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故事聽故事,是建立一種關係。聽過一個故事,再聽一次,或是把故事說給未聽過的人聽,則是溫習那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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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ent by Gai Lan Fa on Friday

三、數位習態的塑形:社交媒體的場域邏輯

布赫迪厄認為「場域」(field)是社會實踐發生的舞台,每個場域都有其規則與價值體系。若將社交媒體視為一個獨立場域,我們會發現它內建的演算法邏輯與互動機制,不斷強化了 FOMO

首先,演算法以「即時更新」和「熱門推薦」作為核心,讓使用者感受到「隨時都有新事物發生」,因此持續刷新頁面成為一種慣習性的動作。其次,按讚與分享的計量化機制,將社交價值轉換為數字排名,使人們在比較中產生焦慮。這些設計逐漸被內化為一種「數位習態」:人們不自覺地透過點擊、瀏覽、上傳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感。

於是,FOMO 並非僅僅來自個人性格,而是社交媒體場域強化並擴張的結果。這種「數位習態」在當代社會中廣泛內化,逐漸塑造了一種新的時間感與生活節奏:若不即時回應,就可能錯過;若不持續更新,就可能消失。

四、FOMO 作為「象徵暴力」

布赫迪厄提出「象徵暴力」(symbolic violence)的概念,用以描述統治階層如何透過文化符號的自然化,讓被支配者自願接受不平等。在 FOMO 的脈絡中,這種象徵暴力體現為:人們相信「必須跟上潮流,否則就會被淘汰」。

例如,當年輕人不斷追逐最新的演唱會門票、限量鞋款或話題影集時,他們其實已經接受了一套被市場與媒體設定的價值邏輯。這套邏輯讓人感覺「錯過就意味著失去身份與歸屬」,而不是單純的娛樂消遣。換言之,FOMO 是資本主義文化工業對人心的「象徵馴化」,讓人們自願把時間與精力投入到無止境的更新與消費之中。

五、FOMO 的社會隱憂:從焦慮到倦怠

如果將 FOMO 放在更廣的社會脈絡裡,它不僅僅是「焦慮」的問題,更可能帶來深層的社會隱憂。

首先,它加速了社會的時間化壓力。人們在「即時更新」的推動下,總是覺得自己不夠快、不夠即時,這種節奏最終可能導致「數位倦怠」(digital burnout)。其次,它削弱了人們的深度生活經驗。當所有活動都必須被拍攝、上傳、標記,參與的價值便轉移到「是否能被展示」上,反而使得當下的體驗空洞化。最後,FOMO 也加劇了社會排斥與不平等。資源較少的人群更難參與「被認定為重要」的活動,因而感受到被邊緣化,社會裂縫隨之擴大。

六、結語:走出 FOMO 的可能

從布赫迪厄的角度看,FOMO 並非純粹的心理現象,而是社會結構、文化資本與場域邏輯共同作用的結果。它提醒我們,焦慮並不是個體的「缺陷」,而是當代數位社會的「正常症狀」。

若要走出 FOMO,或許需要從兩個層面著手:其一,個人需重新培養對「存在」的理解,不再完全依賴外部展示來確認價值;其二,社會與媒體設計者必須反思演算法與平台機制,避免將人推向無止境的更新循環。

最終,我們或許應該學會以布赫迪厄的眼光看待 FOMO:它不是單純的心理問題,而是社會習態的表徵,是一面鏡子,折射出當代人對歸屬、地位與資本的焦慮。唯有如此,我們才能理解,錯失的不僅是活動或資訊,而是我們在社會中如何被建構、被定位,甚至被馴化的整個過程。

Comment by Gai Lan Fa on August 7, 2025 at 6:17am

愛墾APP:Erik Erikson是德裔美國心理學家,他的《心理社會發展理論》Psychosocial Development Theory是理解人類一生心理發展過程的重要框架之一。此理論主張:人在一生中會經歷八個發展階段,每個階段都涉及一個核心的「心理社會衝突」,其解決方式將深刻影響個體的心理健康與人格特質。

第八階段:老年期(約 65 歲以上)

核心衝突:自我整合(Integrity) vs. 絕望(Despair

這個階段是 Erikson 理論的最終章,重點是個體在回顧一生後,如何看待自己的人生歷程與存在價值。

  1. 自我整合(Ego Integrity

若老年人能夠接納自己的過去,包括成功與失敗,並認同自己的生命選擇,他們將發展出:

