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平根

絕想不到它們會如此漂亮——
兩只黑天鵝加上
一只白天鵝,緩緩遊弋
在古城堡周圍的小湖裏。自然地,
自然就是一下子自然多了。

無殘局需要收拾,所以說
殘局是假象中的假死,
也不助瀾到夢遊,所以說
夢遊不參與自由。修平根的三只天鵝
就像秋天的三個砝碼。

去參觀的路上,你已打過招呼——
天氣這麽好,也許會看到天鵝。
你沒有提到它們一共有幾只。
悄悄地,它們糾正了很多東西——
比如,天鵝不一定總是成雙出現的。

其他的鳥類都做不到
像它們那樣親密時還能優雅自如。
看得出,個頭較大的黑天鵝
擁有父親的權威,其他的兩只
總是隨著它的移動而移動。

它們中的每一只都非常漂亮,
而一起行動時,它們還顯露出
一種團體的漂亮——
那只存在於三只天鵝身上的漂亮,
友好的漂亮,偉大的漂亮。

但也可以說,它們是如何漂亮的
簡直無法描述。既然無法描述,
我就再使用一回“漂亮”這個詞,
修平根的三只天鵝真的很漂亮——
這樣說說,沒準能管點用。

——贈肖開愚

2002.10. 2003.5.



兼職工作

就比方說為野花翻案吧,
幾個采藥人在我之前
已做得很出色了。

他們從峭壁上爬下來——
就像我的鄰居有一次半夜回家
忘帶了門鑰匙。

就比方說為小草撐腰吧,
一只狼抵上十條小河,
或者,一條眼睛蛇就是一份遺囑。

2003.5.


紀念古斯塔夫•克裏姆特

克裏姆特摑維也納的耳光。
反響確乎有些不同,
聽上去像真正的反響,
不隔一點點音,甚至
波及到自然與遠方——
幾片梧桐葉在巴黎掉落,
一陣冷雨舔倫敦的工業屁股。
藝術曾參與命運——
他必須再次證明這一點,
向自我,也向匿名的少數人;
必要時,他甚至準備
花十年時間,畫一批山地狼
來加寬隔離帶。讓嗥叫
為原型配音。確實有點絕!
當然,最理想的戰役仍是
藝術家身在哪裏,
哪裏就是激烈的前沿陣地。
藝術的曖昧大不過
藝術的本質。他明了這一點,
就像他早年也曾想當一個詩人。
無大過可思就如同
無虛心可灰,於是,
他閉門,用繃緊的畫布
發泄已溶解的天賦。
他的天賦是巨大的漩渦,
而他們的天賦則始終是圈套。
類似的區別還牽涉到:
畫一個女人就是還原一個秘密。
例外不多,所以,她們看上去
全都鮮艷如一塊塊乳酪。

2003.5.
古斯塔夫·克裏姆特(Gustav klimt1862-1918年), 奧地利畫家。“維也納分離派”創始人。



絕對現場

攔桿放下。一列火車
即將通過。路塹旁,
幾棵小核桃樹的註目禮
令你暗暗吃驚。

一轉眼,宿命就是即興。
再一轉眼,原來數
無辜最聰明。小插曲微妙著呢——
糾集被攔下的車輛和行人一起分享無辜。

駛入城區,減速中的貨車
就像政治考試中的一道填空題。
一陣彌漫的蒸汽如同
有人在隔壁的牢房裏吹牛。

一家餃子鋪也在場。
兩條黃狗半蹲在圓桌下
就好像檢查衛生的人
才離開不到一分種。

2003.5.

頤和園

多麽幽美,但是
畫廊不遷就余生,
如同拱橋插足煙波,
連續十七下,才歇一口氣,
但不負責漂白國家。
一大半歷史都只顧恍若
江湖的有情有意。不裁決成年
是否合乎地方口味——
蝴蝶提著小風箏
兜售春意,忽左忽右。
每細心一次,就大膽一回。
每驕傲一下,就完美一小會兒。

——給清平

2003.5.



