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前研一·柳井正《放心去闖》(2)

應當用新興產業拯救經濟,而非將寶貴的資金用來保存對未來發展毫無益處的老舊產業。三年之內,就將陷入國債違約的危機

曾和日本展開激烈貿易戰爭的美國,在上世紀80年代曾面臨跟如今的日本相同的狀況。不過在那之後,美國出現了軟件、金融、通信等服務業類的新興產業,這成了已經瀕臨窮途末路的美國經濟的救世主。這些產業成為制造業這一“產業的王牌擊球手”的繼承者,乃是官民共同努力推進的結果。

回過頭來,我們再看看日本又是怎樣做的呢?泡沫破滅後,反復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以“緊急經濟政策”為名的撒錢現象。政府居然將寶貴的資金用在力圖保存那些對未來發展毫無益處的老舊產業上。這部分金額大概有300萬億日元。而這筆錢全部來自於國民的稅收。

如果犧牲掉這多達300萬億日元的國民財產能夠換來景氣回升的話,還算情有可原。但是,在過去二十年間,日本國民不但沒有漲過工資,不斷地出現在我們視野當中的反倒凈是企業倒閉、失業率上升等負面新聞。

如2010年的年度經濟財政報告(《經濟財政白皮書》)指出的一樣:近二十年來,在發達國家中,陷入了慢性需求不斷下滑的窘境的只有日本。

正是這樣的供求失衡,給日本帶來了結構性的通貨緊縮。即便是這樣,政府和政治家們除了大張旗鼓地將“只要出動財政來刺激內需,景氣必定可以回升”這一古老的經濟理論當作金科玉律,也別無他法。人口減少導致的國內市場的萎縮和企業的海外遷移,這兩個因素致使日本的經濟規模、雇用以及稅收都相應減少,而且這味用了幾十年的老處方,也根本不可能讓如今的日本經濟起死回生。失去的二十年——日本不斷推出大規模經濟政策,但成效不彰

資料:國民經濟計算(內閣府),內閣府《經濟政策等》*hBBT綜合研究所我認為長此以往,在三年之內日本將面臨無法履行債務的危機。如今的財政狀況已經相當嚴峻,改革迫在眉睫。在這三年之內,如果不能大幅地消減預算,基礎財政收支又不出現盈余的前景,毫無疑問,日本就會破產。柳井正“問題還不大”的錯覺從何而來?

半數年輕人“不願在海外工作”

我對日本的現狀持悲觀態度。日本可能以更快的速度走向破產。我有預感,“這一天”已經臨近。

可惜多數日本人不但沒有這樣的危機意識,甚至還抱有“這個國家問題還不大”的錯覺。而且天真得可怕的國民支持著天真的政府,至今依然一味地幻想著從國庫提錢。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重新振作並應對全球化浪潮來襲的人,顯然只是少數。

為何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呢?

我認為,這也許正是從日本成為世界第二經濟大國之後開始的。在此之前,為了在廢墟上重建家園,全體國民不惜一切代價地拼命工作,資源匱乏也不要緊,我們有吃苦耐勞的強大精神力量。於是,我們將生產出來的品質精良的工業產品和紡織產品等出口至全世界,利用這一優勢,日本一鼓作氣沖進了世界經濟強國之列。

結果當然是立竿見影,人們的生活的確富裕了起來。但與此同時,在日本人的內心中,自負的想法不是也在逐漸膨脹嗎?這就如同那則有螞蟻和蟈蟈出場的伊索寓言。以前還是默默辛勤勞作的小螞蟻,一旦得到了經濟強國的榮譽,就開始得意忘形,搖身變成了一邊唱“夏天一直在,冬天永不來”,一邊只知玩耍的蟈蟈。

從年輕人到年富力強的上班族,多數日本人有一個共通的潛在意識,“生活只要差不多就行”。如此一來我可以毫不猶豫地斷言,在全球化浪潮的侵襲下,日本將毫無勝出的可能。

在現今世界,以亞洲為中心的新興國家,實現了經濟的持續高速成長。反觀日本,本期待年輕人能在國際舞臺上大顯身手成為全球化人才,可他們的海外發展意願卻十分薄弱。

約半數人“不願在海外工作”!

問:你希望在海外工作嗎?(調查對象:400名新聘員工)

據產業能率大學針對企業新聘員工的調查,“不願在海外工作”的年輕人,由2007年的36%上升到2010年的49%。也就是說,有幾乎一半左右的年輕人拒絕去海外工作。不願在海外工作的理由為“海外工作風險太高”,“對自身能力沒有信心”等。

同樣的傾向,在由野村綜合研究所2008年實施的調查中也有所體現。在選擇“有強烈的升職意願”選項的年輕人(1000人中的244人)中,能夠接受在新興國家就職的人僅占9.8%。即便是有著強烈升職意願的年輕人,也顯現出了對海外工作的過敏反應。可以理解,投身到不同文化的環境中去工作和生活的確需要勇氣,人們首先會感到不安。可即便如此,這樣的結果也實在令人感到遺憾。

國家的沒落與“避免競爭的教育”

