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有根 創意是伴 Bridging Creativity
我發現,現在的年輕人大多不清楚業界的實際情況,我能給的建議就是:“想清楚再繼續。”最好能花點時間蒐集資訊,認識行業本身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許多即將畢業的學生,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想做什麼?這是台灣學院裡普遍存在的現象。年 輕朋友們應該從高中時就開始思考,未來想要成為怎麼樣的人,因為要當什麼樣的人,就要做什麼樣的事情。我也鼓勵年輕人多多開拓自己的方向,未來的可能性是無限的。以我為例,當初唸藝專時,班上十七個人,畢業後只剩兩個人在做雕塑,其他有的賣房子、賣車子、有做公務員的;重點是,只要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就應該堅持下去! (臺灣雕塑藝術家林伯瑞)(Photo: Claudia Wyci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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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知不再只是靜態的沉思與凝視的目光,而是步行中的身體,在其動態與姿態中,有某種想法被點燃或活化;如此有感的行動最終成為散文詩的形式,不再只是身體的行動而已,在感知中,更與外在環境產生合諧或者衝突的力量。早在巴黎寫景的〈天鵝〉一詩中,當詩人說「巴黎變了,我的憂鬱沒變」,即已突顯兩個關切點:它不只是個形而上的寓言,標誌出詩人無可抗拒地被推向罪惡之城,憂心整個城市正轉變成一個被放逐之地,不再是熟悉的家鄉;它更像是一種現代性的譬喻,一隻逃走的天鵝緬懷過去某個居處的詩,耐人尋味地,卻開啟了一條流浪與漫遊之路。散文詩一體兩面的矛盾,兼具身體的與寓言式的移動、視覺的與抒情的動態起伏、崇高的詩意與瑣碎的細節,早已是意圖顛覆的現代性美學舉措。
對舊巴黎有近鄉情怯的波特萊爾,其實對固定居處懷有相當的恐懼,甚至為了能夠自由移動,跟旅館要求一個寬大的房間:「一開始,他們還以為我瘋了,因為為了可以走路,我要求一個寫作的大桌子以及一個大房間。」為了這個非走不可的需求,他強調步行的身體在他創作實踐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甚至建議新一代的年輕作家:「為了寫快一點,必須要思考良多,將主題拖著走,不管去散步、餐廳、甚至到情婦家時。」37 從這個漫遊城市的經驗,波特萊爾落實了「我走路故我在」的老哲學,走路的詩人(un poète en marche),一如雨果所言,身體裡住了一位哲學家38,而詩人的工作室不再是房間,而是街道,在步行中,他的書寫方 式,與身體的動作息息相關。
四、舞譜術的書寫
如果抒情詩在過去被認定是一種「內在聲音」的旋律,那麼在進入城市街道之後,散文詩詩人捨棄了一些音樂性,不在內心深處進行吶喊,而是在步行的動作中有所體會,感覺身體與詩進行結合,身體的肌肉隨著某種節奏擺動,喚醒了思想中更為深沉與被遺忘的律動:步行本就是在空間中各種姿態的旋律、動作與結構,本就具有詩歌的性質,尤其當詩人激情的寫詩時,他的肌肉與神經反過來充滿了律動的旋律,猶如他跟著他的詩舞動,從頭到腳,他是用整個身體在寫詩。於是書寫的隱喻一方面與舞蹈產生默契,另一方面又與視覺藝術的關係密切。
