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在沙岸上行走,在沙和沫之間。海潮全抹去我的腳印,風也會把泡沫吹走。但是海洋和沙岸,卻將永遠存在。

我曾抓起一把煙霧。然後我伸掌一看,哎喲,煙霧變成一個蟲子。我把手握起再伸開一看,手裏卻是一只鳥。我再把手握起又伸開,在掌心裏站著一個容顏憂郁,向天仰首的人。我又把手握起,當我伸掌的時候,除了煙霧以外一無所有。但是我聽到了一支絕頂甜柔的歌曲。


(Feature Photo: Autumn Leaves by Yannis Aggelakos, http://500px.com/YannisAggelakos

僅僅在昨天,我認為我自己只是一個碎片,無韻律地在生命的穹蒼中顫抖。現在我知道我就是那穹蒼,一切生命都是在我裏面有韻律地轉動的碎片。

他們在覺醒的時候對我說:“你和你所居住的世界,只不過是無邊海洋的無邊沙岸上的一粒砂子。”在夢裏我對他們說:“我就是那無邊的海洋,大千世界只不過是我的沙岸上的沙粒。”

只有一次把我窘得啞口無言,那是當一個人問我“你是誰?”

想到神的第一個念頭是天使。說到神的第一個字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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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ent by OVEPI on November 11, 2013 at 3:45pm

紀伯倫: 沙與沫 (2)

我永遠在沙岸上行走,在沙和沫之間。海潮全抹去我的腳印,風也會把泡沫吹走。但是海洋和沙岸,卻將永遠存在。

我曾抓起一把煙霧。然後我伸掌一看,哎喲,煙霧變成一個蟲子。我把手握起再伸開一看,手裏卻是一只鳥。我再把手握起又伸開,在掌心裏站著一個容顏憂郁,向天仰首的人。我又把手握起,當我伸掌的時候,除了煙霧以外一無所有。但是我聽到了一支絕頂甜柔的歌曲。

僅僅在昨天,我認為我自己只是一個碎片,無韻律地在生命的穹蒼中顫抖。現在我知道我就是那穹蒼,一切生命都是在我裏面有韻律地轉動的碎片。

他們在覺醒的時候對我說:“你和你所居住的世界,只不過是無邊海洋的無邊沙岸上的一粒砂子。”在夢裏我對他們說:“我就是那無邊的海洋,大千世界只不過是我的沙岸上的沙粒。”

只有一次把我窘得啞口無言,那是當一個人問我“你是誰?”

(Feature Photo: Landing by Yannis Aggelakos,www.facebook.com/yannis.aggelakos

想到神的第一個念頭是天使。說到神的第一個字是人。

我們是有海洋以前千萬年的撲騰著、飄遊著、追求著的生物,森林裏的風把語言給予了我們。那麽我們怎能以昨天的聲音來表現我們心中的遠古年代呢?

斯芬克斯只說過一次話。斯芬克斯說:“一粒沙子就是一片沙漠,一片沙漠就是一粒沙子;現在再讓我們沈默下去吧。”我聽到了斯芬克斯的話,但是我不懂得。

我看到過一個女人的臉,我就看到了她所有的還未生出的兒女。一個女人看了我的臉,她就認得了在她生前已經死去的我的歷代祖宗。

我想使自己完滿起來。但是除非我能變成一個上面住著理智的生物的星球,此外還有什麽可能呢?這不是每一個人的目標嗎?

一粒珍珠是痛苦圍繞著一粒沙子所建造起來的廟宇。是什麽願望圍繞著什麽樣的沙粒,建造起我們的軀體呢?

當神把我這塊石子丟在奇妙的湖裏的時候,我以無數的圈紋擾亂了它的表面。但是當我落到深處的時候,我就變得十分安靜了。

給我靜默,我將向黑夜挑戰。

當我的靈魂和肉體由相愛而結婚的時候,我就得到了重生。



從前我認識一個聽覺極其銳敏的人,但是他不能說話。在一個戰役中他喪失了舌頭。現在我知道在這偉大的沈默來到以前,這個人打過的是什麽樣的仗。我為他的死亡而高興。這世界為我們兩個人是不夠大的。

我 在埃及的沙土上躺了很久,沈默著而且忘卻了季節。然後太陽把生命給了我,我起來在尼羅河岸上行走。和白天一同唱歌,和黑夜一同做夢。現在太陽又用一千只腳 在我身上踐踏,讓我再在埃及的沙土上躺下。但是,請看一個奇跡和一個謎吧!那個把我集聚起來的太陽,不能把我打散。我依舊挺立著,我以穩健的步履在尼羅河 岸上行走。

記憶是相會的一種形式。

忘記是自由的一種形式。

我們依據無數太陽的運轉來測定時間;他們以他們口袋裏的小小的機器來測定時間。那麽請告訴我,我們怎能在同一的地點和同一的時間相會呢?

