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汀陽 阿蘭·樂比雄:跨文化對話,是為了消除誤解 6

如今,我們面臨的是需要另一個新的約定。全球化的時代我們要尋找一個新的聯合,這個聯合取決於政治的作用,也取決於先知的作用(prophetic function)。我相信,回到“摩西之分”上,這是人類歷史的一個階段,而它正在走向尾聲。我們正在走入一個新的階段。我認為,中國的思維模式“天下”,據我的粗淺理解,它和“天”是有關係的。“天”的思維可能對“上帝”的思維會帶來革新的作用。


嘉賓評論


王銘銘:1938年秋天,法國人類學的先驅馬塞爾·莫斯受邀在赫胥黎紀念講座上發表演講。他為演講起了這樣一個題目,“人類心智的一種解釋:人的概念; 自我的概念”,演講中采用了來自世界各地的田野資料。莫斯將世界分為三種社會:部落的或原始的、古代歐洲和其他文明社會、現代社會。這則演講關注的是作為現代概念的“自我”,是如何從漫長歷史中無關個體性的人之概念中“進化”而來的。在演講的末尾,莫斯描畫出了這個進化的歷程:

“從一個簡樸的假面聚會到面具本身,從一個‘角色’到一個‘人格’,一個名字,一個個人; 從一個個人又到一個擁有形而上學的和道德的價值的存在者; 從道德意識到一個神聖的存在; 再從後者到一種思維和行動的基礎形式——進化的歷程方才完成。”


在這個進化觀念早已過時的時代,我們或許可以嘲笑莫斯,把他的進化史當作一個笑話。但是,莫斯確實說中了一件事,他認為一個獨立的、不可分割的、整合的“人”的概念業已形成。在一些社會學家看來,時至今日部落社會或原始社會已經絕跡了,即使沒有絕跡,也完全被邊緣化,變得“不值一提”。在歐洲,古老的文明都經受了“新教倫理”、康德形而上學和人類現代科學的“洗禮”。在亞洲的廣大地區,古老的傳統感到了“進化革命”帶來的巨大生存壓力……

《一神論的影子》這本書就是在這一背景下誕生的。它由一對不凡的友人,趙汀陽和阿蘭·樂比雄之間的10封通信組成。這兩位是都是我在上世紀90年代後期結識的,在過去的20年中我們參加了很多次討論。他們不僅為人非同凡響,而且為學也優異非常。——我或許可以放言說,他們是當今這個“壞世界”中最好的哲學家和人類學家。我說他們是“非同凡響”,是因為他們“看透”了這個世界的糟糕之處,並且努力以“文明的方式”,智性的方式,去改善這個世界。

顯然,趙汀陽是一位有創造力的哲學家,言語間有孔子的風範。而阿蘭是一位人類學家,他結合了古希臘、羅馬帝國和拜占庭文明和現代哲學的智慧。他們二人不一樣,所以他們才會互相協商,他們討論了泛神論和一神論的問題。他們在心智上有很多共通之處。於是,在談論世界的未來時,趙汀陽對基督教的尊重更甚於阿蘭; 在說到中國對世界的貢獻時,阿蘭實際上比趙汀陽更虔誠。所以,他們在通信中說的,每每讓我想到“仁”的一種別樣理解,如莫斯在很久之前界定的那樣,一種非主觀的主體性。在書的204頁,阿蘭甚至呼籲我們與天重新立約。在我看來,為了讓世界變得更好,我們都必須超越主體、超越文化、超越文明,也超越客體。啊,我復何足言哉,“跨文化”就是這個意思嘛。

在歐亞大陸,東方和西方毫無疑問是一體兩面。那麼超越歐亞我們將到達哪里?這就留給哲學家去解答了。(愛思想平台2019-07-09 翻譯整理:袁子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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