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迷失的雨季》薩瓦多 Salvador (上)

巴西古都薩瓦多,已失去了過去可資利用的經濟價值,所以,它一方面固然得以保持完整的古老風貌,另一方面,卻又顯得暮氣沉沉,給人的印象,是貧窮而落後的。鑒於此,治安的不良,是意料中的事。但是,儘管小偷小賊很多,兇殺案卻遠遠不及聖保羅那麼猖獗。

我在薩瓦多逗留期間,曾碰上一件頗不愉快的事:

話說有一天晚上,我和外子J到市區中心一間小餐室去吃烤肉。我們決定飽餐後到郊區一間為人推崇的劇院觀賞當地土著所呈獻的古老桑巴舞。

表演在晚上十時過後才開始;我們食畢看錶,才八點多罷了,所以,又叫了咖啡,慢慢啜飲。就在這時,一名年約廿歲的青年突然來到我們桌邊,指著我們擱在桌上的香烟,說:

「給一根,可以吧?」

把烟遞給他時,也打量了他一下。只見他長了一雙暴突的金魚眼,眼裡隱隱的透著一抹令人心寒的兇光。最教人厭惡的是他那一整排暴露在外的污黃牙齒,也許是習慣使然,他不說話時,總拼命的嘗試用他的上唇皮去包他的暴牙。暴牙當然掩蓋不住,然而,兩個黑黑的鼻洞卻被他撐得大大的。啊,面目可憎。

接過了烟,他笑(皮而已):

「嗨,我是你們的朋友。」

接下來,他說了一長串話,由於他的英語裡夾雜了許多葡萄牙語,我們靠著他手勢的幫助,才弄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告訴我們,他中午在薩瓦多的奴隸廣場看到我們任意拍照。

「這樣做,太危險了。別人一看就知道你們是外地來的旅客,他們會悄悄跟踪你們,到了僻靜的地方,搶了你們的錢,再用刀殺死你們。我們這兒,地方很窮,壞人很多,你們真得萬分小心。我當你們是朋友,才坦白跟你們講這些話。」

不可以貌相人。我以慚愧的心向他道謝,又把剩下的半包烟送了給他。

他坐了下來,口沫橫飛的告訴我們許多發生在薩瓦多的犯罪事件,旨在勸告我們處處小心。由於這些話在巴西其他大城市也聽了許多,我心裡並不以為意。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我們結帳離開。這位巴西青年緊跟在後,說:

「朋友,這麼遲了,你們還想去那裡?我陪你們。」說著,他揚了揚他結實的手臂,繼道:「流氓一看到我,便會躲得遠遠的,有我在身邊,你們安全得多了。」

我的心,驀地加速了跳動,這個人,他究竟打些什麼主意?我和J交換了一個眼色,站定了腳步,對他說:「我們想在附近逛逛,不會有事的,謝謝你啦,再見。」

這時,剛好一輛計程車經過,我伸手截停了,鑽進車廂裡,然而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死死的扳住車門,硬硬的擠進車來。一上車,就用葡萄牙語對司機說了幾句話。

我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是生氣,然而,比生氣更甚的,是害怕。

J立刻機警的掏出了旅遊手冊,大力拍著司機的肩膀,以剛學會的葡萄牙語說:

「我們要去這間劇院!」

「劇院?」司機疑惑地回頭看了巴西青年一眼。

巴西青年有點窘,但立刻卻又狡猾地說道:

「剛才我還以為你們要去附近的公園走走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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