詩人的身體因此在創作行為中扮演一個關鍵角色,猶如用文字工作的詩人變成舞者,同時模仿其動作行徑,以舞蹈切身的表達方式,進行動作修辭學的路徑與風格遴選。也就是說,詩人身體以舞蹈的一種戲劇模式,在城市舞台上刻畫痕跡,詩人的文字猶如舞者的腳步、態度與動作,模仿這個舞動模式下的片段描述,藉以打造另一個意義會跳舞的系統。於是觀看舞蹈或閱讀散文詩不再只是一種視覺的再現方案,卻指向一個更受內在回憶所干擾的身體,猶如在語言初始的沃土中,思想這個人類最純粹的步態與行動,透過語言多少激情的演出,早已佈滿了古老舞蹈的種子,它會一個個爆破,一如「遠古時代意指的爆裂狂潮」(Loubier, 243)。從根本上來說,當我們對意義組成過程的原始火花進行永恆的追尋時,在回溯意義的原型與古體時,始終帶有詩人的腳步與身體舞動的痕跡。
如此步行城市的修辭路徑,透過身體來來往往的行動或轉折,透過某種舞蹈的模仿,以一種舞譜術的方式建構,明顯地與迷宮息息相關,是一種必須滲透進入隨後尋路出去的一個核心區域。詩人在城市的步行以一種建構的修辭遊戲方式運作著,由各種地方的組裝,開啟了一個私密空間(猶如在夢境中結合不同形象成為單一形象),使主體、他的身體及表達方式陷入一個地下空間,意義卻終將崛起、爆破,扮演一個真正城市力量覺醒的角色(Loubier, 243)。投入於如此漂泊城市的行動,意謂著在街道川流不息的律動之間,透過位移與凝聚的效果,轉化成一個難以定位的內在記憶與夢境。
37 Baudelaire, “Conseils aux jeunes littérateurs,” Œuvres complètes, p. 317.(筆者自譯)
38 本文開頭引言註1,雨果寫給波特萊爾的同一封信裡,他說:«car, comme tout poète, vouscontenez un philosophe»。
(續上)五、書寫的肉身:「無器官身體」波特萊爾在〈人間以外的地方〉說:「人生是一家醫院,那兒的每個病人都被想換床的慾望所佔有。這個病人願意在火爐對面受苦,那個卻認為他在窗戶旁邊病就會好。我覺得在我不在場的地方老是會感到好些,這個遷居問題就是我不斷地和我的心靈討論的問題。」(《憂鬱》,152-3)
透過醫院這個隱喻,生病的詩人宛如大病初癒般的啟發,以不斷遷居的行動慾望來實踐漫遊,甚至在同一地點(旅館或醫院)也不停地移動。 為了自救,漫遊是一種必然的行動慾望,里斯本、荷蘭或巴達維亞,「無論什麼地方!只要不在這個世界上!」
突顯這個漫遊身體不受任何地方 羈絆,被想移動的強烈慾望支撐著,而不是單純想旅行的慾望而已。 波特萊爾漫遊式書寫的初始姿態是脫逃性質的,為了逃離依功能劃分的資本主義,而以一種紈袴子或藝術家從容閒適的外表,來反抗制度, 所呈現的是一個特立獨行的身體,不斷沉浸於環境所給予的現實感中, 促使詩人正視自身的限制,所產生的是必然的反身性、必然地逃跑,因大量的流動性驅動了逃跑的路線與向外連結的慾望,詩人也不斷在變向、不斷變形、位移(déplacement),強調脫逃的過程與路線,作為書寫創造運動之所本。
在巨大城市如迷宮般的裝置中不斷移動,詩人的城市漫遊與書寫已變成相同的動作。而這個漫遊姿態剔除了本質主義色彩,並沒有任何實體作為基礎的堅實存在(猶如身體進行不移動的旅行)。在某一方面,這種姿態與德勒茲與瓜達裡所謂的「無器官身體」39 十分接近。
39 德勒茲與瓜達裡藉用這個「無器官身體」來進行他們的解域化實踐(déterritorialisation)。「無器官身體」不是一個身體形象,不等同於沒有器官的身體,它是一個成型和變型、分解和重組身體的過程,這種身體,因為沒有羈絆,沒有組織,因而可以四處流走,亦可反覆地重組。用德勒茲的話語來說,它是遊牧與流動的存在,它是「根莖式」的,四處蔓延與滲透。
從此來看,無器官身體有正面及負面涵義,可以泛指任何宗教、道德、意識形態、資本或人物,本身不事生產,卻可控制人的行為。《千山台》一書第六章〈如何成為無器官身體〉,甚至呼籲人們去創造屬於自己的無器官身體。參考Gilles Deleuze et Félix Guattari, Mille plateaux, 1. Introduction: rhizome; 6. Comment sefaire un corps sans organes? (Paris: Éditions de Minuit, 1980), pp. 9-37, 185-204.