對於從銀河的窗戶裏下望的人,空間就不是地球與太陽之間的空間了。

人性是一條光河,從永久以前流到永久。

難道在穹蒼中居住的精靈,不妒羨世人的痛苦嗎?

在到聖城去的路上,我遇到另一位香客,我問他:“這條就是到聖城去的路嗎?”他說:“跟我來吧,再有一天一夜就到達聖城了。”我就跟隨他。我們走了幾天幾夜,還沒有走到聖城。使我驚訝的是,他帶錯了路反而對我大發脾氣。

神呵,讓我做獅子的俘食,要不就讓兔子作我的俘食吧。

除了通過黑夜的道路,人們不能到達黎明。

我的房子對我說:“不要離開我,因為你的過去住在這裏。”道路對我說:“跟我來吧,因為我是你的將來。”我對我的房子和道路說:“我沒有過去,也沒有將來。如果我留下來,我的留中就有去;如果我去,我的去中就有留。只有愛和死才能改變一切。”

當那些睡在絨毛上面的人所做的夢,並不比睡在土地上的人的夢更美好的時候,我怎能對生命的公平失掉信心呢?

奇怪得很,對某些娛樂的願望,也是我的痛苦的一部分。

曾 有七次我鄙視了自己的靈魂:第一次是在她可以上升而卻謙讓的時候。第二次是我看見她在瘸者面前跛行的時候。第三次是讓她選擇難易,而她選了易的時候。第四 次是她做錯了事,卻安慰自己說別人也同樣做錯了事。第五次是她容忍了軟弱,而把她的忍受稱為堅強。第六次是當她輕蔑一個醜惡的容顏的時候,卻不知道那是她 自己的面具中之一。第七次是當她唱一首頌歌的時候,自己相信這是一種美德。

我不知道什麽是絕對的真理。但是我對於我的無知是謙虛的,這其中就有了我的榮譽和報酬。

在人的幻想和成就中間有一段空間,只能靠他的熱望來通過。

天堂就在那邊,在那扇門後,在隔壁的房裏;但是我把鑰匙丟了。也許我只是把它放錯了地方。

你瞎了眼睛,我是又聾又啞,因此讓我們握起手來互相了解吧。

一個人的意義不在於他的成就,而在於他所企求成就的東西。

我們中間,有些人像墨水,有些人像紙張。若不是因為有些人是黑的話,有些人就成了啞巴。若不是因為有些人是白的話,有些人就成了瞎子。

給我一只耳朵,我將給你一個意見。

我們的心是一塊海綿;我們的胸懷是一道河水。然而我們大多寧願吸收而不肯奔流,這不是很奇怪嗎?

當你想望著無名的恩賜,懷抱著無端的煩惱的時候,你就真和一切生物一同長大,升向你的大我。

當一個人沈醉在一個幻象之中,他就會把這幻象的模糊的情味,當作真實的酒。

你喝酒為的是求醉;我喝酒為的是要從別種的醉酒中清醒過來。

當我的酒杯空了的時候,我就讓它空著;但當它半滿的時候,我卻恨它半滿。

一個人的實質,不在於他向你顯露的那一面,而在於他所不能向你顯露的那一面。因此,如果你想了解他,不要去聽他說出的話,而要去聽他的沒有說出的話。

我說的話有一半是沒有意義的;我把它說出來,為的是也許會讓你聽到其他的一半。

幽默感就是分寸感。

當人們誇獎我多言的過失,責備我沈默的美德的時候,我的寂寞就產生了。

當生命找不到一個歌唱家來唱出她的心情的時候,她就產生一個哲學家來說出她的心思。

真理是常久被人知道的,偶爾是被人說出的。

我們的真實的我是沈默的;後天的我是多嘴的。

我的生命內的聲音達不到你的生命內的耳朵;但是為了避免寂寞就讓我們交談吧。

當兩個女人交談的時候,她們什麽話也沒有說;當一個女人自語的時候,她揭露了生命的一切。

青蛙也許會叫得比牛更響,但是它們不能在田裏拉犁,也不會在酒坊裏牽磨,它們的皮也做不出鞋來。

只有啞巴才妒忌多嘴的人。

如果冬天說,“春天在我的心裏”,誰會相信冬天呢?

