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艾爾曼《眾神的宮殿》第四章·奧秘之碑

第一部·遠古檔案館:第四章·奧秘之碑

著名骨相家弗朗茨·約瑟夫·高爾博士周遊法國,在各地傳授根據顱骨判斷性格的理論。所到之處有欽佩他的,有拿他取笑的,有頌揚的,也有貶抑的。一次在一個巴黎人的家裡見到的一個法國青年引起了他的注意,因為從顱相學看來,那青年頭骨的形狀是極為不凡的。他一看見就讚歎道:「這是個語言的天才!」這個16歲的少年當時除拉丁語和希臘語外,還精通6種東方語言,至於這位顱骨專家在事先是否聽說過就不得而知了。

  十九世紀流行把傳記寫得有聲有色,在《商博良傳》一書裡對於他的出生就有一段奇異的記載。既然這段文字目前尚無反證,而商博良這個有爭議的人物對於考古科學的貢獻又如此巨大,這裡有必要寫下這段記錄,以便有助於瞭解他的形象。

  法國的菲濟克小鎮住著一位賣書的商人賈克·商博良,他的妻子因殘廢長期臥床。1790年過了一半,當醫生們都束手無策的時候,賈克請來了魔術師賈庫。應該提到的是,菲濟克鎮位於法國東南部的道菲尼省,而道菲尼省的七大奇跡是有名的。道菲尼省又是法國的風景區,說得上是神仙出沒的地方。道菲尼人生性倔強而保守,不會輕易動感情,可是一旦激發起來是極為熱情奔放的。天主教也使他們容易接受神奇的事物。

  根據幾種史料記載,那巫師賈庫請到以後,就把病婦放在加熱的草藥墊上,並給她喝熱葡萄酒。他說,如果照他的囑咐去做很快就可以痊癒。出乎病人家屬意料的是,他還斷定病婦的腹內有一個男胎,不久就要分娩;並且說,孩子長大之後成就不凡,並將名垂千古。

  第三天病婦就起了床。1790年12月23日凌晨兩點鐘,象形文字的注定的釋讀家讓—弗朗索瓦·商博良誕生了。

  據傳說,假如魔鬼的孩子生下以後雙腳像牛蹄,那他的身上就會有些現象表明在誕生以前經過巫師的加工。小弗朗索瓦生下來以後,人們看出他的兩眼的角膜竟是黃的,這是東方人普遍具有的特點,在西歐是極為罕見的。他的皮膚是黃色的,而且臉形也具有鮮明的東方人的特點。20年後,他無論走到哪裡都被人們叫做「埃及人」。

  讓—弗朗索瓦·商博良是革命的兒子。1792年9月,菲濟克宣佈共和國成立,1793年4月恐怖時期開始。商博良一家人的住宅離「武裝廣場」僅30步,廣場上豎起了自由碑,後來這裡改名為商博良廣場。讓—弗朗索瓦的記憶中最早聽到的聲音是嘈雜的卡門尼奧音樂和難民的哭聲,這些難民是到商博良家乞求革命群眾保護的,面這些群眾中就有一位牧師後來成為讓—弗朗索瓦的啟蒙教師。

  據一篇傳記記載,讓—弗朗索瓦剛剛5歲就開始翻譯古文了。他先是憑記憶記住一批古文字,然後同原文對照,用這種方法自學辨認古文。將近7歲時,他第一次聽說埃及這個神奇的國家,但只聽了一次就像海市蜃樓一樣銷聲匿跡了,原來弗朗索瓦有一個比他大12歲的哥哥讓·賈克滿懷希望地準備隨拿破侖遠征軍赴埃及,結果卻沒有去成。

  無論道聽途說還是親眼目睹者都知道,商博良小時候在菲濟克學校功課並不好。他的哥哥是一個很有才華的語言學家,同時喜歡考古學。因為商博良學習不好,就在1801年把他帶到格蘭諾勃爾去,親自教育他。11歲的弗朗索瓦很快在學習拉丁文和希臘文上表現了罕見的天資,接著就專心學習希伯來文,進步也是驚人的。他哥哥當機立斷,決定從此盡量稻晦,以便讓弟弟早日嶄露頭角。這時他就改名商博良—菲濟克,後來索性改為菲濟克。他自己的才能本來是不容置辨的,然而卻能這樣謙遜,這樣深信弟弟比自己更能光耀門桅,確實是難能可貴的。

