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淳一《女人這東西》(1)第一章·被掩蓋了的女性真相

很早以前,我就想寫作一部女性論,它既不是單純從經驗或者情感出發來論述,也不是純粹的醫學專論,而是具有一定理論支柱的通俗讀物。

然而,對於充滿情感起伏、多彩多姿的女性,以單一的理論來包羅萬象並導出結論,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本書是否完成了這個目的還值得懷疑。或許,試圖將千差萬別、幻化不定的女性理論化、體系化本身,就是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今後,我可能還會再寫作女性論,因為我是個男人,對於女性自然懷有多角度的關心,但更重要的是,沒有任何東西比女性的心理更加復雜,同時更加華麗。以這個視點來看,男性簡直單純淺顯得不值一論。

不管怎樣,對於令我情不自禁寫下這部女性論的女性們,我始終感到她們的不可思議和魅力無窮。

緒言

對於男人來說,女人是個永遠無解的謎,不可思議、無法琢磨明白。“女人真是弄她不懂。”幾乎所有的男人都這樣嘆息,並為之苦惱,然後就帶著不解,止於自說自話地解釋:“女人就是這樣子”,最終放棄努力不肯再去花氣力理解對方。

與此相同,站在女性的角度也完全可能這樣嘆息一聲:“男人是無法理解的。”從這個意義上說,男女雙方既是受害者,又相互都是加害者。而女性與男性比較,先天性地更容易接受現實,不會為一些不切實際的瑣事而煩惱,因而從受害的程度上講,男性或許更為嚴重。

姑且不去細究受害的程度,單就這種男女間互相覺得對方“無法理解”的現象來說,其理由究竟為何?男人和女人在外形、構造上相似,也可以通過語言進行溝通,即便有不理解的地方也可以征詢和解釋。事實上,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對話和溝通自遠古始,期間不知多少有識之士認認真真地嘗試過、進行過。但是這種“無法理解”的狀況卻幾乎沒有任何改變,甚至,兩者愈是對話,溝壑愈是加深。最終,男女之間只剩下一個令人心寒的現實感受:“我和她(他)是完全不一樣的兩類人。”

讓我們稍許改變一下視角,來考察一下我們人類與犬類、猿類的關系。或許我們會輕易地發現一個事實:對於犬類或猿類的行為,我們絕不會說“無法理解”。

小狗翻土刨地找尋人吃剩的肉骨頭,或者猴子當著人的面自慰,人們看了不會產生不可思議的感覺,即使感嘆也頂多說一句“真拿它沒辦法”,而不可能說“無法理解”,因為多數人覺得這種行為是可以接受的。

這其中的理由非常簡單。

因為我們將狗和猴子等視為完全不同於我們人類的別的種屬。我們理所當然地認為,犬類擁有人類望塵莫及的發達嗅覺,故而喜從土中翻找肉骨頭;猴子本就是畜牲,故而在公共場所自慰也絲毫不會覺得羞恥。因此,對於小狗和猴子等的行為,我們不可能產生諸如“無法理解”之類的疑惑。對其他動物,人類也持類似的看法。

這樣一想,我們便會發現,男人和女人之所以互相埋怨“無法理解”、“弄她不懂”,其實正是因為互相將對方視為同類的緣故。除此以外,男人和女人對對方關心過甚,也使得這種“無法理解”的現象更加復雜化。

歸根究底,男人和女人都是立於對方和自己是同類這一基石上來互相審視的。換句話說,我們或許存在一種自以為是的傾向,覺得男人和女人理所當然應該互相理解得比較透徹。

男人和女人都沒有對此產生過懷疑。因為對方和自己半斤八兩,所以只須站在自己立場來考慮問題就可以了。可以說,這就是產生差謬的根本原因。

男人和女人無法理解、甚至互相厭嫌的最大理由也緣於此。

如此的話,距離結論應該也不遠了。

“我和她完全是兩碼事,我是男人,她是女人嘛。”——只要認清這樣一個事實,即看待對方如同看待小狗或猴子,便能隔開一定距離冷靜地觀察,同時也能站在對方的立場去考慮問題,並且不會因為陷於自己的思維中不能自拔而焦慮。由於種屬不同,思維自然不同,行為方式也不一樣。於是,萬事風平浪靜,男女之間就不會產生不必要的誤解和厭嫌了。