每一粒種子都是一個願望。

如果你真的睜起眼睛來看,你會從每一個形象中看到你自己的形象。如果你張開耳朵來聽,你會在一切聲音裏聽到你自己的聲音。

真理是需要我們兩個人來發現的:一個人來講說它,一個人來了解它。

雖然言語的波浪永遠在我們上面喧嘩,而我們的深處卻永遠沈靜。

許多理論都像一扇窗戶,我們通過它看到真理,但是它也把我們同真理隔開。

讓我們玩捉迷藏吧。你如果藏在我的心裏,就不難把你找到。但是如果你藏到你的殼裏去,那麽任何人也找你不到的。

一個女人可以用微笑把她的臉蒙了起來。

那顆能夠和歡樂的心一同唱出歡歌的憂愁的心,是多麽高貴呵。

想了解女人,或分析天才,或想解答沈默的神秘的人,就是那個想從一個美夢中掙紮醒來坐到早餐桌上的人。

我願意同走路的人一同行走。我不願站住看著隊伍走過。

對於服侍你的人,你欠他的還不只是金子。把你的心交給他或是服侍他吧。

沒有,我們沒有白活。他們不是把我們的骨頭堆成堡壘了嗎?

我們不要挑剔計較吧。詩人的心思和蠍子的尾巴,都是從同一塊土地上光榮地升起的。

每一條毒龍都產生出一個屠龍的聖喬治來。

樹木是大地寫上天空中的詩。我們把它們砍下造紙,讓我們可以把我們的空洞記錄下來。

如果你要寫作(只有聖人才曉得你為什麽要寫作),你必須有知識、藝術和魔術——字句的音樂的知識,不矯揉造作的藝術,和熱愛你讀者的魔術。

他們把筆蘸在我們的心懷裏,就認為他們已經得了靈感了。

如果一棵樹也寫自傳的話,它不會不像一個民族的歷史。

如果我在“寫詩的能力”和“未寫成詩的歡樂”之間選擇的話,我就要選那歡樂。因為歡樂是更好的詩。但是你和我所有的鄰居,都一致地說我總是不會選擇。

詩不是一種表白出來的意見。它是從一個傷口或是笑聲中湧出的一首歌曲。

言語是沒有時間性的。在你說它或是寫它的時候應該懂得它的特點。

詩人是一個退位的君王,坐在他的宮殿的灰燼裏,想用殘次捏出一個形象。

詩是歡樂、痛苦和驚奇穿插著詞匯的一場交道。

一個詩人要想尋找他心裏詩歌的母親的話,是徒勞無功的。

我曾對一個詩人說:“不到你死後我們不會知道你的評價。”他回答說:“是的,死亡永遠是個揭露者。如果你真想知道我的評價,那就是我心裏的比舌上的多,我所願望的比手裏現有的多。”

如果你歌頌美,即使你是在沙漠的中心,你也會有聽眾。

詩是迷醉心懷的智慧。智慧是心思裏歌唱的詩。如果我們能夠迷醉人的心懷,同時也在他的心思中歌唱,那麽他就真的在神的影中生活了。

靈感總是歌唱;靈感從不解釋。

我們常為使自己人睡,而對我們的孩子唱催眠的歌曲。

我們的一切字句,都是從心思的筵席上散落下來的殘屑。

思想對於詩往往是一塊絆腳石。

能唱出我們的沈默的,是一個偉大的歌唱家。

如果你嘴裏含滿了食物,你怎能歌唱呢?如果手裏握滿金錢,你怎能舉起祝福之手呢?

他們說夜鳥唱著戀歌的時候,把刺紮進自己的胸膛。我們也都是這樣的。不這樣我們還能歌唱嗎?

天才只不過是晚春開始時節知更鳥所唱的一首歌。

連那最高超的心靈,也逃不出物質的需要。

瘋人作為一個音樂家並不比你我遜色;不過他所彈奏的樂器有點失調而已。

在母親心裏沈默著的詩歌,在她孩子的唇上唱了出來。

沒有不能圓滿的願望。

我和另外一個我從來沒有完全一致過。事物的實質似乎橫梗在我們中間。

你的另外一個你總是為你難過。但是你的另外一個你就在難過中成長;那麽就一切都好了。

除了在那些靈魂熟睡、軀殼失調的人的心裏之外,靈魂和軀殼之間是沒有鬥爭的。

當你達到生命的中心的時候,你將在萬物中甚至於在看不見美的人的眼睛裏,也會找到美。

我們活著只為的是去發現美。其他一切都是等待的種種形式。

撒下一粒種子,大地會給你一朵花。向天祝願一個夢想,天空會給你一個心上人。

你生下來的那一天,魔鬼就死去了。你不必經過地獄去會見天使。

許多女子借到了男子的心;很少女子能占有它。

如果你想占有,你千萬不可要求。

當一個男子的手接觸到一個女子的手,他倆都接觸到了永在的心。

愛情是情人之間的面幕。

每一個男子都愛著兩個女人:一個是他想像的作品,另外一個還沒有生下來。

不肯原諒女人的細做過失的男子,永遠不會欣賞她們偉大的德性。

不日日自新的愛情,變成一種習慣,而終於變成奴役。

情人只擁抱了他們之間的一種東西,而沒有互相擁抱。

戀愛和疑忌是永不交談的。

愛情是一個光明的字,被一只光明的手寫在一張光明的冊頁上的。

友誼永遠是一個甜柔的責任,從來不是一種機會。

如果你不在所有的情況下了解你的朋友,你就永遠不會了解他。

你的最華麗的衣袍是別人織造的;你的最可口的一餐是在別人的桌上吃的;你的最舒適的床鋪是在別人的房子裏的。那麽請告訴我,你怎能把自己同別人分開呢?