它是一個非形式、非組織性的不穩固身體,不受任何生物性事實所主宰,在不斷與 現代社會發生關係的過程中,這個散亂、零碎、靈活、可變的姿態,與漫遊主體一般,不斷處於流動與變向(devenir)的姿態。事實上,這個姿態不是封閉的有機體,沒有定義與從屬關係,不受權力箝製,它是主動的,為一種慾望之流所灌注,但這個慾望跳離傳統精神分析,不是因 匱乏而生的缺陷,這個慾望是一個生產的機器,它不是形式的統一,而是不斷流動的,永遠在生產、在逃逸、在衝破、在連結。
猶如波特萊爾筆下詩與慾望的迷宮中,詩歌已然太接近慾望,折回到純粹詩意的驅動, 通過修辭的文藻,嘗試捕捉(關住)那個受到慾望唆使慫恿的心靈訴說, 猶如那個來自於詩歌、同時又表現某種超越詩歌的自由意象,將語言置於解域化的方向中。
在〈高翔〉(«Elévation»,《惡之華》,51-2)一詩中,詩人與他的心靈逕行分裂,在分裂的過程中,他對他的心靈以「你」相稱並用祈使句的口吻。詩人自己「我」與任何影射身體的字詞幾乎不存在。
此處,祈使句所指的既是一種自律也是一種自我觀察(「去吧」、「飛吧」),將身體視為一種負擔、一種羈絆。其實在希臘哲學(柏拉圖)與基督教傳統中,身體早被視為一種牢籠,死亡之後靈魂遂與留於塵世中的身體進行分 離。波特萊爾重拾此一傳統,藉由詩中「泳者」與「鳥」的譬喻,將脫去身體的心靈,與速度、流動性以及自由產生關聯。但在這個去身體的解放中,心靈所沉迷的卻又是某種「無法形容的男性快感」,一種非常真實的肉慾。
這個對比矛盾修辭(paradoxe)同時表現出一種抽象與具體的愉悅,代表著詩人所追尋的「理想」是身體與心靈進行最原始與最快樂的結合?抑或這個身體為慾望之流,不斷變形、變向?在此詩中,肉慾所開啟的狂喜,幾乎與某種神秘經驗貼近,甚至超越詩人對「理想」的想望,尤其詩中最後一個反轉,出現了那個最反詩意的字:「東西」,在語言與啞口無言之間存在著某種吊詭,將我們帶回到那個破解世界之謎的詩人身邊,他象徵性的視野,只能透過從不替自己說話的「東西」(«des choses muettes»)來發聲。
心靈的激情與所謂的「真實」如何互相指涉?其間關係糾纏,唯有詩人得以進行比擬。是詩的語言讓我們如此理解真實,抑或真實如斯不可理喻而我們只有用詩的機制才能靠近它,穿透它的表層?(齊嵩齡,2015,《身體如表現:波特萊爾的步態式書寫》,《中央大學人文學報》第五十九期 2015年4月頁71-120中央大學文學院,淡江大學英美語言文化學系助理教授[yslc7@mail.tku.edu.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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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上)前述〈給讀者〉一詩中,擬人化的各種罪惡「愚蠢、謬誤、罪孽、吝嗇」,佔據著人們的精神、折磨著人們的身體,這些無所不在的「惡」, 拜撒旦40之賜,反倒讓人「可悲命運的平凡畫布」變得有吸引力、有趣一些,暗喻存在的虛偽。詩人更利用希臘文「三倍偉大」(«trismégiste»)、法文古語「婊子」(«catin»)、「蠕蟲」(«helminthe»)以及一個令人側目的日常字彙「老橘子」(«vieille orange»),混合了各類型的語言,不管是岸偉的、理想的或憂鬱的,意圖以一種矛盾修辭法(oxymore 逆喻)強調策反式的暴力,代表被憂鬱與理想(spleen et idéal)撕裂的詩人,拒絕直覺精神式的表現,同時亦透過矛盾修辭法為撕裂的關係進行和解。
40 Trismégiste(三倍偉大)一詞原本是給希臘守護神赫梅斯(Hermès)的稱號,在此詩人用來形容撒旦,有強烈諷刺意味。
