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王禮剛一說完,行德就想,出言不利。但是他那種談到死時的輕松口吻卻使得行德覺得死也並非那麽可怕。行德還有一事不明,他接著問道:

“碑文是用漢字書寫,還是用西夏文書寫?”

“混蛋!“

朱王禮大聲怒吼道。

“碑文當然要用漢字寫。我們不是西夏人。西夏文字只在讀軍令時才用。”

朱王禮原是一名駐紮在靈州藩鎮的宋軍,靈州被西夏人攻陷後,當了西夏人的俘虜。從那以後,他就被發配到西夏的這支前鋒部隊中來了。朱王禮對這段歷史深以為恥,誰也不敢當著他的面提起這件事。趙行德無意中傷了他的自尊心,所以把他氣得暴跳如雷。

趙行德卻開始對這位壯年漢子產生了好感。


第03章· 頓生惻隱行德憐香惜玉 忍受天命王女移情別戀
攻打甘州的西夏軍隊從涼州出發了。總的兵力為二十萬,分作十餘支部隊,每隔一個時辰,就有一支部隊從涼州城土石壘成的城門開出,晝夜不停,整整持續了一天。部隊從城北的水草地帶向西進發,每支部隊的前鋒都是騎兵,緊跟著的是長長的步兵隊伍,最後面是幾百頭駱駝組成的駝隊,每頭駱駝的背上都滿載著糧草。

被分配到前軍中的趙行德加入了第一支離城的隊伍。前軍又分成幾個支隊,每個支隊中漢兵都占大多數,剩餘的人中混有各種民族的人。穿過水草地帶後,是布滿碎石的泥濘道路,剛走到當天下午,行軍就變得十分艱難了。

從涼州到甘州約有五百里的路程。祁連山中發源的河流流入這片乾燥的土地,形成了一個個的綠洲。開始的幾天,部隊一直在這些河流的中間地帶行進。第二天,部隊在炭山河畔露營;第三天,在山邊的一條無名小河的河灘上宿營。這天夜里整夜狂風大作,風聲如滾雷一般。第四天的早晨,部隊來到水磨河畔;第五天下午進入了一條峽谷,南北兩邊都是陡峭的高山。穿過這條峽谷後,已是第六天了,部隊決定休整一天。由此直至甘州都是平坦的大路。

翌日一早,部隊改變成戰鬥隊形,又出發了。路兩邊都是寸草不生的沙漠。這里的河流是從黃土高原上的溝壑中流出來的,兩岸的黃土受到侵蝕,被帶入河中,河水混濁昏黃。第七天和第八天部隊都是在黃水河畔宿營,而且從第七天起,夜里宿營都加了崗哨。

第九天,前面的探馬來報,回鶻人的大軍為迎戰西夏軍正在向這個方向開來。得此消息後,戰鬥部隊的士卒一律改為輕裝,身上僅帶作戰所需的兵器。

第十天早晨,西夏軍就看到正前方一個平緩的小山坡上,由一群小黑點組成的一條寬闊的帶子正在朝著自己這個方向移動。與此同時,“全體將士準備交戰”的命令從上面傳達下來。西夏軍前鋒的五支部隊,全部將騎兵調到前頭,改為縱隊,二十名騎兵一組,向前急馳。步兵和輜重暫時遠離戰鬥部隊,走在後面。

在一個小山丘下的開闊沙土地上,兩支展開成帶狀的軍隊正在迅速地接近。趙行德他們的隊伍排在離前鋒約三分之一的位置上。朱王禮率領著這支一百多人的隊伍,隊伍的前面打著一面黃色旌旗,上面大書著一個黑色的“朱”字,迎風招展。

兩支軍中,戰馬奔馳,馬蹄掀起的黃沙遮天蔽日。小黑點變得越來越大,兩條黑色的帶子似乎在相互吸引,逐漸接近,距離越來越小了。

突然,鼓聲大作。正在這一瞬間,趙行德的眼前猛地被馬蹄揚起的沙塵遮住,什麽也看不見。趙行德只好放開韁繩,任他的馬徑自向前跑去。四下里殺聲頓起,矢石如雨。兩軍的先鋒已經交戰,都衝進了對方的陣中。只要是對面來的就是敵人,憑著這種判斷,兩彪人馬一經接觸,立即投入了一場混戰。

趙行德還是像從前那樣,伏在馬背上,用旋風炮將石塊射向敵人。身邊飛矢鳴鏑,戰馬嘶鳴。黃色的沙塵鋪天蓋地,朦朧中到處都可以看到人仰馬翻。行德拼命向前奔跑,但是這個地獄般的戰場似乎無邊無岸,怎麽也跑不到頭。

行德忽然感到自己的周圍一片明亮,像是從一個陰森黑暗的山洞中被人拋到陽光燦爛的外面來了一樣。行德不由得朝身後看了一眼。朱王禮的臉看上去像一尊羅漢,他正緊緊地跟在後面。

他們的隊伍從“地獄”中擺脫出來。趙行德再回頭遠眺剛才的戰場,覺得猶如白日做夢一般。當他的戰馬登上了一個高高的小山坡時,行德總算是歇了一口氣。從山坡上看去,敵人的馬隊也正在退出剛才的戰場,馬隊呈半圓環狀,正爬上對面的山坡。不一會兒,雙方都撥轉馬頭,兩隊人馬像兩個相互吸引的磁石,又開始接近,以圖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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