你的心思和我的心懷將永不會一致,除非你的心思不再居留於數字中,而我的心懷不再居留在雲霧裏。

除非我們把語言減少到七個字,我們將永不會互相了解。

我的心,除了把它敲碎以外,怎能把它打開呢?

只有深哀和極樂才能顯露你的真實。如果你願意被顯露出來,你必須在陽光中揮舞,或是背起你的十字架。

如果自然聽到了我們所說的知足的話語,江河就不去尋求大海,冬天就不會變成春天。如果她聽到我們所說的一切吝嗇的話語,我們有多少人可以呼吸到空氣呢?

當你背向太陽的時候,你只看到自己的影子。

你在白天的太陽前面是自由的,在黑夜的星辰前面也是自由的;在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星辰的時候,你也是自由的。就是在你對世上一切閉起眼睛的時候,你也是自由的。但是你是你所愛的人的奴隸,因為你愛了他。你也是愛你的人的奴隸,因為他愛了你。

我們都是廟門前的乞丐,當上帝進出廟門的時候,我們每人都分受到恩賞。但是我們都互相妒忌,這是輕視上帝的另一種方式。

你不能吃得多過你的食欲。那一半食糧是屬於別人的,而且也還要為不速之客留下一點面包。

如果不為待客的話,所有的房屋都成了墳墓。

和善的狼對天真的羊說:“你不光臨寒舍嗎?”羊回答說:“我們將以貴府為榮,如果你的貴府不是在你肚子裏的話。”

我把客人攔在門口說:“不必了,在出門的時候再擦腳吧,進門的時候是不必擦的。”

慷慨不是你把我比你更需要的東西給我,而是你把你比我更需要的東西,也給了我。

當你施與的時候你當然是慈善的,在受與的時候要把臉轉過一邊,這樣就可以不看那受者的羞赧。

最富與最窮的人的差別,只在於一整天的饑餓和一個鐘頭的幹渴。

我們常常從我們的明天預支了來償付我們昨天的債負。

我也曾受過天使和魔鬼的造訪,但是我都把他們支走了。當天使來的時候,我念一段舊的詩文,他就厭煩了;當魔鬼來的時候,我犯一次舊的罪過,他就從我面前走過了。

總的說來,這不是一所壞監獄;我只不喜歡在我的囚房和隔壁囚房之間的這堵墻;但是我對你保證,我決不願責備獄吏和建造這監獄的人。

你向他們求魚而卻給你毒蛇的那些人,也許他們只有毒蛇可給。那麽在他們一方面就算是慷慨的了。

欺騙有時成功,但它往往自殺。

當你饒恕那些從不流血的兇手,從不竊盜的小偷,不打禪語的說謊者的時候,你就真是一個寬大的人。

誰能把手指放在善惡分野的地方,誰就是能夠摸到上帝聖袍的邊緣的人。

如果你的心是一座火山的話,你怎能指望會從你的手裏開出花朵來呢?

多麽奇怪的一個自欺的方式!有時我寧願受到損害和欺騙,好讓我嘲笑那些以為我不知道我是被損害、欺騙了的人。

對於一個扮作被追求者的角色的追求者,我該怎麽說他呢?

讓那個把臟手擦在你衣服上的人,把你的衣服給他吧。他也許還需要那件衣服,你卻一定不會再要了。

兌換商不能做一個好園丁,真是可惜。

請你不要以後天的德行來粉飾作的先天的缺陷。我寧願有缺陷;這些缺陷和我自己的一樣。

有多少次我把沒有犯過的罪都拉到自己身上,為的讓人家在我面前感到舒服。

就是生命的面具也都是更深的奧秘的面具。

你可能只根據自己的了解去判斷別人。現在告訴我,我們裏頭誰是有罪的,誰是無辜的。

真正公平的人就是對你的罪過感到應該分擔的人。

只有白癡和天才,才會去破壞人造的法律;他們離上帝的心最近。

只在你被追逐的時候,你才快跑。

我沒有仇人,上帝阿,如果我會有仇人的話,就讓他和我勢均力敵,只讓真理做一個戰勝者。

當你和敵人都死了的時候,你就會和他十分友好了。

一個人在自衛的時候可能自殺。

很久以前一個“人”因為過於愛別人,也太可愛了,因而被釘在十字架上。說來奇怪,昨天我碰到他三次。第一次是他懇求一個警察不要把一個妓女關到監牢裏去;第二次是他和一個無賴一塊喝酒;第三次是他在教堂裏和一個法官拳鬥。

如果他們所談的善惡都是正確的話,那麽我的一生只是一個長時間的犯罪。

憐憫只是半個公平。

過去推一對我不公平的人,就是那個我曾對他的兄弟不公平的人。

當你看見一個人被帶進監獄的時候,在你心中默默地說:“也許他是從更狹小的監獄裏逃出來的。”當你看見一個人喝醉了的時候,在你心中默默地說:“也許他想躲避某些更不美好的事物。”

在自衛中我常常憎恨;但是如果我是一個比較堅強的人,我就不必使用這樣的武器。

用唇上的微笑來遮掩眼裏的憎恨的人是多麽愚蠢呵!