然後緊接在惡德動物園的七個怪物(豺狼、虎豹、獵犬……)之後, 一頭「更醜、更兇、更卑劣」(«plus laid, plus méchant, plus immonde»)的怪獸「厭煩」(«l’Ennui»),極具戲劇性的出場:一連串形容詞由短至長的鋪陳,在形式與意義上產生某種瀑布效應,再加上比較級的運用, 像是某種頭語重複(anaphore),產生層次感。以如此戲劇方式表現出來,將「厭煩」轉化成一隻沉默的怪獸,它「既無大動作亦無尖聲驚叫」,突然在一個慵懶的哈欠之際,將世界吞蝕,有意使「地球變成一片廢墟」。
而這個棘手又怪異的「獸」,在抽著水煙筒、夢見斷頭台之際,有著謀殺與嗜血的慾望。這是波特萊爾《惡之華》開場的現代性暴力:激烈的言詞、充滿著罪惡、腐敗物的字彙場域,有如無器官身體生吞活剝的影像,被各種罪惡所折磨,終究被湧動的蟲( «vices», «vermine», «helminthes»)所啃蝕(vers qui rongent),異化成詩 41。於此暴露出波特萊爾多重嘲諷的修辭方式:除了「厭煩」這頭棘手怪獸,生命沒有什麼吸引力,人們終將「愉悅地」(«gaiement»)回到生命那充滿罪惡的泥濘道路上。有如詩人窮極一生受到最深沉的厭倦所困擾――憂鬱(spleen), 終將被「詩」所吞蝕,唯有詩能產生某種救贖。
在〈每個人有他的怪獸〉一詩中(《憂鬱》,15-6),詩人遇見一個神秘的遊行隊伍,每個人身上背了個巨大的怪獸 chimère(代表某種遠古獅頭、羊身的奇幻怪物);所採取的傳奇與歷史背景,具有寓言的史詩調性:詩歌中最原始與自然的形式之一,其具體層面是散文,具有敘述性, 但其象徵價值卻是詩,病態且悲劇,點出人的行進,猶如出自神話與史些無器官身體,長久以來,如何隱身於奇幻的景象中, 讓詩人「力圖解開那神秘」,始終有種令人不安的思緒。
41 在法文裡,vers 一詞是詩也是蠕動的蟲。
詩般的影像,代表人類神秘的起源與轉化,以及在文字之前,chimère、spleen、ennui 這雖說波特萊爾的創作很多受益於古典文學,但其詩早已不是傳統的表現方式,他跳脫過去詩的框架,以諷刺、誇張、矛盾、甚至醜惡的形象顛覆古典藝術是美和愉悅的功用,不再只是呈現,而是反抗當時資本主義異化的社會,猶如自虐似地否定詩身體的形式組織,喚醒人們對生命本質和存在的意識。他的詩裡經常吶喊著悔恨、內疚與自責(remords),蠕動如蟲(vers)一般的無器官身體,不斷啃蝕他猶如行屍走肉的身體, 化為骸骨。(下續)
(續上)在〈骸骨耕農〉(《惡之華》,299-301)一詩中,在塞納河岸的舊書攤上,詩人被一幅骨骸解剖圖所吸引,這幅版畫,主題雖然悲傷,卻傳達一種神秘與恐怖的美,「這些神秘的恐怖,像農夫一樣翻耕著駭骨與去皮」。詩人將去了皮肉的骨骸,與農夫之間進行了類比,有如耕種的農夫一樣,拿著鋤頭,自掘墳墓。整首詩的視覺圖像是個隱喻,因外在感官的刺激(版畫)而改變方向、進而進行某種神秘的聯想,一種移置的經驗,反映了身體的象徵;或者說詩的語言一如骸骨,是思想的步態,就是象徵性的能指(signifiant),唯有透過隱喻,那些骨骸圖像在那裡揭發所指(signifié):「虛無」是叛徒,「死亡」是騙子,甚至在墓穴中,死 後永恆的安息並不存在,更無法擺脫生之苦痛。
詩人在這首詩中表明了等待死亡的慾望、焦慮或恐懼,因為死後亦不得安寧,仍被迫不死不活的活著。尤其透過農夫這個平庸乏味、毫無詩意的主體(sujet prosaïque),不僅與詩的城市背景有很大的隔閡,更強調波特萊爾與新巴黎的格格不入。整個圖像作為一個隱喻,傳達一個訊息:在資本主義文明裡,人的價值只剩一具軀殼,詩人不僅描繪身體的惡化,更憂心靈魂,在死亡的岸邊苟延殘喘。他被這個剝光的骸骨所誘惑,對身體的象徵意涵進行質疑,被肉體死亡的景象糾纏不清,尤其無聲無息地,人屍體的血肉被蟲慢慢啃蝕與分解的圖像,一再出現,揭示了《惡之華》繁華與衰敗共存的隱喻所在,正是因為詩人無力改變巴黎城市現實,失去了情感寄託、行為與話語能力,只能任由身體逐漸腐敗。這其間託寓著一種執抝且屈從的現代性體驗,唯有透過修辭的詞藻, 透過任何言詞與這些言詞所表達之間的背離,透過無器官身體,提供感官從未提供過的官能愉悅,即肉體轉而被詩所啃蝕。