但是這樣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非常不易,甚至難比登天。

為什麽這樣說呢?因為我們人類實在太相似了。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長有兩條腿、兩條胳膊,頭部、腋下以及私密處有毛發,會說話,會笑,會流眼淚,睡覺的時候都是倒頭而睡。如此說來,根本看不出男人和女人會是人類和小狗、猴子那樣迥然有異的種屬,甚至讓人有一種完全相同、毫無差異的感覺。

自然,每個人都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間在外形上還是有一些差異的,骨骼、喉結以及生殖器官都有所不同。但這些差異不足以讓人認定兩者是不同的種屬,雖然生殖器官的差別更為顯著,但這只不過是性別的差別,不會被當作種屬的差異來予以評價。於是,這樣一來,從外形上看,男人和女人遠非人與小狗或猴子那麽遙遠的相異種屬。

然而,露呈於表面的差異僅僅是冰山之一角而已,可以說,更加懸殊的根本性差異其實隱藏在身體內,不將這些差異徹底揭示出來,男人就不可能真正理解女人,女人也不可能真正理解男人。尤其是女人,由於其隱藏不露的真實面目與身體外形上的表象相去甚遠,這種表裏不一的復雜性,更使得對其真實面目的理解增加了不少難度。

由此可見,弄清這一真實面目是論述有關女性問題的最最基礎且必不可少的一項工作,省卻了這項工作,所有的女性論就等於是沒有地基的空中樓閣。

正是基於這樣的理由,作為女性論的本書,第一章將從“被掩蓋了的女性真相”講起。

被掩蓋了的女性真相

筆者現今忝列作家之伍,但是在成為職業作家之前的十年裏,我曾是某大學附屬醫院的外科醫生。在那裏,我接觸到許許多多男女患者,親自動過手術,也目睹了許多醫案,大多數患者治愈康復,當然也有極個別的人不治而亡。

在這個過程中,我感受最深的一點就是,女性對於疼痛的忍受能力較之男性更強。

一般來說,人們都有一種先入之見,認為女人怕痛,不如男人堅強。因為女人的身體與男人相比顯得纖細裊娜,並且女人稍感疼痛往往就表現得無法忍受。

的確,女人對於些微的疼痛,比男人更加敏感,反應更加強烈,有時甚至會不顧一切地哭喊。但是當疼痛到極點的時候,反而會橫下心來沈著地去應付。而男人對於微弱的疼痛可以忍住眼淚,但是對於劇烈的疼痛就完全頂不住了,女性那樣的忍受力對男人來說簡直是望塵莫及。

因此可以說,對於些微的疼痛,女人明明能夠忍耐,能夠應付,但卻喜歡小題大做,反應誇張,而男人則勉強應付卻還要故作輕松。一旦疼痛加劇,男人立即就敗下陣來了。

人體中對疼痛最敏感的部位是皮膚和包裹在骨頭表面的骨膜,手術中需要進行局部麻醉時,往往都在這兩個部位註射大量麻醉藥。

說句實話,我以前進行手術時,曾依據男女的不同而對麻醉藥的註射量進行有意識的微調(這種事情倘若堂而皇之地大量進行,則有人體實驗之嫌,會惹出法律問題,而我只不過偶爾為之,且沒有害處)。結果我發現,無論我怎樣減少麻醉藥的註射量,女性對此幾乎都毫無反應,即使偶有感覺到疼痛的人,只要安慰一句“不用擔心”,病人很快就會平靜下來。

而男性的情況明顯不同,藥物量的微妙變化立即能夠被他們覺察,隨即便對醫生說“痛”,“不用擔心”之類應付的臺詞對他們是不起作用的。即便不出聲,也是眉頭緊皺,或是額頭滲出汗珠來,說明是在硬撐。

女人即使不註射麻醉藥,只要給予她們不會感覺疼痛的安心感,就能夠忍受相當程度的疼痛。女人之所以容易被施以暗示療法、催眠術等,恐怕也與此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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