只有在我以下的人,能忌妒我或憎恨我。我從來沒有被妒忌或被憎恨過,我不在任何人之上。只有在我以上的人,能稱贊我或輕蔑我。我從來沒有被稱贊或被輕蔑過,我不在任何人之下。

你對我說:“我不理解你。”這就是過分地贊揚了我,無故地侮辱了你。

當生命給我金子而我給你銀子的時候,我還自以為慷慨,這是多麽卑鄙呵!

當你達到生命心中的時候,你會發現你不高過罪人,也不低於先知。

奇怪的是,你竟可憐那腳下慢的人,而不可憐那心裏慢的人。可憐那盲於目的人,而不可憐那盲於心的人。

瘸子不在他敵人的頭上敲斷他的拐杖,是更聰明些的。

那個認為從他的口袋裏給你,可以從你心裏取回的人,是多麽糊塗呵!

生命是一支隊伍。遲慢的人發現隊伍走得太快了,他就走出隊伍;快步的人又發現隊伍走的太慢了,他也走出隊伍。

如果世上真有罪孽這件東西的話,我們中間有的人是跟著我們祖先的腳蹤,倒退造孽。有的人過於管制子女,趕前造孽。

真正的好人,是那個和所有的大家認為壞的人在一起的人。

我們都是囚犯,不過有的是關在有窗的牢房裏,有的就關在無窗的牢房裏。

奇怪的是,當我們為錯誤辯護的時候,我們用的氣力比我們捍衛正確時還大。

如果我們互相供認彼此的罪過的話,我們就會為大家並無創新而互相嘲笑。如果我們都公開了我們的美德的話,我們也將為大家並無創新而大笑。

一個人是在人造的法律之上,直到他犯了抵觸人造的慣例的罪;在此以後,他就不在任何人之上,也不在任何人之下。

政府是你和我之間的協定。你和我常常是錯誤的。

罪惡是需要的別名,或是疾病的一種。

還有比意識到別人的過失更大的過失嗎?

如果別人嘲笑你,你可以憐憫他;但是如果你嘲笑他,你決不可自恕。如果別人傷害你,你可以忘掉它;但是如果你傷害了他,你須永遠記住。實際上別人就是最敏感的你,附托在另一個軀殼上。

你要人們用你的翅翼飛翔,而卻連一根羽毛也拿不出的時候,你是多麽輕率呵。

從前有人坐在我的桌上,吃我的飯,喝我的酒,走時還嘲笑我。以後他再來要吃要喝,我就不理他;天使就嘲笑我。

憎恨是一件死東西,你們有誰願意做一座墳墓?

被殺者的光榮就是他不是兇手。

人道的保護者是在它沈默的心懷中,從不在它多言的心思裏。

他們認為我瘋了,因為我不肯拿我的光陰去換金錢;我認為他們是瘋了,因為他們以為我的光陰是可以估價的。

他們把最昂貴的金子、銀子、象牙和黑檀排列在我們的面前,我們把心胸和氣魄排列在他們的面前;而他們卻自稱為主人,把我們當作客人。

我寧可做人類中有夢想和有完成夢想的願望的、最渺小的人,而不願做一個最偉大的、天夢想、無願望的人。

最可憐的人是把他的夢想變成金銀的人。

我們都在攀登自己心願的高峰。如果另一個登山者偷了你的糧袋和錢包,而把糧袋裝滿了,錢包也加重了,你應當可憐他;這攀登將為他的肉體增加困難,這負擔將加長他的路程。如果在你消瘦的情況下,看到他的肉體膨脹著往上爬,幫他一步;這樣做會增加你的速度。

你不能超過你的了解去判斷一個人,而你的了解是多麽淺薄呵。

我決不去聽一個征服者對被征服的人的說教。

真正自由的人是忍耐地背起契約重負的人。

千年以前,我的鄰人對我說:“我恨生命,因為它只是一件痛苦的東西。”昨天我走過一座墳園,我看見生命在他的墳上跳舞。

自然界的競爭不過是混亂渴望著秩序。

靜獨是吹落我們枯枝的一陣無聲的風暴;但是它把我們活生生的根芽,更深地送進活生生的大地的活生生的心裏。

我曾對一條小溪談到大海,小溪認為我只是一個幻想的誇張者;我也曾對大海談到小溪,大海認為我只是一個低估的毀謗者。

把螞蟻的忙碌捧得高於蚱蜢的歌唱的眼光,是多麽狹仄呵!

