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說吧,記憶:自傳追述》3.7

巴托沃莊園在一九〇五年成為阿納斯塔西亞·馬特維耶夫娜·賴利耶夫(娘家姓埃森)的財產時載入了史冊。她的兒子孔德拉季·費奧多羅維奇·賴利耶夫(一七九五—一八二六)是個小詩人、記者和著名的十二月黨人,他多數夏季都在這一地區度過,為奧雷德茲河寫傷感懷舊的詩歌,歌頌河上明珠阿列克謝王子的古堡。傳說和推理雖很難得結合,但一經結合則很有說服力,兩者似乎表明,正如我在《奧涅金》的註釋中更為詳細地解釋過的那樣,人們極少了解的賴利耶夫和普希金的手槍决鬥就發生在巴托沃的園林中,時間是一八二〇年五月六日到九日(舊歷)之間。在從聖彼得堡到葉卡捷琳諾斯拉夫的長途旅行中,普希金的兩個朋友安東·德爾維希男爵及帕維爾·雅可夫列夫在第一段行程中和他一起旅行了一小段。他們悄悄地在羅日傑斯特維諾下了盧加公路,過了橋(沈悶的馬蹄聲變成短暫的清脆的嘚嘚聲),沿著有深深的車轍印的古道向西到巴托沃去。賴利耶夫正在宅子前面急切地等待著他們。他剛剛把懷孕已經到了最後一個月的妻子,送到她在沃羅涅日的莊園里去,急於結束决鬥——並且,上帝保佑,到那里和她會合。我能夠在皮膚上和鼻孔里感覺到,當普希金和他的兩個助手走下馬車,深入到巴托沃宅子種有花草的邊緣以外的,仍然處於原始的黑暗之中的椴樹林蔭路時,迎接他們的北方春天鄉村那沁人的寒意。我是這樣清晰地看到那三個年輕人(他們三個人年齡加在一起等於我現在的年齡)跟在他們的主人和兩個不認識的人後面,走進了園林。在那個時節,皺巴巴的小紫羅蘭花剛剛鑽出去年那一層厚厚的枯葉,新生的橙色尖翅粉蝶停留在顫動著的蒲公英上。有一刻,命運可能在阻止一個英勇的叛逆者,走向絞刑架和使俄國失去《葉甫蓋尼·奧涅金》之間動搖;但是兩者都沒有出現。 

賴利耶夫於一八二六年在彼得保羅要塞的棱堡被處決後二十年,尼娜·亞歷山德羅夫娜·希什科夫、後來成了馮·科爾夫男爵夫人的我的祖母的母親,從國家手中獲得了巴托沃,一八五五年左右,我的祖父從她手上買了下來。兩代由男女家庭教師培養的納博科夫們知道,某條穿過巴托沃外面的樹林的小路被稱作“LeC里,他想像中有一個傳統的鬼魂,我和家庭教師(記不清是男是女)模糊地猜測,想必某個神秘的陌生人被發現吊在那棵有一隻稀有的天蛾繁殖的山楊樹上。對於當地的農民來說,賴利耶夫可能僅僅是“被絞死者”,這沒有什麽反常之處;但是在莊園主的家庭中,顯然有一個怪誕的忌諱阻止了父母們去指認那鬼魂,仿佛說出了名字,就可能給用來為摯愛的鄉間住宅一條美麗小徑命名的短語,那充滿魅力的模糊性注入了令人不快的音符。(本書由王家湘翻譯)(小題由本網站小编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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