滿足與平靜:覺得人生雖有遺憾,但整體而言有價值、有意義。

接受死亡:不再畏懼死亡,因為人生「已經完成」。

智慧(Wisdom:這是 Erikson 所說的老年期主要美德,是一種超越自我、面向人類經驗的理解與包容。

  1. 絕望(Despair

如果個體回顧一生時感到失望,認為自己未完成應做之事,或懊悔曾經的選擇而無法釋懷,則可能陷入:

懊悔與痛苦:對過去懷有深深的悔意,無法原諒自己。

焦慮與憤怒:對衰老與死亡產生強烈恐懼與拒絕。

孤立與憤世嫉俗:可能對年輕人、現代社會產生敵意,因為感覺自己被遺忘或取代。

舉例對照:

一位學者退休後,若能從過去的研究、教學與人際互動中看到其正面價值,即使不再參與第一線研究,也會感到安然,並樂於轉向顧問、寫回憶錄、指導後進等「智慧傳遞」的角色,這就是自我整合

相反地,若某人因年老無法持續參與學術活動而感到無力、憤懣,甚至貶低其他持續參與者以抬高自身退出的選擇,則可能是絕望感的投射,是一種為內在失落找外部替罪羊的心理防衛。

這階段的核心挑戰總結為:

「我這一生有價值嗎?」
能誠實回答「有」,即是整合;若回答「沒有」,則傾向絕望。

根據心理學家 Erik H. Erikson 的心理社會發展理論,人類在生命晚期(約 65 歲以後)面臨的核心心理任務,是在「自我整合」(ego integrity)與「絕望」(despair)之間取得平衡。成功整合的人,能坦然面對自己的人生歷程,即使有遺憾,也能接受生命的有限性,發展出一種智慧與超越感。反之,若無法肯定過去的選擇與貢獻,則可能陷入後悔、焦慮與否定,最終走向絕望。這一階段的挑戰不只是個人的心理課題,也常在公共語言中投射為對他人選擇的評價與批判。

註腳格式(適用於學術文章、報導、報告底部註解)

Erik H. Erikson, The Life Cycle Completed (New York: W. W. Norton & Company, 1982).

延續閱讀:

我沒有退場
〈學術殿堂叙事(虚構個案)〉

Comment by Gai Lan Fa on August 6, 2025 at 3:32pm

愛墾APP:回應〈學術殿堂叙事〉~~我沒有退場,但我也不再爭先

我是文中所提到的那種「退而不休」的老學者。雖說是虚構的個案。但看到那言辭犀利的内容,我心中五味雜陳。作者說得也對,許多學科——特別是像歷史、考古這樣的——若不讀新書、不跑田野,很快就會落後。他所強調的「自知之明」,我也非常認同。只是,我選擇繼續留下,不是因為不知進退,而是基於另一種理解與責任。

我留下來,不為了證明什麼

我已不再追逐發表的數量,也不再爭搶計畫、講座與其他資源等殿堂式的待遇。我留下來,更多是為了陪伴與協助——那些迷惘於方法、資料、論文架構的年輕學子。我仍記得當年自己也在其中跌跌撞撞。如今,我選擇用有限的經驗和時間,為他們鋪一點路,而不是為自己再造舞台

你說,有些人重複講過去十年前的東西。或許是真的。但我也想說:有些觀念,十年不變,未必是退化,有時是因為它仍有穿透當下的力量。當然,這不能成為懶惰的藉口,但也不該全盤否定那些堅持的價值。

我相信學術是一種「生成」,不只是一種「產出」

有回應提到Erikson與Simondon,令我頗有共鳴。是的,我不再站在最新出版品的前線,但我並不認為這代表「知識生命」的結束。像Simondon所言,個體總在生成之中;我也正在學習怎麼在退休之後,繼續與學術、與人群互動。我開始做一些過去沒時間做的事:閱讀非專業但具啟發性的文本、參與社區的知識活動、指導沒有資源的學生寫第一篇論文。這些工作微小,卻真實。

不是每一種退出都叫做尊嚴,也不是每一種留下都代表執著

你選擇退出,是一種自我整合的結果,我尊重。我留下,則是一種轉化的實踐,我希望你也能理解。其實,我們都在不同方式中對學術保持誠實——你透過止步,我透過緩步同行。誠如有篇回應文末所說:「退場不等於沉默,轉變也不等於失敗。」