這個世界裏的最高德行,在另一個世界也許是最低的。

深和高在直線上走到深度和高度;只有廣闊能在圓周裏運行。

如果不是因為我們有了重量和長度的觀念,我們站在螢火光前也會同在太陽面前一樣的敬畏。

一個沒有想像力的科學家,好像一個拿著鈍刀和舊秤的屠夫。但既然我們不全是素食者,那麽你該怎麽辦呢?

當你歌唱的時候,饑餓的人就用他的肚子來聽。

死亡和老人的距離並不比和嬰兒的距離更近;生命也是如此。

假如你必須直率地說的話,就直率得漂亮一些;要不就沈默下來,因為我們鄰近有一個人快死了。

人間的葬禮也可能是天上的婚筵。

一個被忘卻的真實可能死去,而在它的遺囑裏留下七千條的實情實事,作為料理喪事和建造墳墓之用。

實際上我們只對自己說話,不過有時我們說得大聲一點,使得別人也能聽見。

顯而易見的東西是:在被人簡單地表現出來之前,是從不被人看到的。

假如銀河不在我的意識裏,我怎能看到它或了解它呢?

除非我是一個醫生,否則他們不會相信我是一個天文學家的。

也許大海給貝殼下的定義是珍珠。也許時間給煤炭下的定義是鉆石。

榮譽是熱情站在陽光中的影子。

花根是鄙棄榮譽的花朵。

在美之外沒有宗教,也沒有科學。

我所認得的大人物的性格中都有些渺小的東西;就是這些渺小的東西,阻止了懶惰、瘋狂或者自殺。

真正偉大的人是不壓制人也不受人壓制的人。

我決不因為那個人殺了罪人和先知,就相信他是中庸的。

容忍是和高傲狂害著相思的一種病癥。

蟲子是會彎曲的,但是連大象也會屈服,不是很奇怪嗎?

一場爭論可能是兩個心思之間的捷徑。

我是烈火,我也是枯枝,一部分的我消耗了另一部分的我。

我們都在尋找聖山的頂峰;假如我們把過去當作一張圖表而不作為一個向導的話,我們的路程不是可以縮短嗎?

當智慧驕傲到不肯哭泣,莊嚴到不肯歡笑,自滿到不肯看人的時候,就不成為智慧了。

如果我把你所知道的一切,把自己填滿的話,我還能有余地來容納你所不知道的一切嗎?

我從多話的人學到了靜默,從偏狹的人學到了寬容,從殘忍的人學到了仁愛,但奇怪的是我對於這些老師並不感激。

執拗的人是一個極聾的演說家。

妒忌的沈默是太吵鬧了。

當你達到你應該了解的終點的時候,你就處在你應該感覺的起點。

誇張乃真實的失控。

假如你只能看到光所顯示的,只能聽到聲所宣告的,那麽實際上你沒有看也沒有聽。

事實是無性別的真理。

你不能同時又笑又冷酷。

離我心最近的是一個沒有國土的國王和一個不會求乞的窮人。

一個差赧的失敗比一個驕傲的成功還要高貴。

在任何一塊土地上挖掘你都會找到珍寶,不過你必須以農民的信心去挖掘。

一只被二十個騎士和二十條獵狗追逐著的狐貍說:“他們當然會打死我,但他們準是很可憐,很笨拙的;假如二十只狐貍騎著二十頭驢子帶著二十只狼去追打一個人的話,那真是不值得的。”

是我們的心思屈服於我們自制的法律之下,我們的精神是從不屈服的。

我是一個旅行者也是一個航海者,我每天在我的靈魂中發現一個新區域。

一個女人抗議說:“當然那是一場正義的戰爭,我的兒子在這場戰爭中犧牲了。”

我對生命說:“我要聽死亡說話。”生命把她的聲音提高一點說:“現在你聽到他說話了。”

當你解答了生命的一切奧秘,你就渴望死亡,因為它不過是生命的另一個奧秘。

生與死是勇敢的兩種最高貴的表現。

我的朋友,你和我對於生命將永遠是個陌生者,我們彼此也是陌生者,對自己也是陌生者,直到你要說我要聽的那一天,把你的聲音作為我的聲音;當我站在你的面前覺得我是站在鏡前的時候。

他們對我說:“你能自知你就能了解所有的人。”我說:“只有我尋求所有的人我才能自知。”

