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克里斯托弗·本森《仰望星空》一種生活方式(上)

譯者推介:仰望星空》(At Large)的作者是亞瑟·克里斯托弗·本森(Arthur Christopher Benson,1862-1925),英國著名的散文家、詩人、作家,劍橋大學莫德林學院的第28屆院長。他的父親是19世紀末坎特伯雷大主教愛德華·懷特·本森,其叔叔是著名的哲學家亨利·西奇威克。因此,本森家族富有文化和著述的傳統,也很自然地遺傳到他身上。但不幸的是,同樣遺傳在他身上的還有家族性的精神病。他本人患有狂躁抑郁性的精神病。雖然身患疾病,本森仍是一位傑出的學者和多產作家。他曾就讀於伊頓公學和劍橋大學的國王學院,並在1885-1903年間,在伊頓公學和劍橋大學的莫德林學院講授英國文學。1915-1925年間,他為莫德林學院院長,1906年後,出任格雷欣學校校長。

他在詩歌和散文的領域著述頗豐。令人驚嘆的是,他在人生最後的20年間,每天堅持寫日記,寫下了世上最長的400萬字的日記,給世人留下了一筆豐厚的思想遺產,代表作有:《障山及其他故事》(The Hill of Trouble and Other Stories)、《日落島》(The Isles of Sunset)、《曙光中的少年》(The Child of the Dawn)、《吟遊詩人保羅及其他故事》(Paul the Minstrel and Other Stories)、《逃脫及其他論文集》(Escape and Other Essays)、《無所畏懼》(Where No Fear Was)、《劍橋教育論文集》(Cambridge Essays on Education)、《靜水之旁》(Beside Still Waters)、《祭壇之火》(The Altar Fire)等。

在本書的翻譯過程中,我常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感覺,常為作者樸素而深刻的論述拍案叫好,同時也有著“酒逢知己千杯少”的酣暢淋漓。這種快樂讓我絲毫感受不到歷時半年的翻譯之苦,取而代之的是導師般的引領與知心好友“跨世紀”般交談後的豁然開朗。因此,我也由衷地希望將這份收獲和喜悅與讀者分享。

沈睡的日子終究要被喚醒,仰望星空的時刻終究要被腳踏實地的行為所取代。我想,諸如此類的人生抉擇,本森在百年前就已經經歷過了吧。一晃百年過去了,我覺得,現在的自己也同樣站在過往許許多多人所面臨的人生岔道口。

社會的浮華,內心的躁動,讓人的心靈難以平靜。正是為了找尋心靈的平靜,才有意識地躲避著這些喧囂。但是,真的能夠躲避嗎?顯然,這是很難的。本森在該書中第一章就開宗明義地寫道:“是的,這是一次實驗,但這是一次無關緊要的實驗。”他的勇氣讓我佩服。當我完成譯作,在夜深人靜時,默默地看著英文原著,內心所產生的共鳴仍然那樣的強烈,腦海中不時浮現這樣一幅景象:一個50歲左右的男子,雙眼深沈地看著熙熙攘攘的街道,捋一下胡須,然後,默默無語地遠離,回到一片可以讓自己肉體與心靈都能得到自由的天地,讓靈魂在無所拘束的大草原上放飛。埃里島美麗的景色讓本森望峰息心,什麽觥籌交錯,什麽冗雜的會議,什麽人際的繁瑣,都是浮雲一朵,在高曠的天際上隨風飄蕩。

來到埃里島,本森的內心趨於平靜,精神也開始了一次次神遊。眼前的景色,一次次讓詩人抒發了難以抑制的感情。在悠閑的時間裏,他思考著人生的各個方面,對幽默、旅行、羞怯、宗教等都表達了自己獨特的看法。譯者在翻譯的時候,不止一次為詩人那睿智與深邃的觀點所啟發,產生共鳴。詩人的文筆自然而優美,誠摯的情感如流水般緩緩地從筆端流露出來。相信讀者在閱讀過程中會不止一次感嘆詩人樸實優美的句子。雖然譯者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心中仍不免誠惶誠恐,害怕詞不達意。

翻譯的過程也是心靈接受洗禮的過程,文中讓我印象深刻的有以下幾句:“人生最大的勝利,就是不論歷經多少失敗,多少失意,都能將希望長存於心底。”“即使人們不是任何方面的專家,也必然是生活本身的專家。”諸如此類的思想表達,在本書中俯拾皆是,與文章的主題遙相呼應、相得益彰。這是我在閱讀其他書籍時很少遇到的,我常常因這種心靈和精神的共鳴而會心一笑,或是被作者那些對事物深邃而又獨特的視角與見解深深折服,常常不禁在掩卷時感嘆:“大學之大不在大樓,而在大師也!中國的大學倘若也能有一批這樣的大師,那將是今日中國青年人之幸、中華民族之幸、中國之幸!”

