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納·斯蒂格勒 | 書寫的屏幕 4

安德森在他的文章里指出,大數據的算法事實上將科學和實驗方法都變得過時了。事實的意思是,算法比起科學家們預測現實的能力還強。但同時,它們也建立了一種基於事實的(de fait)表演性,摧毀了所有的法的(de droit)表演性,也就是說,摧毀了所有知識的權威——無論它的形式是司法上的、科學的、政治的、象征的,還是其他。

胡芙華指出這種由算法治理術所造成的事實的狀態,需要一種新的方法去思考法。如果我有時間的話,我想要演示這必須要超越福柯去思考。無論如何,我認為構成福柯所說的「真理的制度」這種法的狀態,它預設了一種器官學的方法,不只是理論的,而且是實踐性的,也就是說,它發展了新的器官。

蒂姆·伯納斯-李,萬維網的創始人,也是萬維網聯盟的主席,他說要夢想一個網的新時代,他稱其為「語意網」:

在我夢想的網里,電腦可以分析所有網上的數據:內容、連結,以及人與人、機器與機器之間的溝通。可以容許這種能力的「語意網」還沒有出現,但當我們實現這個時,日常的、商業的、行政的通訊將可以由機器來分析。這些我們一直都在說的「智能代理」將會出現。

蒂姆·伯納斯-李從一個更寬的角度來描述他所謂的「哲學工程」,它跟所謂的網科學很相近。語意網的目的在於,以計算機模式來高度自動化資訊處理,來為我們這些智性的個體服務。但作為智性的個體,我們都是知識的存在,因此沒有任何知識可以被簡化為資訊處理(那只是知性的分析能力的一個延伸,但它沒有理性),我們都是被我們的知識(生活、行動、想象)構成(也就是被個體化),因為它們服從公共的法則來構成集體個體化的過程,同時經過分支形成了跨個體化的線路(在概念場域內形成「范疇轉移」、「科學革命」和「認識論斷裂」),將標准的現行法則去自動化。

語意網,因為它容許預先自動化處理資訊的超物質(它們構成了數碼第三持存),所以無法產生任何知識。知識,總是分支的知識,也就是對非知識(non-knowledge)的經驗,它可以通過影像的新循環(也就是說,新的夢)在跨個體化的過程中產生新的回路,在其中才會形成知識。知識因此是負熵的:通過求知有去自動化的可能,但求知也內化一種自動化,知識通過這種自動化,成為反知識,也就是說,教條(它之所以是教條,是因為遮掩了教條的一面,也就是說,自動化)。

蒂姆·伯納斯-李的語意網項目所描述的,是一種自動化的全面外置化,它剝奪了它的使用者用這些網絡對象來去自動化的可能性。這就是我們必須將這一語意網設計得與可以去自動化的詮釋網直接相連的原因,這種去自動化的詮釋網建基於:

1.一種社交網絡的新的想像;

2.一種注解的標准語言;

3.詮釋學的共同體,它們,在人類化過程的開端,由不同知識范疇所構成,並且作為負熵化的不同模式。

這種器官學的顛倒必須由歐洲來實現——萬維網在那里發明,它有責任建立歐洲大陸的發展策略。歐洲必須設想這種策略作為對於全球性的算法治理術的各種解釋之間的衝突,規劃一個去自動化的自動社會,也就是說,一方面是可批評的(積極利用自動化的語意網),另一方面是合乎欲望的,因為它促成了負人類學的分支。

這種顛倒,建基於一種高度心智的發明,必須是具社會性的,也就是說,它必須通過公共的研究和教學,生產出新的跨個體化的循環。

本文為北大公共傳播轉載·版權歸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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