  ■超群的智慧

  就在這一年,著名數學家、物理學家讓—巴普蒂斯特·傅立時同這個通曉多種語言的孩子談過一次話。傅立時參加了埃及遠征,後來在開羅的埃及學院任秘書。他還在法國駐埃及軍政府裡作委員和司法長官,而且是科學委員會的負責人。這時他是伊賽爾河區行政長官,佐在省會格蘭諾勃爾,他的周圍很快就聚集了一批知識界的人物。在一次視察學校時,他同弗朗索瓦辯論了一個問題,頗為賞識弗朗索瓦那超群的智慧,不久就邀他到家裡來作客,並且給他看了自己在埃及搜集的文物,這位皮膚黝黑的少年初次看到那些古代紙草的碎片和石片上的象形文字,感到非常喜愛。「有誰認識這些字嗎?」他問。傅立時搖搖頭。「我會認識的,」小商博良滿懷信心地說,「過幾年就可以。那時我就長大了。」若干年以後他自己還時常提起這件事。

  這件軼事很自然地令人想起另一個人小時對父親說「我要找到特洛伊」的事。兩個孩子都是那樣信心十足,也都是那樣荒誕離奇。然而兩個人在實現少年的理想的經過上又是多麼不同!謝裡曼一生的學問都是自學的,而商博良卻一時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正軌的學習,儘管他的智力發展迅速,經常把同學遠遠甩在後面。謝裡曼是在沒有任何技術設備的情況下開展工作的,而商博良的學習條件可以使當代一切知識都能為他所用。

  哥哥對他的學習進行監督,他想控制一下這個孩子過分旺盛的求知慾,但這是辦不到的。商博良不斷地向著最深奧的知識領域進攻,接連拿下一個又一個的高峰。他12歲就完成了第一部著作《名犬歷史》。他感到沒有一部按年代順序排列的大事表,不利於歷史研究的工作,就自己動手編製了一套,取名「從亞當到小商博良年表」。因為哥哥特意隱姓埋名,給讓—弗朗索瓦創造出名的條件,弟弟也就署名「小商博良」,為的是教人們不要忘記,在他上面還有一個商博良。

  他l3歲開始學習阿拉伯語、敘利亞語、迎勒底語和科普特語。湊巧的是,不論他學什麼還是做什麼,也不論他有哪些不期然的機遇,都無例外地或多或少同埃及文化有關,每當他著手研究新課題,就無意地向著埃及問題靠近一步。他涉獵了中國古文,為的是考察中國古文和埃及古文之間有無聯繫。他鑽研的這些都是罕見的古文資料,不靠傅立時的力量在格蘭諾勃爾是弄不到的。就這樣,商博良根據手頭所有的資料編成了埃及法老王朝的第一部歷史年表,那是1807年的夏季,商博良剛剛17歲。

  這稱得上是個大膽的嘗試,因為商搏良當時可用的全部資料不過是聖經上的片段和零散歪曲的拉丁、阿拉伯和希伯來文資料,此外只有對照一下科普特文本了,科普特語是唯一的同古埃及語關係較近的語言,直到十七世紀埃及北部還流行科普特語。

  教育當局得知商博良希望到巴黎進行研究工作,就請他自己命題寫一篇論文。他們以為他只會寫出一篇普通的學生作文而已,哪裡想到他竟寫出整整一本書的構思,書名叫做《法老統治下的埃及》。

  1807年9月1日,商博良宣讀了這本著作的導言,聽眾是格蘭諾勃爾市公學的全體教師。那身材瘦長的少年挺立在講台上,態度嚴肅,臉上閃耀著天才的神采,他用大膽的論證和嚴密的邏輯闡述了自己的論點。教師們聽後大為讚賞,當場就選他為教師,參加了他們的隊伍:校長雷瑙爾頓挺起身擁抱了商博良,對他說,「我們是根據你已經取得的成績選你做教師的,但我們相信,你的未來的成就決不止此,我們相信你不會辜負我們的期望,也相信你將來成名以後不會忘記這些首先發現你的天才的人們。」

