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惠林〈文化產業正義:文化產業發展的歷史地理學問題〉(12)

「創意產業」和「創意產業園區」的出現,它和產業結構的調整與轉型有關,而與文化產業規劃無關。但是,一旦這種產業的出現發展成熟為一種發展範式和「可復制」的轉型模式,那麽,發展這一類文化產業就可以成為他人(地區)或下一個文化產業發展規劃的內容而被列入規劃。這應該是文化產業發展與文化產業發展規劃之間的一種科學關係。而這樣一種關係之所以可以被認為是一種科學的關係,是因為這樣一種關係同時在歷史和地理兩個緯度上實現了合規律性成長。

一方面,「創意產業園區」保留了一個地區的文明形態曾經有過的表現方式,使得往日的歷史不僅得以保存記憶,而且這種表現是在以原有的景觀形態和景觀話語為基礎和載體的,因而具有很強的「地理標識」。這種「地理標識」是解讀和認識、認同一個地方的文化和歷史最重要的「文本」。離開了這樣一個「文本」不僅無法解讀和認識、認同一個地方的文化和歷史,而任何對這樣一個「文本」的「去歷史化」和「去地理化」顛覆,所造成的都只能是走向未來之路的時候,無法依憑往日經驗的迷茫。這是人類社會進入「後現代化」時期才獲得的認識。

因而所謂「創意產業」意識便率先在英國這樣的「老牌工業國」覺醒,進而成為英國政府在進入21世紀之前作為規劃「下一個十年」的國家戰略和國家政策。這一戰略和政策不僅為英國的經濟結構調整和產業發展轉型提供了戰略指導,而且還用文化和藝術的方式拯救了衰退了的舊工業文明遺存,使得往日衰落了的碼頭倉庫和駁岸被改造成為藝術家園區和市民的休閑場所。在延續歷史的空間形態中,使人們在面對眼前所熟識的景觀中、在對景觀的形象識別與回憶中,體驗今天生活的價值和意義。這才是中國文化產業發展規劃應當借鑒的經驗。


六、文化產業跨地區、跨部門:中國文化產業深刻的歷史地理學革命

任何一種文化產業形態都是人們用以生產文化、傳播文化、表達文化和塑造文化的載體。人們並不滿足於文化自由和文化多樣的一般性。這不僅是因為作為社會存在物的人天生地具有塑造自己的欲望和能力,還因為,當任何一種形態的文化產業被創造出來以後,他都會被迅速地異化為一種異己的力量。文化產業對文化傳統拆卸與解構的功能。這種拆卸與解構具有進步的歷史性,同時又具有對歷史的顛覆性。這對已經占統治地位的思想來說,後一種顛覆是一種不能接受的挑戰,於是通過制度設計和制度安排使之朝著有利於自己意願的方向發展。便成為新文化產業的一種宿命。新文化產業也由此從一種新的表達自由的主體方式,演變為少數人對大多數人的意識形態和精神生活的一種控制方式。

這種控制同樣具有兩面性。一方面它要拆卸與解構具有無政府主義特征的表達方式的任意泛濫;另一方面。它要構造與建立一種新的復合主體目的性的文化架構。這就提出了一個文化產業運動的歷史性與反歷史性的問題。然而正是在這種歷史性與反歷史性的運動中,個人、社會和政府與文化產業的關係被表現得淋漓盡致:把科學技術成果應用於文化的生產、傳播和表達之中,塑造了新的文化形態,由於這種新的文化形態的出現改造了社會已有的文化生態環境和結構,造成了對傳統社會生態的精神性破壞、拆卸與解構。

因此,為了一方面發揮新的文化產業形態創造社會財富,推進社會進步的功能,另一方面又不使國家、社會和個人陷入精神生活領域的無序狀態,而造成社會生活領域的無序結構,占社會統治地位的力量集團就不可避免地以建立與構造新制度規範的方式,重建社會秩序,包括社會精神生活秩序,實現新文化管理與控制,從而保障國家和社會的有序進步。在這里,任何歷史性倒退都不符合歷史的主體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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