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里希·伯爾《女士及眾生相》(68)

筆者不得不承認, 談到戰時在花圈場工作而今天仍活著的證人, 他選擇了阻力最小的道路, 而且對越是容易接近的證人採訪的次數也越多。由於在他第二次訪問時汪夫特對他更加冷淡, 就一筆勾銷了她。佩爾策、格龍奇、克雷默爾和赫特霍尼四人都同樣容易接近, 也同樣健談——後一次克雷默爾稍許差一些——因此選擇或挑選頗為困難; 她在赫特霍尼那里, 那與眾不同的香茗, 精心佈置的房間, 還有她那保養得很好的整潔的姣好容貌, 以及她至今直言不諱仍主張分離主義, 都使人留連忘返, 她那只極小的煙灰缸和她對一支接一支抽煙者的明顯反感是唯一使筆者感到猶豫的。

“是啊, 我們這個州( 指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筆者) 的稅收最高, 支援稅收少的州——邀請那些稅收少的州可有誰想到——例如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州和巴伐利亞州——派人到這兒來, 不僅讓他們把我們的稅金吞吃, 而且也呼吸我們受汙染的空氣呢? 這兒掙這麽多錢的原因之一正是這種空氣啊。再喝喝我們這兒令人作嘔的臭水——讓有清澈湖泊的巴伐利亞人和有海岸的荷爾斯泰因人來一次, 到萊茵河里洗個澡, 出來時定會全身沾滿柏油, 也許甚至會粘上羽毛, 您以為如何? 再瞧瞧這個施特勞斯, 此人完全是靠不明不白的事情起家的, 我說的是不明不白, 我還要說是曖昧不清, 因為都一樣的意思——您瞧他怎麽攻擊我們州( 北威州——筆者) , 幾乎口吐白沫——究竟為了什麽? 嗯, 就是因為這兒先進一些。應當強迫他帶上老婆孩子到杜伊斯堡或多爾馬根或韋瑟林來住上三年, 好讓他知道錢是從哪兒來的和怎麽掙來的——他拿到錢還破口大罵, 因為我們這個州和州政府雖然根本談不上怎麽好, 但至少不是基督教民主聯盟, 更沒有一點基督教社會聯盟的色彩——我的意思您明白嗎? 為什麽我要有‘休戚相關的感情’, 為什麽? 這個國家是我建立的嗎? 建立這個國家我贊成過嗎? 沒有。北方、南方、中部, 究竟這和我們有什麽相干? 您想想看, 我們是怎樣陷入這個團體中來的? 都是由於該死的普魯士人——而我們同他們又有什麽相干呢? 在一八一五年是誰把我們出賣的? 難道是我們自己嗎? 我們希望這樣, 公民投票之類的活動舉行過嗎? 沒有, 我告訴您。應當讓施特勞斯在萊茵河洗個澡, 到杜伊斯堡去呼吸呼吸空氣——可他卻呆在巴伐利亞的清新空氣中, 一提到‘萊茵和魯爾就怒不可遏。’有什麽關係, 我們和文藝來路不明的地方主義? 難道我們自己就沒有曖昧的地方? 您想想看!( 筆者答應這樣做。) 不, 從來我都是並且將永遠是個分離主義者, 如果別無選擇的話, 搭上一些威斯特法倫人我也沒意見, 不過他們會給我們帶來什麽好處呢? 教權主義, 偽善, 或許還有土豆——他們那里種些什麽我不太清楚, 也不想知道——和森林土地, 唔, 管他呢, 我也不能把這些拿回家去——它們還是呆在原地不動, 我不過不反對搭上幾個威斯特法倫人。再多就不行了。他們老是覺得自己受怠慢, 受委屈、牢騷滿腹, 為‘廣播時間分配比例’這類雞毛蒜皮的事情憤憤不平, 和這些人在一起只會給你添麻煩。她是地道的萊茵人是萊尼了不起的地方。我還得告訴您, 一定您覺得奇怪: 我覺得波利斯比其他的人要像萊茵人, 除了佩爾策, 此人完全是罪惡和人道的混合物, 只有這個地方才有可能產生這種人。不錯, 他沒有難為過什麽人, 克雷姆普也許例外, 只要有可能, 他就把他刁難, 由於克雷姆普是個納粹分子, 你會以為佩爾策不是投機分子, 不過這種看法恰恰錯了: 討好多數人, 專整克雷姆普一人, 這完全是一種投機作風——因為實在克雷姆普不得人心, 就連另外兩個納粹分子也不喜歡他, 他是個叫人討厭的傢伙, 色膽包天。不過, 不過, 我倒要替他說句公道話, 他是一個年輕人, 一九四○年剛二十歲就丟掉了一條腿——誰又願意承認或被迫承認, 其實這毫無意義呢? 我們可不要忘記, 這些小夥子在戰爭的最初幾個月里, 像英雄一樣受歡迎, 受到女人的包圍——可是到後來, 戰爭拖得越長, 缺胳膊少腿的人就越來越司空見慣, 就越來越不稀罕了, 後來兩條腿的人還是比只有一條腿或沒有腿的人運氣好。我是個思想開通的進步的女人, 向您我就這樣談這個小夥子的性愛狀況和心理狀態。天哪, 一個高位截肢的人到了一九四四年初能算老幾? 不過是個領取一筆寒酸的撫恤金的可憐蟲而已——您盡可以做一下的想像, 這種人在和女人上床前的關鍵時刻先卸下假腿, 那是一種什麽滋味? 叫人噁心, 對他和對方都是如此, 哪怕對方是個婊子。( 哦, 她的出色的茶, 而且在筆者第三次訪問時煙灰缸已經有小咖啡杯托那麽大, 是否應把這看作是表示好感? ——筆者) 還有然後那個徹頭徹尾健康的佩爾策, 您可以把他當作健全的精神寓於健全的身體的典范, 找到這只有在罪犯中才能, 我指的是徹頭徹尾喪盡天良的人。喪盡天良使人健康。您聽我說, 他不放過任何一筆買賣, 從不放過。他還同那些早上送晚上接波利斯的衛兵順便做咖啡、白蘭地、香煙的生意哩——差不離這些人每周押車去法國或比利時一次, 帶回成箱的白蘭地、雪茄煙和咖啡, 衣料也有, 他們甚至可以向這些傢伙定貨, 就像跟商店訂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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