一個人有兩個我,一個在黑暗裏醒著,一個在光明中睡著。

隱士是遺棄了一部分的世界,使他可以無驚無擾地享受著整個世界。

在學者和詩人之間伸展著一片綠野,如果學者穿走過去,他就成個聖賢;如果詩人穿走過來,他就成個先知。

昨天我看見哲學家們把他們的頭顱裝在籃子裏,在市場上高聲叫賣:“智慧,賣智慧咯!”可憐的哲學家!他們必須出賣他們的腦袋來餵養他們的心靈。

一個哲學家對一個清道夫說:‘我可憐你,你的工作又苦又臟。”清道夫說:“謝謝你,先生。請告訴我,你做什麽工作?”哲學家回答說:“我研究人的心思,行為和願望。”清道夫一面掃街一面微笑說:“我也可憐你。”

聽真理的人並不弱於講真理的人。

沒有人能在需要與奢侈之間劃一條界線。只有天使能這樣做,天使是明智而熱切的。

也許天使就是我們在太空中的更高尚的思想。

在托缽僧的心中找到自己的寶座的是真正的君主。

慷慨是超過自己能力的施與,自尊是少於自己需要的接受。

實際上你不欠任何人的債,而是欠所有的人你的一切。

從前生活過的人現在都和我們一起活著。我們中間當然沒有人願意做一個慢客的主人。

想望得最多的人活得最長。

他們對我說:“十鳥在樹不如一鳥在手。”我卻說:“一鳥一羽在樹勝過十鳥在手。”你對那根羽毛的追求,就是腳下生翼的生命;不,它就是生命的本身。

世上只有兩個元素,美和真;美在戀人心中,真在耕者臂上。

偉大的美俘虜了我,但是一個更偉大的美居然把我從掌握中釋放了。

美在想望它的人的心裏,比在看到它的人的眼裏,放出更明亮的光彩。

我愛慕那對我傾訴心懷的人,我尊重那對我披露夢想的人。但是為什麽在服侍我的人面前,我卻靦腆,甚至於帶些羞愧呢?

天才曾以能侍奉君主為榮。現在他們以侍奉貧民為榮。

天使們曉得,有過多的講實際的人,就著夢想著眉間的汗,吃他們的面包。

風趣往往是一副面具。你如能把它扯了下來,你將發現一個被激惱了的才智,或是在變著戲法的聰明。

聰明把聰明歸功於我,愚鈍把愚鈍歸罪於我。我想他倆都是對的。

只有自己心裏有秘密的人才能參透我們心裏的秘密。

只能和你同樂不能和你共苦的人,丟掉了天堂七個門中的一把鑰匙。

是的,世上有涅槃;它就在你把羊群帶到碧綠的牧場的時候,在哄著你孩子睡覺的時候,在寫著你的最後一行詩句的時候。

遠在體驗到它們以前,我們就已經選擇了我們的歡樂和悲哀了。

憂愁是兩座花園之間的一堵墻壁。

當你的歡樂和悲哀變大的時候,世界就變小了。

欲望是半個生命,淡漠是半個死亡。

我們今天的悲哀裏最苦的東西,是我們昨天的歡樂的回憶。

他們對我說:“你必須在今生的歡娛和來世的平安之中做個選擇。”我對他們說:“我已選擇了今生的愉快和來世的安寧。因為我心裏知道那最大的詩人只寫過一首詩,而這首詩是完全合乎音節韻律的。”

信仰是心中的綠洲,思想的駱駝隊是永遠走不到的。

當你求達你的高度的時候,你將想望,但要只為想望而想望;你應為饑餓而熱望,你應為更大的幹渴而渴望。

假如你對風泄露了你的秘密,你就不應當去責備風對樹林泄露了秘密。

春天的花朵是天使們在早餐桌上所談論的冬天的夢想。

鼬鼠對晚香玉說:“看我跑得多快,你卻不能走,也不會爬。”晚香玉對鼬鼠說:“喀,最高貴的快腿,請你快快跑開吧!”

烏龜比兔子更能多講些道路的情況。

奇怪的是沒有脊骨的生物都有最堅硬的殼。

話最多的人是最不聰明的人,在一個演說家和一個拍賣人之間,幾乎沒有分別。

你應該感謝,因為你不必靠著父親的名望或伯叔的財產來生活。但是最應感謝的是,沒有人必須靠著你的名譽或財產來生活。

只在一個變戲法的人接不到球的時候,他才能吸引我。

忌妒我的人在不知不覺之中頌揚了我。

在很久的時間,你是你母親睡眠裏的一個夢,以後她醒起把你生了下來。

人類的起源是在你母親的願望裏。

我的父母願意有個孩子,他們就生下我。我要母親和父親,我就生下了黑夜和海洋。

有的兒女使我們感到此生不虛,有的兒女為我們留下終身之憾。

當黑夜來了而你也陰郁的時候,就堅決地陰郁著躺了下去。當早晨來了而你還感著陰郁的時候,就站起來堅決地對白天說:“我還是陰郁的。”對黑夜和白天同步是愚蠢的。他倆都會嘲笑你。