也就是說,無器官身體是一個足以摧毀自身的我,藉由捕捉、重複、差異等方法,在重複中產生差異,自身叛逆自身的變異,而無器官身體乃為結果。德勒茲以藝術作品為例說明此無器官身體:藝術作品無法排除行動,即不斷在變向、不斷變形、位移,本身所具的爆發性超越界線, 或者本身內部叛逆了自身,而變成為無器官身體,他尤其從前衛作品中看出由無器官身體所產出的創造性內涵。
在波特萊爾所談到的現代藝術家中,杜米埃無疑是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在他的諷刺漫畫中,常常表現「活著的、飢餓的行屍,肥胖的、吃飽的走肉」(《波德萊爾論漫畫》,65),不會讓人感受到這是依據正常的肉體,而是攙有警世、驚恐意味等的一種「譬喻作用」。不同於寫實的形象,許多現代畫家藉由這種反常的形象,訴諸一種隱喻的目的,在某種程度上可說是超越了機體的界線,探測語言的邊界或語言的解域化。反常的身體形象因超出了他自身原本的屬性,而達到一種「轉化」的效果,這類「轉化」作用,對於近代以降的藝術創作者,是在表面寫實形象之外,為尋求更多重意涵的託寓與表現時的絕佳利器。
無器官身體因此不是一個特定形式或事實的存在,而是表現某種轉化意涵,以謀求續存的一種「意象」。相較於外在形象的寫實與否,這般膨脹、扭曲或變形的再現肉體,以它夢囈般、神秘意義等的隱蔽與改變視域的手法,反倒更能呈現內在精神的「真實」。正因如此,這個無器官身體本身是一個流變體,它不是什麼永恆的東西,它是萃取出永恆的那個過渡,充滿了變動生成的活力;正如同所有反動,這個無器官身體必須是一個不停流變的存在體,而無疑地,藝術替這份反動找到一個和解的出路。(下續)(齊嵩齡,2015,《身體如表現:波特萊爾的步態式書寫》,《中央大學人文學報》第五十九期 2015年4月頁71-120中央大學文學院,淡江大學英美語言文化學系助理教授[yslc7@mail.tku.edu.tw])
齊嵩齡《身體如表現:波特萊爾的步態式書寫》結語—步態已然變成漫遊詩人默許的媒介,重點在於反過來看書寫如何模仿這個動作修辭學的路徑。事實上,為逃離新城市文明功能性、單調的日常生活,逃離內心厭煩又憂鬱的體驗 ,詩人引進多樣化的觀察位置, 在空間層面與形式上變得「同質多像」與「一語多義」(«polymorphe» et «polysémique»):透過隱喻、轉喻、提喻、逆喩、誇張、重複等語言修辭法的強化運用,將城市日常生活的瑣碎細節,與所有象徵和意指性的語言用法對立起來,混合真實與虛構之間的各種模仿(mimesis),在影像與物體間產生不協調。再透過與其他藝術之間的內在關係與相互作用, 如同繪畫、戲劇、舞蹈以及漫畫,見證了一種對於物質轉換的真切關注。意即文字位移猶如人在城市地圖上的步態,這與詩語言的相關特性,以及在空間與位移策略的部署,再再表現出被視為人類行動整體的步態, 其驚人的說服力(éloquence),以及波特萊爾文字革命的潛力所在,被視為前衛美學的舉措。
