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圖說脾氣的隨和或乖戾昭示著心靈的善良或歹惡,我對此言心悅誠服。蘇格拉底的臉始終如一,總是明朗的,笑盈盈的;老克拉蘇的臉也始終如一,就是從來不笑。

德行應是令人喜歡、令人愉快的品質。

我知道,有少數人會對我這些文字的大膽表示不滿,而他們對這些文字表達的大膽思想卻無可非議。我順應了他們的勇氣,卻冒犯了他們的眼睛。

 

膚淺地抓住柏拉圖文章的片言隻語,而不提他和費東、狄翁、斯特拉、阿蓋納薩之間的來往,好一種符合邏輯的做法!“不要羞於道出我們敢於想的事。”

我憎惡那種總是滿腹牢騷、愁眉苦臉的人,他們對生活中的樂趣視而不見,卻牢牢抓住生活中的不幸,從哀嘆不幸中得到滿足,好似蒼蠅,在光潔平滑的物體上呆不住,必須停在粗糙不平的地方;也好似吸血蟲,專找不潔的血吮吸。

再者,我要求自己,敢做的事就敢說,不能公佈於眾的事便不要去想。我最壞的行為和思想也沒醜陋到不能告人的地步。人們在懺悔時都很謹慎,若是在行動中那樣謹慎該多好!然而犯過失的膽量絲毫不受懺悔時的膽量的抑制。誰若是要求自己說出所做的一切,他就會要求自己不做任何不得不保守秘密的事。但願我的過分大膽能帶動人們超越源於自身弱點的那種怯懦而又具有腐蝕性的品質,走向自由;但願我的這些毫無顧忌的文字能把世人引向真正的理性!應當正視自己的毛病,研究它,為的是批評它。向別人隱瞞自己的毛病的人,通常也不敢把它向自己坦露。倘若他的毛病被人看到了,便怪自己沒遮蓋好;這種人對自己的良心文過飾非。“為什麽人不願承認自己的毛病呢?那是因為他仍然是自身毛病的奴隸。人們只在醒了以後才述說自己做過的夢。”肉體的病越嚴重便越明朗化,於是我們發現,自己以為的感冒或韌帶扭傷原來是痛風病。而心靈的病越是加劇便越變得糊塗。病得愈重的人愈是感覺不出自己的病。所以要經常以無情的手將它們抖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它們打開來,把它們從我們的心靈深處挖出來。壞事也和好事一樣,有時只要把它說出來,心里便會無比舒暢。難道有什麽過失,因其醜惡我們就可以不坦白出來嗎?

我不能忍受做假,故而避免為他人保守秘密,因為我沒有勇氣否認我知道。我知道的事我可以不說,但要否認我知道,我必定會很為難,很痛苦。保守秘密,應該是出於自覺,而不是出於義務。為效忠君王而必須嚴守秘密,這並非難事,倘若不要求我同時還說謊。有個人求教於米勒的塔勒斯,是否該鄭重其事地否認自己有過猥褻行為。倘若那人來問我,我會回答說,他不應當否認,因為我覺得撒謊比猥褻行為更壞。塔勒斯給他的完全是另一種勸告,勸他發誓沒幹,說得越少越保險。當然,塔勒斯的勸告並非要那人選擇惡行,不過它會導致惡行的重犯。

說到這里,順便提一句,假如有誰向一個正直的人提出,用艱難困苦來抵消惡行,那麽這一定很容易成交;但假如逼這個正直的人在兩種罪惡之間作選擇,那就叫他進退維谷,十分為難了;從前有人給奧利金介紹了一個卑鄙的埃塞俄比亞貴族,然後向他提出:要麽像供奉神靈一樣供奉此人,要麽給此人當肉體上的玩物。奧利金接受了前一個條件,而且據說是用狡猾的辦法。因此當今那些宣稱寧願為勾引過十個男人而良心不安卻不願為誤了一臺彌撒而良心不安的女人,按她們的過失而論,也許不算是格調不高的人了。

雖然把自己的過失如此公佈於世有些冒昧,但無需擔心這些事會成為榜樣被後人仿效,或成為慣例被後人依循。因為亞里斯通說過,人們最怕的風是能吹走他們的蔽體之物的風。所以還得找回那塊愚蠢的遮蓋世風的破布。有些人將自己的良心送進了窯子,卻保持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態。連背信棄義者和謀殺犯也贊成冠冕堂皇的法律,聲言遵守法律是他們的義務。不管如何,總不該由不公正來控告不文明,也不該由狡詐來責怪魯莽。令人遺憾的是,壞人並不同時又是傻瓜,他可以用體面來掩飾自己的罪惡。然而這些美麗的飾物本該鑲嵌在光潔無瑕的白壁上,這樣的墻壁才值得保養或粉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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