現實中若當真有個案中那位高人,我很期待能和他/他們對話——即使觀點不同,也能彼此照見。這或許,才是學術真正的尊嚴所在。

Comment by Gai Lan Fa on August 5, 2025 at 11:20pm

愛墾APP:學術價值的多元與自我認識的掙扎:一則個人觀察的反思~~在愛墾網上讀到一篇虚構個案,說一位退休學者分享其對研究生涯與購書壓力的看法。內容提及學術研究必須與時俱進、購買新書的重要性、研究基金的使用,以及年長學者的教職現況。文中有許多發人深省之處,但也引發我對當代學術價值標準、學者角色轉變,以及潛在心態掙扎的進一步思考。

本文試圖針對該觀點進行剖析,聚焦在三個層面:優越自我認同、年齡歧視傾向、學術價值的單一化標準

一、優越自我認同的潛藏話語

文章中,作者明確指出自己過往在學術體系內具備充足資源,「每一年手上都有研究基金,買書不成問題」,並自豪地表示自己在退休後,選擇不再接受學術演講邀約,因為「沒跟進最新的發展」。這些敘述一方面展現了其對學術嚴謹性的堅持,另一方面卻也流露出對其他學者,尤其是資源有限者的某種不屑。

例如,對在私立大專任教的年長學者的描述為:「只能把過去的研究成果再循環一次,這是沒什麼意義的。」這樣的說法似乎將學術貢獻直接與「資源」和「創新性」畫上等號,也流露出一種「國立菁英」的優越感,貶低了其他不同處境中的學術實踐者。

在當代高教資源不均、學術壓力極大的情況下,這樣的自我定位不僅可能傷害同行間的理解與同理,也可能忽略了多數學者必須在有限資源中持續努力的現實處境。

二、年齡歧視與學術續航的盲點

原文以強烈語氣指出,年長教授無法「與時俱進」,只能「原地踏步」,甚至以「靠名聲苟延殘喘」來描述他們的存在意義。這不僅情緒化,也可能帶有潛在的年齡歧視色彩。

不可否認,學術研究確實需要時間與精力,但這並不等同於年齡的絕對劣勢。許多年長學者擁有深厚的知識基礎與研究脈絡,正好適合進行理論整合、歷史回顧、或跨學科的思辨性工作。他們也往往擁有跨世代教學經驗,能有效扮演知識橋梁的角色。

若學術社群僅用「是否創新、是否跟上最新資料」來衡量年長學者的價值,將使整個知識系統過於短視,忽略了經驗、深度與穩定性對於知識社會的貢獻。

三、學術價值不應只有一種標準

該文章不斷強調「最新考古證據」、「新詮釋」、「新資料」對於歷史學研究的重要性,這是正確且必要的。然而,當這樣的語境被絕對化,它就有可能演變為學術價值的單一標準

現代學術的多樣性,早已超越「創新資料」的框架。理論深化、經典重釋、知識普及、教育實踐、甚至公共知識的建構,都是不可或缺的學術形式。特別是在某些學科中(如哲學、文學、宗教研究),知識的價值往往不在於資料的新舊,而在於詮釋與論證的精細程度。

此外,學術不是一場比快、比新的競賽,而是知識與社會之間長期的對話與建構工程。否則我們就容易忽視那些默默耕耘、致力於基礎建設與知識轉譯的學者角色。

結語:對自我與他人的學術路徑保持謙遜

學術從來不是單一跑道。有人在資源豐厚的機構進行前沿研究,也有人在邊陲高校默默教書與著述。有人在年輕時發光發熱,有人則在退休後持續反思與貢獻。

當我們回顧自己走過的學術旅程,或觀察他人正在走的路,重要的不只是堅持原則與嚴謹,更是保持對多元路徑的尊重與理解。倘若知識工作者失去了這樣的謙遜與開放,那麼學術也就無法真正成為一場包容多樣聲音的對話。