如果借用德勒茲「無器官身體」的概念,可以看出波特萊爾的步態式書寫,如同影像、時間、力量等有形的物質,其實處於一個不斷流動與變向的姿態、分解與重組身體的過程。這種身體,因沒有羈絆,因此可以四處遊走。而作為無本質存在的這種身體,若要象徵本身以外的什麼,就必須模仿與自己相似的什麼「東西」,依靠形象自身(符號體自身) 與自主性(autonomie),而不去妄想文字可以重建物體本質,因為本質仍只是語言的產物,由發明的名詞所定義,背後沒有相對應的客觀真實存在。相對的,要全力關注的是書寫本身的符號體徵候與形式,以及可能的轉化(為藝術而藝術),竭盡所能地扭曲句子,使語言諱若莫深的身體重新浮出表面,而不是只是如何對應當下社會現實中固有的涵義(不再需要符合任何預設的形而上學)。於是過路女子、紈袴子、漫遊者、甚至拾荒者,皆以物質表象來投射自我,但當那些外在的物質假象逐一消失時,自我也落得只剩下詩語言中,那不斷位移、流動的、如沙漏般破碎的文字符號吧?彷彿解釋了些什麼,卻又隨時會灰飛煙滅。
(齊嵩齡,2015,《身體如表現:波特萊爾的步態式書寫》,《中央大學人文學報》第五十九期 2015年4月頁71-120中央大學文學院,淡江大學英美語言文化學系助理教授[yslc7@mail.tku.edu.tw])
沈宏非:吃完了還要寫給你看,叫苦悶的象征
對於寫食文字的異見,實際上體現了人類在飲食上的多種不同境界。真吃的動機,是餓,是饞,滿足由外而內;寫吃的動機,是找餓,找饞,滿足從內向外。飽暖而思淫欲,教你看到吃飽了以後仍未能脫離低級趣味的人性之可悲,飽暖而思作文,即是吃完了還要寫給你看的這種,是因為在吃過之後,精神上尚有一種不滿足。這種不滿足,從高雅上講,叫苦悶的象征;往通俗裏說,就是吃飽了撐的,屬於一種“吃後”的精神活動,其與“吃前”和“在吃”之間,存在著重大的差異。我們知道,哪怕只是在字面上,凡有“後”的,都比無“後”的更富爭議。(沈宏非《寫食主義》前 言)
(陳明發註釋:從“飲食”演進成“飲食文化”,說明了文化元素已經滲入人們的日常消費,超越了純粹的具體物質,而提高了對抽象體驗的需求。看似一餐,實際上猶如閱讀一部小說,與體驗裏的敘事歷程產生著互動與共鳴。飯菜用了甚麼材料與佐料與烹飪藝術而燒成,就像小說的種種故事是怎樣發生的一樣。)
與書中角色交流:情感得以具象化
研究者發現,相比編織毛線、打橋牌,讀小說、詩歌能讓患者在一段時間內集中注意力,這在康復中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患者在與文學角色的交流中情感得以具象化,也會被詩歌的節奏、韻律所刺激。
一些老年癡呆病人,完全忘記了自己是誰、身在何處,對他們念詩,他們卻能背出70年前上學時學過的詩歌,並指出你哪一句背得不對,很明顯他們放鬆了。
懷疑論者稱,讀書療法為江湖郎中的吹噓之辭,但20多年來相當多的支持性研究結果表明,藝術具有普遍性的康復效果,而文學則是針對性地產生作用。阿拉巴馬州的一項研究證明,讀書療法比單純服藥更能降低抑郁症復發的概率,甚至對心血管病也有正向作用。
曼徹斯特大學老年病學教授雷蒙德·塔利斯(Raymond Tallis)持謹慎態度:“我做過多年臨床醫生,所以不會誇大文學在醫療中的作用。也不會有醫生送重病號一首詩。”
即便如此,他也承認他的老板在臨終前最後幾週要靠海洛因泵來鎮痛,閱讀《戰爭與和平》也起到了巨大的臨終安慰作用。 (《文學書籍能救你的命嗎?》2015-07-31,來源:閱來網)
(愛懇編註:交互解構與比較羅蒂/德里達的詩性哲學;海德格爾的詩意棲居;福柯的審美超越/自身完善/自我技藝)
高宣揚《文化優先性》
當代社會最重要特點,就是文化在整個社會中的優先性以及文化的決定意義。相對於社會的政治和經濟等其他領域,文化已經躍居社會生活中的首位:現在的政治不能像古代或早期資本主義社會時期那樣,單靠政治手段就可以解決;現代的經濟,也同樣需要文化因素的大量介入,才能活躍起來。(高宣揚,2002,2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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