在本書中,本森堅持用第一人稱來寫作,讓人感覺他在向你娓娓道來。作者從不矯揉造作、不妄自尊大,只是希望將自己對人生的一些體會與感想抒發出來,也沒有過分強調自己的思想所蘊涵的價值,僅供世人參考而已。

最後,我要特別感謝孔寧老師和策劃編輯的指導與信任。限於譯者才疏學淺,深恐不能還原作者的思想,還請讀者多多雅正!同時更願與讀者分享讀過此書後的感受。願我們都能在快樂的閱讀之旅中感悟人生、收獲喜悅,願今日中國之青年都能透過這本《仰望星空》開啟自己的人生之窗。

(Featured Photo:Milky Way over Saint Lary-Soulan by Bruno Paci,https://500px.com/bpaci


第一章一種生活方式

生活,我很熱愛它,但我並不被它所奴役;自由,我很向往它,但我從未被它所束縛。我常常在家裏做生活實驗,用它檢驗一些淺顯易懂的道理,但知易行難。然而,生活中故意為之而嘗試的失敗,通常要比循規蹈矩的成功更具價值。

生活,我很熱愛它,但我並不被它所奴役;自由,我很向往它,但我從未被它所束縛。我常常在家裏做生活實驗,用它檢驗一些淺顯易懂的道理,但知易行難,不過好在只是實驗而已,況且作用在我這個卑微之人身上,於大眾也無傷大雅,所以各位看客切莫大驚小怪。社會上,有著許多對生活充滿積極向往之人,因此,我對自身所做的實驗,並不感到懊悔和沮喪。如果諸位問我:做這些事情是否值得?我的答案只有某種遺憾之情。

當我靜下來的時候,我常想,作為一個單身漢,在一年之中有約摸半年時間從事學術研究,而另半年則老老實實待在一處,這樣做的意義到底有多大?我也常常捫心自問,自己到底要幹嗎?於是,我便不想繼續待在大學宿舍裏,並非因為我經濟拮據所致,而是因為在校園裏,我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在一些人情世故中疲於奔命。雖然,我在大學校園裏,也有不少情投意合的朋友,但我卻不想自己成為一只到處遊蕩的鴿子,仿佛時時刻刻都在尋覓棲身之地。

與很多在各種社交場合下疲於奔命的人不同,我喜歡一個人獨處,在皓月當空時,一個人靜靜地咀嚼思想,讓靈魂與自己的心神一次次碰撞,接受昨天、今天、明天各種思潮的洗禮。綜合以上因素,我便極為喜歡在自家的火爐旁、椅子上、書堆裏,尋找愜意的生活方式。因此,要是迫我屈就於其他家庭裏的一些繁文縟節,受制於他人的安排,那就仿若將我扼殺了一般。當門鈴意外響起,要是我不得不擱下手中的筆,強迫自己滿臉堆笑地迎接不速之客,那便等同於拿刀戕害我。此外,若是在別人的牽引之下,到我不願去的地方,那將是對我的折磨。即便如此,我也必須拋下心中的向往,接受或者忍受這些俗事,因為我最擔心的還是失去與他人的交往。

在我一些日常工作中,大部分的時間要在與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中一點點消磨,但是,我的內心卻常常湧出一種向往,即過上一種靜思與反省的生活。當我一想到要到處與人作恭維式的拜訪時,內心就倍感煩悶,因為這些流於表面的應酬形式,恰恰是一種缺乏活力的生活方式。當我不得已而為之時,我就時常叮囑自己不能過於放縱,而要時刻增加自身的活力。

手中之筆,一直是我難以割舍的手足,它既是指引我生活的良師,也是排遣我胸中寂寞的益友。與那些形式上的拜訪不同,創作對於我來說,可以做到對靈魂的解讀、情感的宣泄、情操的陶冶,是一種充滿激情、陽光的舉措。

要想不被這些流於形式的拜訪所幹擾,還有一劑“婚姻”藥能將自己解脫出來。但是,婚姻不能草率,更不能等同於兒戲,要是出於完成一種責任,或者提高生育率而婚配,那麽,就我本身而言,擁有婚姻的可能性也在逐漸縮小。雖然,我承認世界上那些幸福美滿的婚姻表現得唯美和高尚,我也願意放棄所有,而對愛情矢誌不渝,但是,這種狂熱的激情終有一天將要淡化,某種欲望與現實終究要進行一番刀光劍影的廝殺,最後讓現實占據上風。

逃避根本於事無補,反而助長消極的情緒。我只是一個卑微的人,無法避開世俗的困擾,即便我成日仰望星空,期待自己有朝一日能不食人間煙火,但我終究無法自欺欺人,也擺脫不了吃五谷雜糧的宿命。當我悲哀自己不幸的人生時,有位睿智且溫柔的阿姨曾悄悄點化我:你的生活,從未真正放開。面對阿姨苦口婆心的勸說,我一時語塞,羞愧難當。事實上我並沒有奢求過其他任何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我只是經過小溪時,會駐足沈思一會,然後光著腳丫洗去一身的塵土。