Comment by Gai Lan Fa on March 30, 2025 at 8:02am

金理:在「俯瞰」與「內在注視」之間

如何處理批評的經典意識與同時代立場之間的關係?我們經常會認為,文學批評是經典化的一道濾網,最終是為文學史寫作服務的。對此我有懷疑。《咀華集》是批評史上千古不磨的珠玉,針對《斷章》中著名的句子「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李健吾下了評斷:「還有比這再悲哀的,我們詩人對於人生的解釋?都是裝飾……但是這裡的文字那樣單純,情感那樣凝練,詩面呈浮的是不在意,暗地卻埋著說不盡的悲哀……」這番意見立即被卞之琳指為「顯然是『全錯』」,《斷章》每節之內是相對關係;兩節之間是對稱結構,並列而不相互統攝,而李健吾只取「裝飾」做文章,以偏概全,所以卞之琳強調「我的意思也是著重 在『相對』上」。

我翻閱案頭幾部常見的文學史著述,在提到《斷章》的章節內,基本上都圍繞「相對相親、相通相應」展開,很少會顧及《咀華集》所提供的判斷。也就是說,李健吾當時在現場提供的批評意見,也許並未進入後來文學史的主流敘述,但是,有誰能否認《咀華集》的地位呢?沒有轉化為文學史有效積累的文學批評,依然有可能是傑作。

近年來我自己在寫作文學批評時,關注的對象大多是我的同代人。2014年10月底,我參加了一次有趣的會議,由兩撥人———1980年代走上文壇的幾位作家與當下青年批評家———現場對話。會場上,有一位前輩發言,講著講著開始提到韓寒、郭敬明,提到腦殘的粉絲群體。就在他吐槽的時候,我聽到背後傳來一聲嘟囔:「誰說的!」———雖然聲音細微卻分明表達著一絲對前輩發言的不滿。回頭一看,聽眾席上的一位旁聽者,看年紀是我的同齡人。我就身處這兩種聲音的代表者之間,那一刻非常慚愧。一個從事文學批評的人,原該在上述這兩種聲音之間架起溝通的橋梁,但我們沒有去告訴前輩為什麼他們眼中不入流的作品有可能恰恰撥動當下青年人的心弦,我們也沒有對同代人的創作提供學理性的闡釋,借此與流行視野拉開充分距離,以致一般人們提及青年文學還是只能以韓寒、郭敬明為例。這是文學批評的失職,類似的事情反覆發生,促使我把眼光聚焦到同代人的創作上。毋庸諱言,他們的創作狀態並不穩 定,創作前途並不清晰,以此為對象展開的研討,往往如同冒險一般,就像前面舉到李健吾對《斷章》的意見,很可能被文學史最終給定的結局所解構。

但是正如孫歌在對日本歷史學家遠山茂樹研究方式的評述中所指出的,「預測的落空,是進行同時代史研究不可避免的命運」(孫歌:《文學的位置》),這種批評方式表明了認識主體在具體、實際而流動的狀況中進行選擇、判斷的高度緊張感,文學批評就是承受著這樣一種高度緊張感去尋找創作中「可能性的萌芽狀態」。

Comment by Gai Lan Fa on March 29, 2025 at 10:47am

還需要作一個辯證的補充,當代性是同時代立場的題中應有之義,但不能僅憑其「當代」就獲得合法性與價值的自明性,將眼光從「經典」轉向「當下」,其根本任務是,立足於此時此地、瞬息萬變、泥沙俱下、充滿偶然與碎片的當下,在每一個不斷更新的時刻中開啟通向永恆與終極的可能,如同波德萊爾的申明:「問題在於從流行的東西中提取出它可能包含著的在歷史中富有詩意的東西,從過渡中抽出永恆。」(波德萊爾:《現代生活的畫家》)當然,「永恆與終極」並非一勞永逸、一成不變,艾略特早就告誡過,新鮮的藝術品在加入一切早於它的藝術品所聯合起來形成的「完美的體系」後,「整個的現有體系必須有所修改」,「在同樣程 度上過去決定現在,現在也會修改過去」(艾略特:《傳統與個人才能》)。也就是說,「同時代性」必然內涵著歷史與當下、傳統與創新的辯證。

