子,」他爸爸說,「恐怕蒙綈維克必須不分晝夜二十四 小時運行。我們手裡已經積壓了一大堆問題了。」

  「但要是蒙綈維克繼續出問題的話,爸爸,難道不是必須要關機嗎?要是你不 能相信它所說的——」

  「好了,」羅格的爸爸摸著羅格的頭髮,「我們會找出問題的,老毛病了,別 擔心。」但他的眼睛卻實在是很擔心的樣子,「快點吧,吃完了我們趕緊走。」

  「但是,爸爸,」羅格說:「聽我說,要是蒙綈維克只是半智能的,為什麼說 它是個白癡?」

  「要是你知道我們怎樣指引它工作的,你就不會這麼問了。」

  「這是一回事,爸爸,沒準這不是看待它的正確方式。我沒有你那麼聰明,我 也知道的沒那麼多,但我不是白癡。也許蒙綈維克並不像個白癡,而是像個孩子!」

  羅格的爸爸笑了,「這是個有趣的想法,但這有什麼不同嗎?」

  「可能會有很多不同的。」羅格說,「你不是白癡,所以你不知道白癡的想法; 但我是個孩子,也許我知道一個孩子是怎麼想的,怎麼做的。」

  「哦?孩子是怎麼想的呢?」

  「這樣的。你說你們必須讓蒙綈維克二十四小時工作。它要是機器是沒問題的。 但要是你給孩子留了一堆作業,讓他一個小時接一個小時地做,他會感覺很累,無 精打采而犯錯誤,甚至有意做錯。——所以你們為什麼不讓蒙綈維克每天休息一兩 個小時不解決什麼問題,只是讓它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呢?」

  羅格的爸爸看上去陷入深思之中。他打開筆記本電腦,做了一堆運算,又做了 更多的運算,同時說:「你知道,羅格,要是我接受了你的說法,並將它完善的話, 結果是成立的。而二十二小時準確無誤的工作比二十四小時錯誤百出的工作也要好 多了。」

  他點點頭,突然從筆記本電腦上抬起頭來,彷彿羅格是個專家一樣問道:「你 確信嗎?」

  羅格很有信心地點頭,「孩子們是需要玩的!」

 

 

艾薩克·阿西莫夫:法律之爭

 

  蒙提·斯台恩通過妙巧的詐騙手段,竊得了十多萬美元,這一點是沒有疑問的。 他是在過了法定期限之後某一天被逮捕的,這一點也是沒有疑問的。

  是他在此期間逃避逮捕的方式,使紐約州上述斯台恩一案成為劃時代的案件, 而且影響深遠。它把法律帶到了第四度空間。

  因為,你瞧,在犯了詐騙罪竊取了十多萬元巨款之後,斯台恩不慌不忙走進了 一架時間機器——這也是他非法佔有的——並且把對七年零一天的控制裝置調置到 未來。

  斯台恩的律師的解釋很簡單:在時間裡藏身和在空間裡藏身並沒有本質的不同。 如果在七年限期之內警方都沒有發現斯台恩,那是他們活該倒霉。

  地方檢查官指出,法定的期限不是為在法律和罪犯之間做兒戲用的。它是為保 護罪犯免除懼怕被捕、無止無休地耽驚受怕而制定的仁慈的措施。對某些罪行來說, 在一定時間內,恐懼中的恐懼(姑且這樣說吧)可以看作是一種足夠的懲罰。可是 斯台恩,檢察官堅持說,並沒有經歷過這樣恐懼不安的時刻。

  斯台恩的律師仍舊不為所動。法律並沒有說到測定罪犯害怕和痛苦程度的問題。 它只是規定了一個期限。

  檢查官說,斯台恩並沒有度過這個期限。

  辯護人聲稱,斯台恩現在比犯罪的時候年長了七歲,因此已經度過了這個期限。

  檢查官對這個說法提出疑問,辯護人出示了斯台恩的出生證。他生於二九七三 年;在他犯罪的時候,即三零零四年,他三十一歲;現在是三零一一年,他三十八 歲。

  檢查官高聲叫道,斯台恩在生理上不是三十八歲,而是三十一歲。

  辯護人尖銳地指出,只要認定了一個人有足夠的智力,法律就承認法定年表的 年齡,只需用現在的日期減去出生的日期就可求出這個年齡。

  檢查官吏得越來越激動,他發誓說,如果允許斯台恩消遙法外,法典上的法律 條文將會有一半變為一紙空文。

  那麼就修訂法律吧,辯護人說,把在時間中旅行寫進去;不過在法律修訂之前, 請按現有的條文執行。

  法官奈維爾·普列斯頓用了一個星期來考慮,然後下達了他的決定。這在法律 史上是個轉折點。

  一些人懷疑,法官普列斯頓用那樣的措詞寫下他的決定,是不是因為一時心血 來潮而改變了他思考問題的方法。這實在有些令人遺憾。

  因為決定的全文是:

  「在時間內躲避拯救了斯台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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