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下一位創意天王(15)

下午兩點在“中國屋”,Jerry一看表,發現時間馬上到了,急急忙忙叫上自己小組的幾個同事一起去了會議室。

“中國屋”是一間有中國傳統特色的會議室,有巨大的會議桌和椅子,家具都是明清風格,墻上還掛著漢武帝、唐太宗、乾隆幾位皇帝的畫像。這間會議室是想說明,我們雖然是來自美國的公司,但是應更好地融入到中國的文化中去。來到“中國屋”,Jerry意外地看到BK、Sam都已經坐在會議桌邊了,還有BK組的文案Cherry、美指Martin等一堆人都已坐定,只有角落裏幾個位子七零八落空在那裏。Jerry幾個進來,BK就像什麼都沒看見一樣跟Sam聊著什麼,其他人也就都沒答理Jerry和他的組員。

Jerry看了看,只好自己動手把凳子搬過來靠近會議桌,刀子、黛子、辦辦和Tina各自尋了椅子擺好,悄悄坐下來。

這時候BK仿佛剛剛看見他們一樣,皺了皺眉頭,又看了看表,板著臉說:“下次開會早一點,讓這麼多人等你們也好意思,這裏不是你們本土公司,一天拖拖拉拉的,這裏的每個人手上都有一堆事情,忙得要死!”說完又從牙縫裏擠出幾個身邊的人才聽得清的話:“垃圾,都是垃圾。”

Jerry有氣說不出,心想,這不是剛剛通知我嗎,我連停都沒停就趕緊跑來了!他只好暗自咬牙。

這時,Eva開始給大家分發簡報。

BK道:“芬芳露TVC的工作單大家都熟悉了,討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就不啰唆了。Jerry!你來說說你的理解,看看能不能給我們增加點新的啟示!”

Jerry嚇了一跳,自己剛剛接到Brief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呢。他於是趕緊拿起Brief一看,不覺又吃了一驚,原來那Brief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英文,一個中文字也沒有。

怎麼Brief是這樣的?雖然是外資,但這裏到底是在中國啊,怎麼不照顧一下中國人呢?

雖然上學的時候學過英語,但這麼多年不用早就生疏了,現在碰到這種全英文的情況,還夾雜著那麼多的專業術語,真是有點發蒙。這可怎麼辦呢?BK好不容易給自己Brief,要是說看不懂,會不會……Jerry一時慌了手腳,看來如果你想在外資公司混,英文絕對是第一工具。

BK等了半天見Jerry沒有反應,很是生氣,用手指敲著桌子:“怎麼著,你不會連Brief都看不懂吧?”中午跟Eva吵了一架後,BK更覺得Jerry這家夥討厭,雖說這次開會叫他來,就是想看他出醜的,可Jerry竟連Brief都看不懂,還是很讓BK意外。“哈哈哈……Brief都看不懂,還敢跑到4A來,哈哈哈哈哈……太滑稽了、太滑稽了!”BK拍著桌子冷笑。

Jerry感覺腦袋上的毛孔都撐開了,冷氣嗖嗖往裏鉆,一直麻到腳底:“呃……我的英文不大靈光……”他的眼睛飛速轉動,在Brief上搜尋著,他知道Attention就是“需要註意的要點”,他在那一串英文裏搜尋著似曾相識的字眼,看到一個詞是Retouching,這個詞按字面的理解應該是“重新觸摸”的意思,難道是Brief的核心要點?Jerry試探著問:“嗯,這個Retouching是指訴求點嗎?是指消費者要‘重新觸摸’肌膚嗎?”

“哈哈哈……”聽到Jerry說完這句話,會議室裏的人除了刀子和黛子英文也不夠好沒聽懂,其他人全都爆笑起來。Eva笑得連肚子都疼了,什麼呀,這個土老冒,連Retouching都不認識,明明是“修圖”的意思,哪裏是“重新撫摸肌膚”,這兩者可相差著十萬八千裏呢,這也太搞笑了吧!怪不得BK看不起他,看來BK是對的,這人真是土老冒。

BK這時候反倒不笑了,他的臉黑沈著,似乎馬上就要掉下來。他內心非常氣憤:我們堂堂4A公司卻混進來這號不倫不類的人,傳出去真是笑掉大牙了,他看著Jerry幾個人土頭土腦的猥瑣樣子,還盡弄些搞怪的頭型,氣得恨不能一口血噴出來。

“絕不能讓D&O的名聲壞在你們手上。”BK恨恨地想,在滿堂哄笑中摔門而去。

大家見BK走了,也都帶著笑意嘻嘻哈哈魚貫而出。

辦辦和Tina都覺得太丟臉了,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夾著尾巴逃也似的跑回座位上。刀子和黛子有心安慰一下Jerry,Jerry卻揮揮手,想一個人靜一靜。

Jerry並沒有氣餒,他知道:在一個地方待得順,說明你能勝任你的工作,那也就表示你沒有需要學習的地方,也就沒有了壓力和進步。只有在你舉步維艱的時候,才說明你有太多要學習的東西,你越覺得痛苦,你的壓力越大,你要學習的東西越多,你的成長也會越快。