其次,如何處理批評中「俯瞰」與「內在注視」之間的關係。這是借斯塔羅賓斯基的用語,前者是指「以一種俯瞰的目光在全景的展望中注視作品」,這種「俯瞰」的目光往往以經典的作品、「偉大的傳統」為評價標凖。近期若干「80後」作家在歷史與創傷記憶等主題方面作出了可貴的創作探索,但是實話實說,論表現之真切深廣,與前輩作家相比(不說遠的,就和同期比如弋舟的「劉曉東」系列相比),距離是顯而易見的。也就是說,在「俯瞰」式的批評目光中,這些作品都可能被過濾掉。但是斯塔羅賓斯基提醒我們:「完整的批評」是一種「時而要求俯瞰時而要求內在的注視的批評」,存在於「兩者之間不知疲倦的運動之中」(轉引自郭宏 安:《〈鏡中的憂郁〉譯序》)。那麼,換一種目光,「內在注視」的批評到底發現了什麼?1990年代的時候,我的導師陳思和先生曾在他的評論中不惜篇幅地解讀一些在很多同行看來根本沒有前途的新生代作家,陳老師這樣解釋他的「鍾愛有加」:「我之所以不強調小說裡的放浪形骸因素,也不是不看到,只是覺得這些因素對這些作家來說並非是主要的精神特征。『無名』的特點在於知識分子對某種歷史趨向失去了認同的興趣,他們自覺拒絕主流文化,使寫作成為一種個人性的行為。但個人生活在社會轉型過程裡仍然具有自己的精神立場。」(陳思和:《「無名」狀態下的90年代小說》)

在「放浪形骸」中提取出含藏其間的銳氣,這多少得冒一點火中取栗的風險,「我願意把這些作品中一些隱約可見的創意性因素發揚出來,願意看到這一代作家潛藏在自己內心深處的真正激情被進一步發現,而不願意看到一些似是而非的理論去助長新生代創作中的平庸傾向」(陳思和:《碎片中的世界與碎片中的歷史》)。「我明知當時的創作至少在作家主觀上並沒有達到我所想像的程度,但我總是願意把我認為這些創作中最有價值的因素說出來,能不能被作家們認同或有所得益並不重要,我始終認為文學評論家與作家本來就應該站在同一起跑線上,用不同的語言方式來表達對同一個世界的看法。」(陳思和:《筆走龍蛇》)「君為李煜亦期之以劉秀」,始終以建設性的態度,擴張、敞亮創作者在追求「藝術真實」的過程中原先構想的「微弱的影子」。(雪萊《為詩辯護》:「流傳世間的最燦爛的詩也恐怕不過是詩人原來構想的一個微弱的影子而已。」)下面這段陳世驤先生對文學批評的描述,最能見出我心目中「建設性的態度」的意義所在:「他真是同感的走入作者的境界以內,深愛著作者的主題和用意,如共同追求一個理想的伴侶,為他計劃如何是更好的途程,如何更豐足完美的達到目的……」(陳世驤:《〈夏濟安選集〉序》)文學批評在負責地指點缺陷之 外,更應該「如共同追求一個理想伴侶」一般去追逐那個「微弱的影子」,去預期未來「更好的途程」。孫歌說:「作為生活在歷史當中的人,總是要謀求比現狀更好的結果,並且覺得這種要求是有可能實現的;這樣的期待會貫串研究過程的始終。那種認為還有更好的結果,試圖在各種各樣可能性的萌芽狀態中絕不遺漏地尋找的慾望」,在我看來,這構成了文學批評的方法與活力之源。(2025/03/19 文學報

Comment by Gai Lan Fa on March 6, 2025 at 8:15pm

[世界]