  就這樣,商博良一下子從學生變成了教師。

  ■通往過去王國的鑰匙

  商博良從公學出來以後就昏倒了。這時他是一位高度敏感的少年,他的性格對於情緒波動的反應極為強烈。許多人都知道他是個天才,他那早熟的智力已經出了名。他的身體的發育也超過實際年齡,例如他剛剛畢業就決定結婚,這完全不是出於少年的初戀。

  他懂得自己即將進人事業上的新的階段,知道巴黎是歐洲的政治和文化中心。

  商博良和哥哥一起乘長途馬車走了70個小時,到了離巴黎不遠,他的心已經從現實走入憧憬了。他彷彿看見那老得發黃的紙草,聽到幾十種不同的語言。他想到羅賽塔碑;在辭別傅立時時他已經看過這塊碑的抄本。那些刻在玄武岩上的象形文字不時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據可靠傳聞,在兩兄弟乘車前往巴黎的途中,商博良突然說出了藏在心裡的話。他對菲濟克說自己原來想做什麼,而現在突然看到自己已經有力量實現鳳願了。他那黃臉上的黑眼睛閃著光:「我要把象形文字譯出來;我一定能做到。」

  當時人們普遍認為羅賽塔碑是一個名叫道特普爾的人發現的,有人說是布沙德,但經調查後證明,布沙德不過是一名指揮戰士們在拉齊德要塞廢墟進行挖掘的軍官,他本人並沒有發現這塊石碑。這個要塞被法國人改名為朱利安要塞,位於尼羅河畔,在羅賽塔西北約四五英里處。羅賽塔碑是由布沙德負責運到開羅的。

  實際上挖出羅賽塔碑的是一名不知姓名的士兵。估計這個人大約具有一定的文化,或者至少有些常識,所以能看出這塊碑是一件希罕的東西。或者他可能是一個愚昧而又迷信的人,當他看到碑上石刻的一堆符號時以為是符咒,就大驚小怪起來,結果才使布沙德知道了這件事。

  羅賽塔碑約有桌面大小,長3英尺9英吋,寬2英尺4英吋半,厚11英吋。碑體為磨光玄武岩,「硬得像鎯頭。」在碑的一面鐫刻著三段文字,經2000年的風沙侵蝕,已經變得有些模糊了。第一段是象形文字,共11行;第二段是通俗體文字,共32行;第三段是希臘文,共54行。

  希臘文!這是可以看得懂的!

  拿破侖手下一位懂希臘文的將軍立刻著手翻譯這段希臘文字,這是公元前196年埃及教士寫的一道教令,內容是讚頌古希臘天文學家托勒密·埃庇范努斯的功績的。

  亞歷山大港法軍投降後,這塊碑和法軍從埃及弄走的許多文物一起運到大英博物館去了。幸虧「委員會」早已命人把這塊碑和其它文物做了石膏複製品。這些複製品運到巴黎之後,學者們就聚集在周圍進行對比研究了。

  之所以是對比研究,是因為三段文字的安排本身就說明它們的內容是相同的。《埃及信使報》已經說過,羅賽塔碑上可以找到通往這個過去的王國的鑰匙,通過它有可能「用埃及人之口來說明埃及。」在正確地譯出那段希臘文以後,再設法找到希臘文字和那些象形文字之間的關係,這應該是並不十分困難的。

  參加這項工作的都是當時最有名的學者,翻譯工作在英國(使用羅賽塔碑原物)、德國、意大利和法國同時進行,結果卻毫無成績。這些學者無例外地犯了同樣的錯誤,他們錯就錯在想從這些象形文字裡找到希羅多德的框框裡的東西。這是人類頭腦裡一直存在的一種典型的錯誤觀念。想要揭開埃及文字的奧秘須得像哥白尼那樣徹底改變觀點,要有打破傳統束縛的氣魄。

