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說吧,記憶:自傳追述》3.10

我童年時對他的所有了解僅限於他的畫像(他的鬍子,脖子上掛著的標誌地方治安法官公職的項鏈),以及標誌他的主要嗜好的野鴨誘子和駝鹿頭之類的東西。他獵獲的两隻特別巨大的熊,前爪可怕地高擡著,直立在我們鄉村別墅的用鐵圍欄圍起來的前廳里。每年夏天,我用夠到它們極具吸引力的爪子的能力來測量自己的身高——先是靠下面的前肢的爪子,然後是上面的。一旦你的手指(習慣了觸摸活狗或玩具動物)陷進它們棕色的粗糙的毛里,就會發現它們的肚子原來硬得令人失望。時不時地它們還被搬到花園的一角,徹底地拍打晾曬一番,而從園子方向走過來的可憐的女士,在看到兩個野獸在搖曳的樹蔭下等著她的時候,就會發出一聲驚叫。我父親對打獵根本不感興趣,在這方面和他的兄弟謝爾蓋很不一樣,謝爾蓋是個狂熱的愛好運動的人,從一九〇八年開始就做了沙皇陛下的獵狐犬掌管人。 

母親較為快樂的少女時代的回憶之一,是在一個夏天和她的姨媽普拉斯科維亞一同去克里米亞旅行,她祖父在那里的費奧多西亞附近有一所莊園。她和她姨媽、祖父及另外一個老先生——著名的海景畫家艾瓦佐夫斯基——一起散步,她記得畫家說(無疑他這樣說過很多次),在一八三六年聖彼得堡的一次畫展上,他見到了普希金,“一個醜陋的矮個子,帶著一個高大端莊的妻子”。那已經是半個多世紀以前了,那時艾瓦佐夫斯基是個學美術的學生,離普希金去世不到一年的時間。她還記得大自然從自己的調色板中抹下的一筆——一隻小鳥在畫家的灰色高頂大禮帽上留下的白色痕跡。走在她身邊的普拉斯科維亞姨媽是她母親的姐姐,嫁給了著名的梅毒病專家V·M·塔爾諾夫斯基(一八三九——一九〇六),她本人也是個醫生,發表過精神病學、人類學和社會福利方面的著作。一天晚上,在費奧多西亞附近艾瓦佐夫斯基的別墅里,普拉斯科維亞姨媽在晚餐時遇見了二十八歲的安東·契訶夫醫生,在有關醫學的談話中不知怎的冒犯了他。她是一位非常有知識、非常和藹、非常優雅的女士,很難想像她究竟如何激怒了契訶夫,使他竟然在一八八八年八月三日寫給他姐妹的一封後來發表出來的信里,粗野得令人難以置信地發作了一通。普拉斯科維亞姨媽,或者如我們所叫的帕莎姨媽,常常到維拉來看我們。她和我們打招呼的方式很讓人著迷:隨著一聲響亮的“Bonjour, lessen fants!”昂首闊步地走進兒童室。她於一九一〇年去世。母親守在她病榻旁,帕莎姨媽的臨終遺言是:“這很有意思。現在我明白了。一切都是水,vsyo voda。(本書由王家湘翻譯)(小題由本網站小编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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