見到阿爾貝蒂娜的脖頸和那勝過玫瑰的面頰,這叫我那樣如痴如醉(也就是說,對我而言,現實世界再不是在大自然之中,而是被投入了感覺的激流,我幾乎控制不住),這一見便完全打破了在我體內運行的那個巨大、堅不可摧的生命與相比之下弱不禁風的宇宙生命之間的平衡。從窗戶上,我依稀望見山谷旁的大海,梅恩維爾最高幾處懸崖那隆起的乳房,月亮尚未升至中天的夜空。比起我雙眸四周的絨毛來,我似乎覺得這一切抗起來都更輕一些。我感到上下眼皮之間的絨毛已經膨脹起來,堅固結實,凖備在其柔嫩的表面上舉起許多其他重物,舉起全世界的高山峻嶺。地平線這半球本身再也不足以填滿這絨毛天體了。與脹滿我胸膛的這深深吸上的一口氣相比,造物主所能給我帶來的全部生命,在我看來已非常微弱,大海的呼吸在我看來顯得那麼短促。我向阿爾貝蒂娜俯下身去,想擁抱她。此刻,就是死亡向我襲來,我也會毫不在乎。更確切地說,我覺得那不可能,因為生命不在我身外,而在我體內。此時,如果有一位哲學家來闡述他的思想,說有一天,哪怕是遙遠的一天,我也要死去,大自然永恆的力量則將存活下去,在這大自然力量神聖的腳下,我只不過是一粒塵埃;我死後,這些圓形的、隆起的懸崖,這大海,這月光,這天空,還會存在,我一定會對他發出憐憫的一笑!這怎麼可能呢?世界怎麼能比我存在得更久,既然我並沒有迷失在世界里,而是世界鎖在我心中,世界遠遠不能充滿我的心房,我感覺自己心中還有位置,可以容得下許多別的珍寶,我會蔑視地將天空、大海和懸崖扔在一個角落里。(第680頁,《追憶似水年華》[法語: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英语:In Search of Lost Time: The Prisoner and the Fugitive],[法国]馬塞爾·普魯斯特 [Marcel Proust ,1871年—1922年] 的作品,出版時間:1913–1927,共7卷)

Comment by Gai Lan Fa on January 19, 2025 at 10:39am

泰德·庫瑟:在夜空飛行

我們的上面,是星星。下面,是星座。

五十億英里之外,一個星系死去了,

猶如一片落在水面上的雪花。在我們的下面,

某個農場主,感覺到了那遙遠的死亡帶來的寒冷,

他啪的一聲打開院子裡的燈,把他的小棚屋和谷倉

拉回到自己所能照看的世界內。

整個夜晚,城市如發著微光的新星一般

拖著明亮的街道,那亮光如農場主的燈光一樣孤獨地亮著。

(2007-06-10 02:31:05)

(張文武 譯)

Comment by Gai Lan Fa on January 17, 2025 at 4:45pm

泰德·庫瑟·挑選讀者

首先,我要她很漂亮,

午後最孤獨的時刻裡,

她小心翼翼地朝我的詩歌走去,

頭髮仍然是濕的,貼在脖子上,

剛剛洗過。她應該穿著

一件雨衣,舊了,髒了,

因為沒有足夠的錢買清潔劑。

她將拿出眼鏡,在那裡,

在書店裡,她翻閱

我的詩,然後將它放回

書架。她將對自己說,

「用這些錢,我可以把雨衣

弄乾淨。」於是她這麼做了。

張文武 譯)

Comment by Gai Lan Fa on January 3, 2025 at 5:36pm

[種籽] 

當一個女人走進與原先的生活截然不同的圈子時,會感到愉快,如果她不能讓舊友們知道如今的新交是多麼體面的人物,這種樂趣會大為減色。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讓一位見證人鑽進美好的新圈子,仿佛一隻嗡嗡叫的、見異思遷的昆蟲鑽進花叢,然後,見證人在每次拜訪以後便散佈(至少人們希望如此)消息,暗暗播下羨慕和贊賞的種子。⋯⋯斯萬夫人知道,這位戴著羽飾、拿著名片夾的積極的工蜂,一個下午便能拜訪為數眾多的市民花萼。

[語言規律]

語言的兩條規律不管哪一條在這里都用得上。其中一條要求一個人的談吐符合他思想所屬的階級,而不是他本人所屬的階層。……一個公爵,哪怕以上流社會的習俗為題材,也會寫出充斥小市民氣味的小說,貴族爵號在這里毫無用武之地,而一個平民寫的小說卻可以冠之以貴族的稱號。……語言的另一條規律要求不時有一些新表達方式問世,就像一些疾病,出現後不久就銷聲匿跡,以後再也聽不見有人談起;在同一個時期內,可以聽到有人不約而同地使用這些表達方式,但誰也不知道它們的由來,可能是自然產生的,也可能是偶然的,就像一種美洲野草,一次偶然的機會,野草種子粘在旅行毯的絨毛上,然後又落在法國一條鐵路的斜坡上,就在法國發芽生長了。


(摘自:《追憶似水年華》[法語: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英语:In Search of Lost Time: The Prisoner and the Fugitive],[法国]馬塞爾·普魯斯特 [Marcel Proust ,1871年—1922年] 的作品,出版時間:1913–1927,共7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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