  ■意想不到的打擊

  商博良的哥哥商博良—菲濟克原來有一位老師名叫德·薩西,住在巴黎。德·薩西貌不驚人,卻是具有國際聲望的學者。菲濟克帶弟弟去見德·薩西,那時商博良才17歲,但在德·薩西的面前卻用平輩的態度談話。這也不足為奇:6年前有人把他介紹給傅立時時,商博良在那名人的面前也是同樣的態度。

  德·薩西對於這位外地的神童是半信半疑的。他當時49歲,在知識界是數一數二的人物:關於商博良的《法老統治下的埃及》他只看到過導言,而書中提出的計劃就連作者本人也承認在他有生之年是無法實現的。對於這樣一個青年,德·薩西一時不知應該如何評價。然而很久以後他回憶初次見到商博良時,談到這位青年給了他「深刻的印象」。這是不足為怪的,因為就在商博良見到他的當年年底,這本書就差不多寫成了。又過了7年書才終於出版而引起轟動,但在書寫成時,這位17歲的作者對於這些榮譽應該說已經是當之無愧了。

  商博良投身於研究工作中去。巴黎的花花世界與他無緣,他埋頭在圖書館裡,奔走於科研機構之間,學習了梵語、阿拉伯語和波斯語——德·薩西曾把波斯語稱為「東方的意大利語」。總之商博良沉浸在各種東方語言的學習中,他打下了基礎知識,就可以瞭解這些語言在使用中的發展。這時他還寫信給哥哥,請他給他弄一本中文語法,說是「為了消遣」。

  他學阿拉伯語到達精通的程度,甚至連聲音都變了樣子。在一次社交場合,有一位阿拉伯人竟把他當作同鄉,因而向他行了加額禮。他從書本上取得關於埃及的豐富的知識。著名的非洲旅行家索米尼·德·馬涅古爾同這位青年談話之後讚歎說:「我們談到的一些國家,他瞭解它們簡直像我瞭解我自己一樣清楚!」

  又過了一年,他就學會了科普特語,既能說又能寫。他說:「我經常自己對自己講科普特語。」他用科普特語寫日記,這只是為了練習;誰知這種怪僻的結果竟在40年後釀成了一件有名的笑談。一位法國科學家看到這些日記,竟把它們當成馬庫斯·奧列留斯·安托尼努斯時代的埃及古文,並且特地寫文章加以論述。這很像德國的白林格教授把孩子們埋的獸骨當成古代化石的笑話,真是無獨有偶了。

  法國大革命時期商博良處境非常艱窘,如果不是哥哥的大力支援,他險些成為餓殍。他住在盧弗爾一間簡陋的小屋裡,月租18法郎。但就連這一點錢他都拿不出來;他經常寫信向哥哥求援,說他自己已經毫無辦法,日子過不下去了。哥哥回信要他削減開支,否則只好典當藏書了。但他的生活開支實在無法再減了,鞋子早已穿破,襯衫也破爛不堪,弄得簡直無法在公共場合拋頭露面。那年的冬天特別冷,他病臥在潮濕、陰冷的屋子裡,從此種下病根,後來終於奪走了他的生命。幸爾有兩件小事還算順利,否則真會精神崩潰了。

  禍不單行,皇帝需要增兵,於1808年下令年滿16歲的全國男青年一律聽候徵用,這一來嚇壞了商博良。他生來就反對一切強制命令,為了做學問他可以最嚴格地要求自己,但一看到那些整隊前進的士兵他就不寒而慄,因為他認為這些小卒受到的約束把人的個性破壞無餘了。當年文克爾曼不是同樣經受過參軍的威脅嗎!因此他給菲濟克的信裡曾這樣訴苦:「有時我簡直瘋了。」

  從來對他愛護備至的哥哥這時就挺身而出,設法保護商博良了。他一面求朋友幫忙,一面書面申訴,寫的信更是不計其數了。結果使得商博良終於在那戰亂的年代還能夠繼續研究他的古文字。

