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以上故事中樓學生的具體死因，母親當時未講。以後問及，她老人家也一直未說。

本人從記事起就有凡事打破沙鍋紋（問）到底、凡事弄個究竟和具體的毛病。該事情的沒講具體，弄的我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在想，樓學生當時是尋的無常（自殺）呢，還是被窩囊的得了什麽急症而歿的？總之，在此點上，覺得似乎一直存在遺憾，或者說若有所失。

以後長大成人了，想起自己當年的上述幼稚來，不禁覺得好笑。本來嗎，故事就是故事，何必如此當真與認真。另外，留下懸念與想象空間，不正是母親講故事“高超才華”的一種體現嗎。

與當真和認真的性格有直接關系，在很長時間里，該故事並不是本人的最愛。直到後來，由於種種原因，非常喜歡與反覆翻閱喬治·奧威爾的《動物莊園》，還有莫言的《生死疲勞》等動物魔幻現實主義作品了，自己對母親當年所講的上述同類故事的價值，才有了重新的真正的認識。

想到，母親當年給我們講該故事的初衷，也許目的只是育人，即希望她的後代做有所追求、誠信有義、知書達理、不計眼前蠅頭之利而深明大義之人。但我從中看到和想到的卻是，該故事是對秦代以來中國社會本質的深刻揭櫫，與對當時與今天官場眾人之間實際關系的真正歷史性記述。其的最重要價值，在於此。

200多年前一個叫馬嘎爾尼的英國人到中國走了一趟，回去後曾說過一句著名的話：中國人沒有宗教。如果有的話，那就是做官。甚是。做官好，要做官，做大官，母親所講的以上口傳故事《樓學生和薛學生》，幾乎通篇都是強調的此點。從口傳史的角度講來，母親該故事的史料價值，自然不言而喻。

在該故事的夾層故事中，薛大人把樓學生的做江南地區知縣差事比做狼口中的肥羊，這既形象又具體。明代有“破家縣令”之說（見黃遵憲《南學會第一、二次講義》），每個升斗小民就是當時知縣們口中的羔羊。中國人直到今天為什麽還熱衷於做官，不就是老百姓一句俗語中所揭示的嗎：升官發財。要認識清楚，這全是專制主義與中央集權主義的政治體制之“賜”。從長遠上看去，不解決此點，其他的一切反腐手段都是家鄉人的土話：“瞎子點燈白費蠟”。

另外，故事中官員們的竟相投資“政治潛力股”、地方官迎逢巴結京官，下階官獻媚討好上階官，以及人當了官之後對其升遷沒用之人就“六親不認”等事，人們看後聽後也可品味一番。這不就是直到今天，中國官場中仍在演繹著的一副活的畫面嗎！

記得作家王蒙在小說《組織部來的年輕人》中寫道：共產黨的哲學就是登、登、登。另外，有一年南京江蘇衛視春節晚會節目中有個小品，其中講到中國現在的“職場”像一樹猴子：向上看全是屁股，向下看全是笑臉。習近平說，歷史是現實的根源。看來，這樣的百醜圖畫，中國古代至今，基本上是差不多的。

 2014年4月14日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