霧裏的山嶽不是丘陵,雨中的橡樹也不是垂柳。

看哪,這一個似非而是的論斷:深和高是比“折中”和“兩可”更為相近。

當我一面明鏡似地站在你面前的時候,你註視著我看到了自己的形象。然後你說:“我愛你。”但是實際上你愛的是我中的你。

當你喜歡愛你的鄰居時,就不是美德了。

不時常湧溢的愛就往往死掉。

你不能同時又有青春又有關於青春的知識。因為青春忙於生活,而顧不得去了解;而知識為著要生活,而忙於自我尋求。

你 有時坐在窗邊看望過往行人。望著望著,你也許看見一個尼姑向你右手邊走來,一個妓女向你左手邊走來。你也許在無心中說出:“這一個是多麽高潔而那一個又是 多麽卑賤。”假如你閉起眼睛靜聽一會,你會聽到太空中有個聲音低語說:“這一個在祈禱中尋求我,那一個在痛苦中尋求我。在各人的心靈裏,都有一處供奉我的 靈魂。”

每隔一百年,拿撒勒的耶穌就和基督徒的耶穌在黎巴嫩山中的花園裏相會。他們做了長談;每次當拿撒勒的耶穌向基督徒的耶穌道別的時候,他都說:“我的朋友,我恐怕我們兩人永遠、永遠也不會一致。”求上帝餵養那些窮奢極欲的人吧!

一個偉大的人有兩顆心:一顆心流血,另一顆心寬容。

如果一個人說了並不傷害你或任何人的謊話,為什麽不在你心裏說,他堆放事實的房子是太小了,擱不下他的胡想,他必須把胡想留待更大的地場。

在每扇關起的門後,都有一個用七道封皮封起的秘密。

等待是時間的篩子。

假如煩惱是你房子東墻上的一扇新開的窗戶,那你怎麽辦呢?

和你一同笑過的人,你可能把他忘掉;但是和你一同哭過的人,你卻永遠不忘。

在鹽裏面一定有些出奇地神聖的東西。它也在我們的眼淚裏和大海裏。

我們的上帝在他慈悲的幹渴裏,會把我們的露珠和眼淚都喝下去。

你不過是你的大我的一個碎片,一張覓食的嘴,一只盲目的、為一張幹渴的嘴舉著水杯的手。

只要你能超越種族、國家和我,哪怕僅僅一尺,你就真成了神一樣的人。

假如我是你,我決不在低潮的時候去抱怨大海。

船是一只好船,我們的船主是精幹的;只不過是你的肚子出了毛病。

我們想望而得不到的東西,比我們已經得到的東西總要寶貴些。

假如你能坐在雲頭上,你就看不見兩國之間的界線,也看不見莊園之間的界石。可惜的是你不能坐在雲頭上。

七百年以前有七只白鴿,從幽谷裏飛上高山的雪峰。七個看到鴿子飛翔的人中,有一個說:“我看出第七只鴿子的翅膀上,有一個黑點。”今天這山谷裏的人們,就說飛上雪山頂峰的是七只黑鴿。

在秋天,我收集起我的一切煩惱,把它們埋在我的花園裏。四月又到,春天來同大地結婚,在我的花園裏開出與眾花不同的美麗的花。我的鄰人們都來賞花,他們對我說:“當秋天再來,該下種子的時候,你好不好把這些花種分給我們,讓我們的花園裏也有這些花呢?”

假如我向人伸出空手而得不到東西,那當然是苦惱;但是假如我伸出一只滿握的手,而發現沒有人來接受,那才是絕望呢。

我渴望著來生,因為在那裏我將會得到我的未寫出的詩和本畫出的畫。

藝術是從自然走向無限的一步。一件藝術品是迷霧塑成的形象。

連那把荊棘編成王冠的雙手,也比閑著的雙手強。

我們最神聖的眼淚,永不尋求我們的眼睛。

每一個人都是已往的每一個君王和每一個奴隸的後裔。

如果耶穌的曾祖知道在他裏面隱藏著的東西的話,他不會對自己肅然起敬嗎?

猶大的母親對她兒子的愛,會比馬利亞對耶穌的愛少些嗎?

我們的弟兄耶穌還有三樁奇跡沒有在經書上記載過:第一件是他是和你我一樣的人;第二件是他有幽默感;第三件是他知道他雖然被征服,而卻是一個征服者。

釘在十字架上的人,你是釘在我的心上;穿透你雙手的釘子刺穿了我的心壁。明天,當一個遠方人從各各他走過的時候,他不會知道這裏有兩個人流過血。他還以為那是一個人的血。

你也許聽說過那座福山。它是我們世上最高的山。一旦你登上頂峰,你就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往下走入最深的峪谷裏,和那裏的人民一同生活。這就是這座山叫做福山的原因。

我的每一個禁閉在表情裏的念頭,我必須用行為去釋放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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