脫不開幹系即便在泡沫經濟崩潰後,日本的GDP增長率也以平均每年接近1%的速度在增長。這可能給日本人帶來了莫名其妙的安心感。但是,增長率如果不和其他國家進行比較的話就沒有任何意義。中國每年以8%至10%的速度在增長,即便是為金融風暴的後遺癥所拖累的美國也能達到2%至4%。也就是說,日本的1%雖說不至於是“停滯”,但相對其他國家的數值而言不得不說是一種“沒落”了。

可是,國民的意識已經嚴重背離了這一事實。大家總認為“這也沒什麽,總會有辦法的”、“經濟早晚能夠復蘇,可以挽回”。更有甚者,有人居然還期待著“國家一定會再次伸出援手的”。

人們的認知天真到了這種程度,這和日本實行的極力避免競爭的教育是脫不開幹系的。首先,將班級內部排名這一相對評價的制度取消,變成顯示個人完成度的絕對評價方法。但是,縱覽古今,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沒有競爭的地方就不會有進步。正因為有了相對的評價,才能客觀地把握自己的能力,才能繼續發揚優點,努力彌補不足。

這個世界沒有標準答案;

我們要培養放到哪兒都能生存的人。當然,我們應明確一點,相對評價制度並非是要將學習好不好作為判斷優劣的唯一標準。既有學習好的孩子,也有在體育或藝術等方面非常出色的孩子。讓他們在各自擅長的領域內競爭才是最好的方法。

更糟糕的是,直到如今,日本的教育還是以“有標準答案”為前提,並在此基礎上運行的。教師只需要嚴格按照文部科學省頒發的指導要點來教學,然後運用考試的手段來檢驗學生記住與否即可。盡管在全球化的背景下,現代已經是一個不得不面對並處理“沒有標準答案的事情”的時代了。

我完全同意大前先生在《最強大的國家日本的設計圖》一書中提出的主張。他說:“無論新興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如何加快腳步追趕,21世紀的日本教育的目的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培養出能吃得上飯的人才。換言之,要培養的是在這個標準沒有答案的世界中能夠果斷地迎接挑戰,無論將其放在世界的哪個地方都能夠生存到最後的人才。能夠培養出多少這樣的人才,最終將決定今後的國力強弱。”

可是現實卻正相反,如今的國人由於自身缺乏競爭意識,所以根本沒有和世界各國比較的想法。這樣,既不可能正視自己,也不可能正視自己的國家所處的現狀。因此多數人一味地沈浸在過去的榮光中,和寓言中的蟈蟈一樣除了唱歌什麽都不做。即使有一天被逼得走投無路了,還幻想著國家一定會為自己準備一個“答案”。這不正是造成國家已瀕臨絕境,國民卻依然不以為意這一局面的最大原因嗎?必須增強自身的競爭意識,不能一味地沈浸在過去的榮光中。大前研一現今的國家如同“中途島①之後”

別提富有洞察力的分析和批判了,就連與國家的將來息息相關的“政策”等,媒體也始終避而不談。它們只是報道在永田町永田町,日本東京都千代田區南端的地方名,日本國會議事堂、國會圖書館、首相府等重要政治場所和機構都雲聚於此,是日本國家政治的中樞地區——譯註附近誰和誰會晤了,誰做了怎樣的講話等諸如此類的政局新聞。而且報道中對於野中的發言內容也是閉口不談,堅決不肯將膿血排出。

政治人物靠不住,監視他們的媒體也形同虛設。就算我們忽略這幾點,可選擇了如今這種政治的還不是國民自己。眼球被層出不窮的政策所迷惑,並將政治人物當作演員來看待,最終選擇了那些只會提出淺顯易懂的精短口號的政治家的,正是我們自己,應該對此負責的也是我們自己。

如今正在“最後的轉折點”

現在,日本已經站在了決定國家生死存亡的重要岔口上。如果繼續像以往一樣“依賴國家”“依賴政府”,只會讓那些毫無用處的撒錢政策繼續不斷地出現。在野黨時期曾大力主張“減少不必要的開支”的民主黨,一奪過了政權,就做出了甚至超過了自民黨的史上最大規模預算,還不知所謂地四處撒錢,民主黨的豹變就是最好的例子。

民主黨在強調自己同自民黨的不同之處時說到:“在預算的用途上,我們已經做出了從用在混凝土上到用在人身上的戲劇性的改變。”而且,民主黨還把對“小泉體制改革”帶來的差距的矯正當作“錦旗”,接二連三地推出社會主義色彩濃重的政策,結果呢?不言而喻,他們根本沒有從20世紀的現實社會主義和北歐社會民主主義的挫折中汲取任何的經驗教訓。

當然,我不想對小泉體制改革進行任何評價。理由並非是他擴大了貧富差距,而是其為了建設有限政府不但選錯了本該致力的對象,而且所做的事情全都半途而廢。

不論是自民黨還是民主黨,在基本路線上可以說完全一致,都是“無限政府主義”。國家稅收如果達不到現今兩倍以上規模的話,所做的預算就會入不敷出,不足的部分就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用國債這一“跟明天借來的錢”補足。泡沫經濟崩潰後,國家持續地如此經營下來,直接導致了公共債務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達到了200%這一異常狀態的出現。


①指中途島海戰——譯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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