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惠譯: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書摘·綠子篇 上

「可愛極了!」

「綠子,」她說,「要加上名宇。」

「可愛極了,綠子。」我補充道。

「極了是怎麼個程度?」

「山崩海枯那樣可愛。」

「最最喜歡你,綠子。」

「什麼程度?」

「像喜歡春天的熊一樣。」

「春天的熊?」綠子再次揚起臉,「什麼春天的熊?」

「春天的原野裡,你,個人正走著,對面走來一只可愛的小熊,渾身的毛活像天鵝絨,眼睛圓鼓鼓的。它這麼對你說道:『你好,小姐,和我一塊兒打滾玩好麼?』接著,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順著長滿三葉草的山坡咕嚕咕嚕滾下去,整整玩了一大天。你說棒不棒?」

「太棒了。」

「我就這麼喜歡你。」

「喜歡我的發型?」

「好得不得了。」

「如何好法?」

「好得全世界森林裡的樹統統倒在地上。」

「真那樣想?」

「真那樣想。」

「喜歡我喜歡到什麼程度?」綠子問。

「整個世界森林裡的老虎全都溶化成黃油。」

想為你做一道菜,但是我沒有鍋子。

想為你編一條圍巾,但是我沒有毛線。

想為你寫一首詩,但是我沒有筆。

「這首歌叫做『什麼都沒有』!」阿綠說道。歌詞很奇怪,旋律也很奇怪。

我一邊聽著那首莫名其妙的歌,一邊想著如果加油站著火了,那麼火苗會吹向這棟房子吧!阿綠唱累了就把吉他放下,像一只曬太陽的貓咪似地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作的歌怎麼樣?」阿綠問道。

「獨創的佳作!完全將你個性表露無遺。」我很認真地回答。

「謝了!」她說。「歌名是『什麼都沒有』。」

「我可以了解!」我點點頭。
上下文

「喂,喂喂,說點什麼呀!」綠子把臉埋在我胸前說。

「說什麼?」

「什麼都行,只要我聽著心裡舒坦。」

「可愛極了!」

「綠子,」她說,「要加上名宇。」

「可愛極了,綠子。」我補充道。

「極了是怎麼個程度?」

「山崩海枯那樣可愛。」

綠子揚臉看看我:「你用詞倒還不同凡響。」

「給你這麼一說,我心裡也暖融融的。」我笑道。

「來句更棒的。」

「最最喜歡你,綠子。」

「什麼程度?」

「像喜歡春天的熊一樣。」

「春天的熊?」綠子再次揚起臉,「什麼春天的熊?」

「春天的原野裡,你,個人正走著,對面走來一只可愛的小熊,渾身的毛活像天鵝絨,眼睛圓鼓鼓的。它這麼對你說道:『你好,小姐,和我一塊兒打滾玩好麼?』接著,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順著長滿三葉草的山坡咕嚕咕嚕滾下去,整整玩了一大天。你說棒不棒?」

「太棒了。」

「我就這麼喜歡你。」

綠子緊緊貼住我的胸口,「好上天了!」綠子說,「既然這麼喜歡,我,我說什麼你都肯聽?不生氣?」

「當然」

「那麼,你能永遠不嫌棄我?」

「那還用說。」說著,我撫摸她像小男孩那般又短又軟的頭髮。「不要緊,放心,一切都會一帆風順。」

「可我就是怕。」綠子說。

想為你做一道菜,但是我沒有鍋子。

想為你編一條圍巾,但是我沒有毛線。

想為你寫一首詩,但是我沒有筆。

「這首歌叫做『什麼都沒有』!」阿綠說道。歌詞很奇怪,旋律也很奇怪。

我一邊聽著那首莫名其妙的歌,一邊想著如果加油站著火了,那麼火苗會吹向這棟房子吧!阿綠唱累了就把吉他放下,像一只曬太陽的貓咪似地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作的歌怎麼樣?」阿綠問道。

「獨創的佳作!完全將你個性表露無遺。」我很認真地回答。

「謝了!」她說。「歌名是『什麼都沒有』。」

「我可以了解!」我點點頭。

「嗯!那是我母親死的時候……」阿綠對著我說。

「哦?」

「我一點都不悲傷!」

「哦?」

「後來我父親離開,我也是一點都不悲傷!」

「是嗎?」

「是的!你不覺得我很過分嗎?不覺得我太過冷酷嗎?」

「你會這樣,一定有很多原因吧!」

「是啊!有太多原因了!」阿綠說。「我家實在太複雜了。但是,我總以為不管怎麼樣,他們總是我的父母,如果死了或離別,應該會悲傷的。但是我卻不悲傷。一點感覺也沒有。不悲傷、不寂寞、不痛苦,甚至不想念他們!只是常常會在夢中出現。母親從黑暗的深處瞪著我看,然後責備我說『你很高興我死掉!對不對!」我並不高興呀!我母親去世這件事。我只是沒有那麼悲傷而已。老實說,我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小時候,我養的一只貓死掉時,我哭了一整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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