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解決的問題是個實際問題:怎樣同那姑娘聯系,安排一次約會?他不再認為她可能是在對他布置圈套了。他知道不會是這樣,因為她把紙片遞給他時,毫無疑問顯得很激動。顯然她嚇得要命,誰都要嚇壞的。他的心里也從來沒有想到過拒絕她的垂青。五天以前的晚上,他還想用一塊鋪路的鵝卵石擊破她的腦袋;不過這沒有關係。他想到她的赤裸的年輕的肉體,像在夢中見到的那樣。他原來以為她像她們別人一樣也是個傻瓜,頭腦里盡是些謊言和仇恨,肚子里盡是些冰塊。一想到他可能會失掉她,她的年輕白嫩的肉體可能從他手中滑掉,他就感到一陣恐慌。他最擔心的是,如果他不同她馬上聯系上,她可能就此改變主意。但是要同她見面,具體的困難很大。這就像在下棋的時候,你已經給將死了卻還想走一步。你不論朝什麽方向,都有電幕對著你。實際上,從他看到那字條起,五分鐘之內,他就想遍了所有同她聯系的方法。現在有了考慮的時間,他就逐個逐個地再檢查一遍,好像在桌上擺開一排工具一樣。

顯然,今天上午那樣的相遇是無法依樣畫葫蘆地再來一遍的了。要是她在記錄司工作,那就簡單得多,但是小說司在大樓里的坐落情況,他只有個極為模糊的概念,他也沒有什麽借口可到那里去。要是他知道她住在哪里和什麽時候下班,他就可以想法在她回家的路上去見她。但是要跟在她後面回家並不安全,因為這需要在真理部外面蕩來蕩去,這一定會被人家注意到的。至於通過郵局寫信給她,那根本辦不到。因為所有的信件在郵遞的過程中都要受到檢查,這樣一種必經的手續已不是什麽秘密了。實際上,很少人寫信。有時萬不得已要傳遞信息,就用印好的明信片,上面印有一長串現成的辭句,只要把不適用的話劃掉就行了。反正,他也不知道那個姑娘的姓名,更不用說地址了。最後他決定,最安全的地方是食堂。要是他能夠在她單獨坐在一張桌子旁時接近她,地點又是在食堂中央,距離電幕不要太近,周圍人聲嘈雜,只要這樣的條件持續有那麽三十秒鐘,也許就可以交談幾句了。

在這以後的一個星期里,生活就像在做輾轉反側的夢一樣。第二天,在他要離開食堂時她才到來,那時已吹哨了。她大概換了夜班。他們兩人擦身而過時連看也不看一眼。接著那一天,她在平時到食堂的時候在食堂中出現,可是有三個姑娘在一起,而且就坐在電幕下面。接著三天,她都沒有出現。這使他身心緊張,特別敏感脆弱,好像一碰即破似的;他的任何一舉一動,不管是接觸還是聲音,不管是他自己說話還是聽人家說話,都成了無法忍受的痛苦。即使在睡夢中,他也無法完全逃避她的形像。他在這幾天里沒有去碰日記。如果說有什麽事情能使他忘懷的話,那就是他的工作,有時可以一口氣十分鐘忘掉他自己。她究竟發生了什麽,他一無所知,也不能去打聽。她可能已經化為烏有了,也可能自殺了,也可能調到大洋國的另外一頭去了——最糟糕,也是最可能的是,她可能改變了主意,決定避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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