Jerry給自己打氣後走出會議室,遠處BK小組那邊傳來交頭接耳的笑聲,Jerry臉上一陣陣發燒。他強作鎮定走回座位,把芬芳露的工作單上面不懂的英文用字典查了一遍,大致知道了工作單的內容。Jerry把工作單貼在電腦旁邊以時刻提醒自己。

“誰看見我手機了?”BK組的美指Martin一邊嚷嚷,一邊在桌子上亂翻。

“快幫我打一下,怎麼找不著了。”Martin急得來回轉,那可是他才托人從美國帶回來的正宗iPhone,正在“愛瘋”期呢。

“你放錯地方了吧?”旁邊的同事一邊撥打他的號碼,一邊說:“唉,關機了,是不是沒電了啊,上午我還看你擺弄了啊。”

“不可能沒電啊,我昨天充的滿格。”Martin真急了,“難道……是給偷了?”

同事們一下子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議論:

“不會有人偷吧?咱們公司一般外人也進不來啊?”

“是不是掉外邊了?”

“剛我還看他擺弄了……”

“再好好找找!”

“都關機了,鐵定給人偷去了……”

大家正一團亂,BK走過來問:“不好好幹活,嚷嚷什麼啊?”

“Martin的手機給人偷了。”

“讓人偷了?”BK不太相信。

這時候實習生小佳吞吞吐吐地說:“我……我之前看到……有個人在咱們這邊晃悠半天,不過……不過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啊!”

“誰呀?看你支支吾吾的。”

“就……就……新來那個爆炸頭……”

“哦?Jerry那組的文案刀子吧!”

“對對,我也見他在這邊晃悠來著,除了他我就沒見有外人到咱這邊來,我一直都在座位上。”

“那……那也不能說就是他吧,無憑無據的……”

“不是他是誰,咱們以前怎麼沒丟過東西吶,你看他那窮餿樣,#原點書屋 www.txtyd.com那腳上的鞋都破成那樣了!”

“垃圾,這幫垃圾,我就知道他們一來就沒好事,找他們算賬去!”BK大手一揮,像個黑道大哥,帶著一幹人殺到刀子面前。

“趕緊交出來!”BK都沒拿正眼看刀子,仿佛那樣會降低了他的身份。

刀子正低頭做創意訓練,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大幫人,他嚇了一跳:“啊?幹……幹嗎啊……”

“幹嗎?別裝了你!”

“趕緊把電話交出來!省得我們報了警,大家臉上不好看。”

“就是,你不在乎名聲,我們還在乎呢。”

刀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著眼前的一群人,叫道:“交什麼電話啊?”

“跟他費什麼話,給我搜!”BK一聲令下,幾個人上來就要翻刀子的抽屜。刀子死命阻擋,血往上湧,連脖子帶臉紅成一片:“你們幹啥呀,你們這是幹啥呀?”

“住手!你們要幹什麼?”Jerry剛從外邊回來,看到這邊的騷動,趕快跑過來擋在刀子面前,把沖上來的人隔開。

“他偷我的手機!”Martin也紅了眼睛。

“誰偷你手機啦?你憑什麼說我偷了你的手機?”刀子的聲音有點顫抖。

“你之前是不是在我們那邊晃悠來著?”

“什麼之前?哦,對了,我是想看看你們桌上好玩的公仔!”

“嘿,你還想偷公仔啊?”

“沒偷你臉紅什麼?”

“沒偷你怎麼不讓搜?”

“不是你偷的是誰偷的?”BK組的人開始圍攻刀子。Jerry聽了對話,這才明白了大概。

Jerry按著要沖過來的Martin:“你說刀子偷了你的手機,你有證據嗎?”

Martin一楞,不知如何回答,回頭跟BK求救。

BK上前一步,幾乎把手指到刀子的鼻子上:“今天除了他,就沒別人到過我們那邊,是不是他偷的,搜一下就知道了。”

Jerry瞪圓了眼睛,BK平時為難他,給他難堪他都忍了,可是今天居然這樣侮辱刀子。看刀子強忍著沒讓眼眶裏的淚水掉出來,Jerry難過極了,他一把推開BK的手:“請你自重一點,這裏是公司,不是你家!你要是丟了東西請你報警,你沒有搜查的權力!”

BK被推開了手臂,一下子氣急,上去就揪住Jerry的衣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以為我不想報警?我是怕你們這幾粒老鼠屎壞了我們D&O的名聲!”

Jerry也一把用力攥住BK的手腕:“你憑什麼說是刀子偷的?如果不是怎麼辦?”

BK手上加力:“如果是怎麼辦?”

Jerry:“如果是,我願意帶著刀子一起辭職,免得壞了你們的好名聲!如果不是……”

“怎麼了?你們這是在做什麼?”ECD的秘書Ann恰好來到創意部,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你們都註意點影響好不好?打架顯得你們素質高人一等嗎?”