我已經確信自己陷入了一種深沈的情感之中。對於這種憂思,我仿佛從畫家雷諾阿的一幅畫中得到禪悟。畫中,有位可愛的小女孩在一條小溪裏,緊緊地抱著一只體態臃腫、耷拉著頭的西班牙獵狗,小姑娘所有的動作與神情,皆在告訴看客:她擔心它會淹死。我必須承認,看了這幅畫之後,我以往的一些堅持似乎跟著有了一絲松動,或許是自己太過敏感了吧,我只能遺憾地這樣安慰自己。我總是幻想一種關系,那就是親密與浪漫的關系,當我沈迷在這種唯美的關系裏不能自拔時,便被折磨得身心疲憊。爾後,我閱讀到羅伯特·勃朗寧與伊麗莎白·芭蕾特兩人之間的情書時,瞬間意識到,要是沒有上天的恩賜,他們這種至高境界的愛情也會無望,也會著地,也會摔得粉碎。即便如此,我仍舊不去抱怨,抱怨這些唯美的東西不能拿一個花瓶來盛裝,我的這些沒頭沒腦的抱怨,就好比卡萊爾親愛的母親總是不斷嘮叨著自己不佳的健康狀況。

那麽,像我這樣一個極端熱愛自由卻又憤懣的單身漢,到底該怎麽辦呢?每每想到這裏,我便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後來我拿定了主意:我不能繼續住在城鎮,忍受如此喧囂的生活,盡管我已經住了半年的光景,而且也非常喜歡城鎮裏的朋友,但是我現在還是不願意與他人頻繁地打交道。因為我的性格,讓我覺得沒有理由為了獲得一些樂趣,而經常性地參加一些讓自己了無生趣的社交活動。但是,我也不能逃避現實吧!我也不能圈一塊地,自己隱匿起來吧!終於,我作了一個決定:選擇做自己內心所向往的事情。我有一間寬敞的房子,在一個極為寧靜的鄉村裏,裝修得特別舒適、溫馨。許多朋友“慕名而來”,與我一起分享這份快樂的生活。在此,我很想與大家一起分享一下自己獨居的生活狀態,那麽,就從這段隱士般的生活開始吧。

我隱居的地方名為“埃里島”,埃里在夜幕下垂之後,他肯定能聽到濕地上水鳥的鳴叫,也能看到“小精靈”般的火光在蘆葦叢邊的窪地上閃爍。島歷史悠久,坐落於英格蘭東部沼澤地帶的中央,四周環繞著低矮的沙礫山丘,形狀類似人的手掌,而河流恰似在人的手腕上流過。埃里島則在河流之上,島上鶴立著高大的棕櫚樹。向西邊延伸的“手指”,使得這片沼澤托起了一個廣闊的平原,平原上面幾乎全是泥煤,地下則是瀉湖。幾個世紀以來,這裏不斷分解的水草植物逐漸堆積,便形成了今日的奇觀。在島上舉目眺望,可以看到位於紐馬克特布蘭登山脈低矮的山頂,同時在亨廷頓貧瘠的荒原上也能“偷窺”到戈格馬格斯的倩影。北邊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河流翻滾而奔騰著,一直流至瓦斯這個地方。依山而走,可以看見山勢向海延展的坡度漸緩,海浪洶湧澎湃、呼嘯而來,足有數百英尺高,直撲南部的耶裏恩大橋。在那裏,可以欣賞到烏斯河舒緩地向下流,溢滿在清澈的池塘與蘆葦叢間。

小島“手指”的最南端,有一座村落矗立在古老的教堂旁邊。透過錫卡萊爾的樹叢,仍可勾勒出幾英裏外教堂粗獷的尖頂輪廓。早在一千二百年前,一位名叫歐文的教士曾住在那裏,他便是大名鼎鼎的、被修道士們喚做歐文納斯的牧羊人。歐文當年在這片荒原上只是負責為聖·埃塞德麗達(埃裏島的統治者與修道院長)看管羊群。當這位教士在低矮的山丘上來回往返時,看著洶湧而來的海水,不知這位村野氣息濃厚與熱心傳教的教士會有怎樣的觸動?我想,在夜幕下垂之後,他肯定能聽到濕地上水鳥的鳴叫,也能看到“小精靈”般的火光在蘆葦叢邊的窪地上閃爍。但是,我又想,或許好些景象根本沒有觸及他的心靈。後來,他在這裏修建了一座規模很小的廟宇,及至後來,他也被埋葬在那裏。多年以後,這裏修道士的數目逐漸增多,這些修道士建造了一座大教堂,以紀念當年那位牧羊人。在教堂地下,我想,他正酣眠著。