  還有一件事給他精神的寄托,使他有時忘掉被徵人伍的威脅,那就是對於羅賽塔碑的研究。在這個問題上他很像謝裡曼,因為當年謝裡曼有意地推遲對於希臘語的學習,直到通過自學能講能寫歐洲各國語言之後才開始學希臘語。羅賽塔碑之於商博良就和希臘語之於謝裡曼一樣。這位青年的心一直嚮往著那篇神秘的碑文,但他卻一直猶豫不決,因為他自問要對付這樣一個艱巨的任務,本身的條件還不成熟。

  但在這時他看到了倫敦新做成的羅賽塔碑的複製品以後,再也控制不住,有些躍躍欲試了。然而他還沒有逕自著手破譯碑文,只是把它和一篇紙草寫的古文對比了一下。初步探討這塊黑色石碑以後,他已經能夠「自己弄清楚整整一行字母的正確的價值。」他在1808年8月30日給哥哥的信中寫道:「我把初步收穫交你審查。」他非常謙遜地說明了自己使用的方法,但在語氣之間可以看出這位年輕的探索者的含蓄的自豪。

  然而就在他做了初步工作,並且已經知道堅持下去可以功成名就的時刻,卻遭受到意想不到的打擊。對於吃苦或者逆境,他都不放在心上;然而現在傳來的消息卻像是使他的辛勤的準備和美好的願望完全落空——那些象形文字已經有人翻譯出來了。

  ■堂吉訶德之劍

  一開始,消息傳來確實把商博良搞得拾不起頭,但這只是一場虛驚。那一天,商博良到法蘭西學院去的路上遇到一位朋友告訴他這個消息,那個人並未覺察這對商博良是多麼重大的打擊。商博良聽到以後面色蒼白,搖晃了一下,抓住那位朋友才沒有倒下去:自己長期以來生活工作、忍饑挨餓、孜孜以求的全部希望,一下子變成了泡影!

  「譯者是亞歷山大·勒努瓦,」那位朋友說,「書剛剛出版,是一本小冊子,他定名為《新譯文》,書裡把象形文字全部譯出來了。你想想,這是多麼重大的一件事!」

  確實,這是多麼重大的一件事啊!

  「勒努瓦?」商博良問,接著搖搖頭。他看到了一線希望。昨天他還見到勒努瓦。他認識勒努瓦已有半年,勒努瓦是一位有水平的學者,但決不是天才。「這不可能,」商博良說。「誰都沒有對我講過破譯象形文字的事,就連勒努瓦本人也沒有提。」

  「這難道還奇怪嗎?」那朋友問,「誰對這樣重大的發現不會守口如瓶呢!」

  商博良猛然放開那位朋友。他問:「書店在哪裡?」接著狂奔而去。到了書店,他雙手顫抖著點好書款放在那積滿塵埃的櫃台上。這時勒努瓦的這本小冊子還很少有人問律。商博良跑回家裡,坐在破沙發上就讀起來了。

  廚房裡的梅克朗寡婦這時猛然聽到隔壁房間裡縱聲大笑起來,嚇得她把菜鍋放在桌上,幾乎驚呆了。她膽戰心驚地又聽了一會,然後跑到門房向裡望去,只見商博良躺在沙發上,歇斯底里地笑得全身發抖。

  他手裡拿著勒努瓦寫的那本書。這樣的東西算得上破譯象形文字的作品嗎?這個評語下得過早了!勒努瓦的這本書從頭至尾亂扯一通,是主觀想像和錯誤的治學方法的堂吉訶德式的混合物。憑著商博良的學識完全可以識破這一切。

  但這次打擊是商博良永遠不能忘記的。他從自己對這次事件的反應才覺察到,自己想要使這批僵死的符號起死回生的風願是何等的強烈!當夜他筋疲力盡地入睡以後做了很多奇怪的夢,他夢見許多埃及人同他講話,他自己的形象很清楚地顯露出來,他不理會報界中其它方面的社會干擾,一心一意地、如醉如癡地研究象形文字。這個夢是預兆著勝利的,但實際上是在20多年以後,他才終於達到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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