Jerry知道自己因為看到情況緊急一時失控,就先松了手。BK狠狠地剜了Jerry一眼,也放了手,還不忘順手扯一下Jerry的領子,害得Jerry站立不穩,還晃了一下。

Ann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想了一下說:“雖然公司很少有外人能進來,但也免不了一時疏忽,先調走廊的監控視頻來看看,如果沒有可疑人員進出再報警。”

見大家都沒有異議,BK和Jerry跟Ann一起去保安室看監控錄像,Martin等人不肯離去,說怕刀子轉移贓物。刀子又氣得要跟他們起沖突,Jerry用力按住刀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清者自清,我相信你!”又悄悄耳語道,“別跟他們一般見識,一切等我回來再說。”Jerry又看了看黛子,黛子會意地走到刀子身邊,沖Jerry點點頭。

在視頻監控室,這件事終於真相大白了。原來Martin中午跟前臺的貝蒂說話時不小心把手機忘在前臺的花瓶後面,被送外賣的一個家夥趁前臺不註意給順走了,這一切剛好被走廊裏正對著前臺的攝像頭拍了下來。

但是,BK並沒有因此道歉,BK的人跟Jerry一組變成了真正的勢不兩立。

刀子在這場變故之後,自信心自尊心都大受傷害,他偷偷抹掉眼淚,跟Jerry說:“Jerry,我真想離開4A算了!”

刀子說他可以窮一些,也可以不時尚,但是他不能容忍受這樣的欺負,成為最佳文案的理想也可以不要。4A公司看著光鮮,實際上就像張愛玲說的,是一襲華美的袍子,上面爬滿了虱子。這裏人情冷漠、人心險惡,他寧願一輩子不出人頭地,也不願與這些人同流合汙。

Jerry知道刀子受了委屈,此刻心裏正在鉆牛角尖,便跟他約定下班後一起聊聊。

Jerry想起讓文案辦辦收集的D&O的經典作品,辦辦一直拖延著,倒是今天,Tina發來一包文件,打開一看,正是D&O的作品。Jerry笑了,Tina這塊拒絕融化的冰終於有了溫度,Jerry相信,這塊冰融化之後,就會變成一團火,並且熱烈燃燒。

Jerry於是召集大家一起學習。

隨著文件打開,一張張精妙的作品出現在面前,大家都被創意所吸引,不住地感嘆。

“哇,超贊!”

“很妙的想法!”

“大創意!”

Jerry覺得D&O確實無愧於它的名聲,這些作品他曾看到過一些,但多數並沒有見過,因為有很多不是投放在大眾媒體上的,可能是投放在終端或者專業媒體上,但作品的質量都很高。

對於BK的作品,雖然他原來也了解過一點,但並不全面,直到今天,Jerry才有了新的了解,他發現這家夥確實歷害。比如有一個工作單非常簡單,那就是給著名的手機品牌NOKIA做一個霓虹燈廣告。其實這種單沒有人會重視的,霓虹燈廣告嘛,無非是幾個字母換來換去的,隨便排一下也就算了,但是在BK手裏卻變得不一樣。原來,BK利用霓虹燈變化,把這變化分為三步:

第一步:首先出現的是NOKIA中的NOI這三個字母。而這三個字母又近似於英文的NO.I,那就是英文第一名的意思。

第二步:出現OK這兩個字母。OK,當然是很好的意思。

第三步:出現NOKIA的全稱。

這樣,整個霓虹燈的變化就形成這樣一句話:

NO.I

OK

NOKIA

這個idea真的讓人拍案叫絕,讓人佩服創作者能夠化平庸為神奇的功力。

Jerry雖然對於BK的處處刁難很是火大,但看了這些作品,仍有些服氣BK了。他有些氣餒,覺得在BK強大的氣場下自己似乎變得一文不值,但轉念一想,他又立刻興奮起來,只要自己一直待在4A,總有一天自己也會做出這樣的作品。事情總有正反兩面,不要只看到反的而忽略了積極的一面。

晚上,Jerry將自己的感受傳達給刀子,刀子也很受那些優秀作品的影響,理智上也不像下午那樣沖動了,只是一時還覺得下不來臺。

Jerry邊吃飯邊說:“水至清則無魚,任何一個公司都需要你去適應它。如果因為今天這一點點挫折你就放棄了理想,那麼你就會離理想越來越遠,你的心靈會越來越脆弱,最終變為一個一事無成的失敗者。

“相反,如果今天你克服了這份挫折,你會越挫越勇,一旦你的心靈強大了,你離成功就不遠了。今天你看到D&O出品的作品,也許一年後的今天,在那些作品後面,署的就是你自己的名字。”

刀子的眼睛發亮了,在那些作品後面署上自己的名字,甚至站在領獎臺上,那是多麼令他向往的事啊!

吃完飯,Jerry拍著刀子的肩膀說:“要慶幸自己有機會來到這樣的公司鍛煉,要慶幸自己在沒有遇到大的挫折前有讓心靈變得堅強的機會!”

刀子心想:最值得慶幸的是在入職初期,有這樣一個亦師亦友的人在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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