我所居住的房子,外表看起來很普通,裏面的裝飾才是這所房子全部的精華。這是一位伯爵留下來的房子,昔日,伯爵常常用它當作狩獵的小屋。每每仔細打量這座“宮殿”,我就在猜想,這座房子的原材料莫非是伯爵從陸軍或者海軍那裏定制的?黃色的磚塊、藍色的石板瓦,透出哥特式的淒涼,讓人看了心生寒意。房子坐落的區位卻不佳,四周被樹木所環繞,唯有一條荒廢的鄉間小道可以通行。而且,為了建造這座房子,房屋的主人將原先一幢極富特色與美感的房子拆掉了,這豈不是一項糟糕的舉措。

這裏,曾有一座迷人的公園,道路兩旁都是修剪過的樹木,酸橙與榆樹雜呈其中,像極了浩瀚的宇宙中點點繁星。即便已遭人破壞,直到現在,仍可看到通往大堂的臺階以及土丘上廢置的魚塘,還有已然荒草叢生的遊樂園。在這個公園裏,所有的樹木排列有序,角落旮旯裏還有一個果園,果園裏稀疏的果樹還能結出果兒,乍眼看去,我還以為這是一座古羅馬城堡。

為什麽我會這麽神經兮兮,斷想幾千年之外的文明?那是有一天,有位園丁將半塊精致的古羅馬水瓶手柄塞給我看,水瓶是一件陶器,周身泛紅,全身被抹上了數層灰泥,擦拭一下後,便能發現兩張精美的笑臉浮在水裏。接下來的幾天裏,我感覺自己像中了魔法一般,成天懷疑自己真是幸運之至,就如薩摩斯島的波律克拉鐵斯,我雖沒像他一樣是位暴君,但我卻同他一樣運氣極佳。後來,我在果園裏散步時,竟然發現了與從園丁手裏接過來的水瓶一模一樣的手柄,而且那些殘碎竟然驚人地吻合。於是,我好奇地在這座園子裏尋找,竟然發現附近一帶的土堆與泥炭下面,都可找尋到古羅馬人的遺跡。

就在不久前,有人在沼澤地帶犁地時,“淘”到了一個紅色的花瓶,周身還帶著些許犁的劃印。後來,這些消息散了出去,引得一些考古學者對這一地帶展開了大規模的挖掘,同樣也發現了類似的甕,埋藏的位置也都在泥炭下面。出土之時,它們仍舊“披金戴銀”,十分光亮。據說,此地在50年前,還被浸泡在一片汪洋之中,所以,專家分析,這個地方留下的金銀,肯定是途經此處的一條滿載瓷器的貨船沈沒所致。

在陡峭的峰巒向平坦沼澤地延伸的地方,距公園半里之外,有個家丁曾挖掘出一個銅制的刨尖頭。當這個人將此物拿給對珍奇異寶感興趣的莊園主看時,附近的地主們便聞風而至,將周圍這片肥沃的土地仔細地翻了一遍,翻出不少刨尖頭,這其中還包括一把造工精致的銅制寶劍。這把寶劍的把手上,有著許多孔,大得可容皮帶穿過。

現在,在我手上,有著一把造工精致的刀,刀身極為平滑,讓人瞠目結舌!這把刀,極有可能是古羅馬時期制造的,或者更為久遠。除了這些,還有類似於矛的殘片;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發現他物了。由此,不少人猜想,這可能是一艘載滿士兵的船,未及趕赴戰場,就連同武器一起沈沒在這瀉湖了。

我們由此斷想,當這艘船下沈的時候,士兵們只顧著逃命,便沒有人在意這些價值不菲的武器。的確如此,後來經考古學家考證,這裏便是在赫爾威德時期發生過激烈戰鬥的遺址。當時,諾曼人在南面的威林厄姆紮營,那裏至今還留有一排不深的塹壕,現在那裏被稱為貝爾塞爾草原。不管稱謂如何,諾曼公爵確實當年在這裏指揮了一場戰爭。這裏,在當時,還算一個很安靜的地方,在這密密麻麻的荊棘叢中,那些黃鵡盡情地歡愉,唱出甜美而又刺耳的歌聲。參與這場戰鬥的諾曼人則用柴草與泥土在沼澤地上築起了一道道堤壩,它們一直延伸至烏斯河古老的航道上。至於為什麽要構築堤壩,還是與這一帶的地質結構有關,因為據勘探,這裏實在無法建造一座大橋。諾曼人曾想用平底船渡過這條河,卻被赫裏沃德的士兵一次次挫敗。就這樣,諾曼人的船只只得一次次沈沒於河流中,那些無辜的數以百計的英勇士兵便葬身在這片軟泥的河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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