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心武《空間感》·送枝玫瑰給自己

編輯約稿,讓寫自己最近的枕邊書,反正編輯讀者也無法查證,大可說本其實並不在枕邊的書來應付,但我想還是實話實說的好。最近我枕邊放的,是自己寫的長篇小說《四牌樓》,每晚讀一點,心旌搖曳,牽動出的那份情感,確實超過舊友重逢,酷似情人相會。

我應該不算是個自戀的人。勾引出將《四牌樓》從書架上取出,放到枕邊的緣由,是我的一位年輕朋友,從新浪微博上為我搜索到一批涉及我的“圍脖”,其中大多數是有關我的《紅樓夢》揭秘和續書的,但也有一些談及我其他作品的,其中談到《鐘鼓樓》的占比例較大,這些寫微博的人士雖然大都穿著“馬甲”,但從“考完試啦”、“寒假期間”、“趁寶寶睡著”、“送老爸老媽”等語句不難判斷,大概是些80後、90後的人士,他們最初只知道我是“那個在《百家講壇》講《紅樓夢》的老頭”,後來有的就發現,我還寫小說、散文隨筆和建築評論,出於好奇,找我的小說看,《鐘鼓樓》因為1985年獲得過茅盾文學獎,比較好找,結果發現那小說還挺好看的,我自己也沒有想到,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年底跟我結算《鐘鼓樓》的版稅,一年之內,從第13次印刷增至第17次印刷,一本26年前初版的長篇小說,銷售勢頭竟然還如此看好。這當然令我欣慰。但更高興的是,見到若幹條提及我的長篇小說《四牌樓》的,其中一條這樣說:“一直打心裏不服氣劉心武,寫的都是些什麼啊。不過看過了《四牌樓》,我服了。因為你感受過的值得一個作家的封號。真心服了,呵呵。”對於我來說,不認識的人裏,自發讀者裏,能有一個這樣的知音,我的這部長篇,也算沒有白寫!於是將《四牌樓》放到枕邊,自己重讀。

  《四牌樓》是我1993年寫成出版的,由上海文藝出版社首印,並獲得過上海優秀長篇小說獎,他們印刷過三回,1994年臺灣幼獅文化事業公司出了繁體字版,2005年其中一章以獨立形式作為小長篇《藍夜叉》在法國翻譯出版,2006年東方出版社將它和前面的《鐘鼓樓》、後面的《棲鳳樓》一起作為“三樓系列”收在“劉心武精品集”中出版,2009年作家出版社又推出了一個新版本,按說累計起來也印得不算少,但在廣大讀者中,影響至今有限。而我自己,卻認為《四牌樓》是我已出版過的作品裏最好的。

  我愛《四牌樓》。敝帚自珍。它是我在人生大坎坷、大苦悶中釀出的一杯醇酒。它集中體現了我那時正式形成的大悲憫情懷。生之艱辛,愛之悲欣,人際詭譎,人性深奧,我通過一個家族的幾代成員及其親友在20世紀中的浮沈,以我、你、他三種人稱交叉書寫,憂傷而沈靜。我之研究《紅樓夢》,其實最大的初衷,就是向曹雪芹“偷藝”,以形成《四牌樓》的文本。這些天我把《四牌樓》放在枕邊,重讀,思考,醞釀著我新的長篇小說。我送枝玫瑰給自己,祝步入70歲的我,仍有創新的勇氣與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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