珊瑚人

他的回憶是素材的大海。
泡沫飛濺著,回敬方言和陰影。
十幾張插圖果然厲害,
潦草到一半,
就已將海豹和海象一網打盡。

同樣的野心也適用於
工作就是休息。波浪的肚皮舞
揉搓著大塊的紫色煉乳,
繼續為碼頭上的群星
免費矯正視力。

大魚和小魚比賽著不添亂,
邀龍蝦一起無名。
真想不到呵!海龜最後會脫穎而出,
悄悄在一張合影的背後
給你我寫著這封信。主題是

還有比原型更可靠的精力旺盛嗎?
標準答案附近,海豚假裝什麽也沒看見,
只追逐人生的一角,
埋著頭,拼命美化嬉戲。
但,一角又是多少呢?

或者,殘酷於渴望驗證
又能解決多少問題呢!
他的口號也蠻素材的,
如同藏在袖子裏的一只拳頭——
任何時候,決不聰明於滄桑感。

他的愛老練如一艘漁船
駛出真理。大霧轟鳴著,
送一片機械啟發拂曉奏鳴曲。
什麽噪音不噪音的!意思是化名章魚
還用的著和局外人商量嗎。

——給楊小濱
2003.5.



農事詩

為這小小的鐵鏟
能準確地使用,他不停地
彎下身子,一點也不介意
小家夥是否會反過來
變成他的主人。比蠶葉
更粗糙的蕨類纖維
吸引著他走出籠子和本能,
新鮮在完美的角落裏。
一番享受,剝開勞動的
殼或皮,甚至能純粹到
這樣的程度:從旁
不會有閑人提醒他——
忘我忘到一多半
也很有趣呢。他是大地的
一滴汗珠。他的背影
因笨拙而正確——
活像一只成年的棕熊
在淺灘上捕捉鱒魚。
不過,方圓幾十裏
可沒有什麽鱒魚,
最接近淺灘的地形
也只是一大片窪地。
幾場松懈的春雨
分配著四月的清新和明媚。
幾處北京的小江南
乍看上去大大咧咧的,
卻一點也不勉強。
還挑什麽吉日呵——
如此,心聲激動著口頭禪。
讓野生也倔強一回——
用了一個下午,在小河邊的
柳樹林子裏, 他挖薺菜
入迷到移情,直到
四個紅塑料袋都塞得滿滿的——
鼓脹如村口的小作坊裏
按傳統工藝炮制出的燈籠。

2003.4.
姐妹潭


臺灣的深處,阿裏山放牧
陣陣薄霧,冷杉緘默如
瘦峭的哨兵。我邂逅
這世界上最奇異的姐妹——
兩座小湖將她們分開,
我以為那不過是暫時的,
但在自然中,一切
似乎都系著永恒的鞋帶;
遊記的異想天開根本就
拗不過地方誌的鐵面無私:
據記載,她們已分別很久了,
比我們所知道的
任何一次生離死別
都要長久。她們分頭
潛入水下,將整個身體
浸泡在清澈的擠壓中,尋找
相會的秘密渠道。
那裏,徒勞揭精靈的短,
甚至連山妖也不過是
一塊和好的稀泥。
最終,她們的努力
只改變了小湖的性別。
宿命在南方。蝴蝶和斑雀
繼承的是同一筆遺產。
在遠處,海放任著它的監護權。
姐姐比妹妹漂亮,但是
我分不清。我也不想讓人
幫我弄清楚。誰在左邊?
誰又在東邊?我註意到
橫隔在兩座小湖之間的脊坡
柔軟得就像黎明時
剛擠過奶水的母牛的腹部。
四周,天意婉轉於
山區冬季的小雨,淅淅瀝瀝,
它還有更特出的方式——
它先是下在如雲的樹冠上,
然後再向下滴落,註入
青草那沙啞的歌喉。

2002.12. 2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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