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有根 創意是伴 Bridging Creativity
黑把們藏在了一個遠親的家裏,我在那裏度過了一個不眠的夜晚。躺在床上,依偎著哈莉葉和我的孩子們,伴鼾聲及咳嗽聲,我還能夠入睡。但在令人不安的夢境中我看見四肢被砍斷又隨便重組的怪物和女人們緊追著我不放,一再把我驚醒。黎明將臨時,我在寒意中醒來,替謝夫蓋和奧爾罕蓋好棉被,摟了摟他們,親了親他們的小腦袋。我懇求安拉賜予他們美夢,如同住在先父的屋頂下那段幸福歲月中平靜夜裏的甜美夢境。
然而我再也無法入睡。晨禱過後,從狹窄、陰暗的屋裏透過百葉窗望出街道,我見了過去在美夢中反復出現的景象:一個鬼魅般的男人,傷痕累累,精疲力竭,高舉一根木棍當寶劍揮舞,踩著熟悉的步伐殷切地走向我。每次在中看見這個景象,正當要沖上去擁抱他時,我總會驚醒,淚流滿面。當我認出街上的男人是黑時,夢中永遠發不出的叫喊聲脫口而出。
我沖過去開門
他的臉被打得腫脹瘀青。他的鼻子血肉模糊一道又深又長的切口從他的肩膀劃入脖子。他的襯衫浸飽了鮮血。正如夢中的丈夫,黑隱隱約約地對我微笑,因為,他終究是凱旋而歸了。
“快進來。”我說。
“叫醒孩子們,”他說,“我們要回家了。”
“你這個樣子不能回家。”
“再也不需要怕他了。”他說,“兇手是威利江先生,那個波斯人。”
“橄欖……”我說,“你殺死那個卑鄙混蛋了嗎?”
“他已經從帆船碼頭坐船逃到印度去了。”他說,避開了我的眼睛,深知自己沒能徹底完成任務。
“你能走回我們家嗎?”我說,“讓他們弄匹馬給你。”
我感覺他會死在家門口,對他無限憐憫。不僅是因為他將死去,也是因為他還不曾品嘗過一絲一毫正的幸福。他眼中的憂傷和堅決告訴我,他不想死在這個陌生的家裏,只渴望消失,不讓任何人看到他淒慘的樣子。他們費了一點力氣,把他擡上馬背。
回程的路上,我們緊抓著包袱穿越窄巷,一開始孩子們嚇得不敢看黑的臉。然而,騎在馬背上緩緩而行的黑,仍有余力描述事情的經過,講述他如何揭發了殺死他們外公的可惡兇手,如何擊破了他的計謀,如何與他比劍一生死。我可以看見孩子們慢慢對他產生了好感,不禁懇求安拉:求求您,別讓他死!
當我們到達家門口時,奧爾罕大叫:“我們到家了!”他的語如此快樂,使我直覺以為死亡的天使阿茲拉爾會可憐我們,安拉會再給黑一點時間。但經驗告訴我,我們永遠無法猜測崇高的安拉何時、為何會帶走一個人的靈魂,因此我也沒抱太大的希望。
我們困難地扶黑下了馬,帶他上樓,在我父親藍門的房間鋪好床,讓他躺了下來。哈莉葉煮了一壺熱水帶上了樓。我和哈莉葉脫他的衣服,用手撕開或拿剪刀剪開,拿掉了黏在他身上的浸血襯衫,解下了他的腰帶、鞋子和內衣。我推開百葉窗,柔和的冬陽穿透花園裏搖曳的枝葉,滿溢了整個房間;寬口瓶、水壺、膠水盒、墨水瓶、幾片玻璃和畫刀上反射出點點光芒,照亮了黑慘白的皮膚,以及酸櫻桃色的紫紅傷口。
我撕下幾片床單,浸泡在熱水中用肥皂搓洗,然後拿它們擦拭黑的身體。我的動作小心翼翼,仿佛在擦拭一塊珍貴的古董地毯,同時又溫柔專註,如同照料一個我的孩子。悉心謹慎地,不壓到他滿臉的瘀腫,不觸痛他鼻孔的切口,我像個醫生清洗了他肩膀上的恐怖傷口。好像孩子們還是嬰兒時幫他們洗澡那樣,我唱著歌似地跟他說著一些無聊的話。他的胸口和手臂也遍布傷痕,左手的指頭被咬得發青發紫。用來給他擦拭的碎布很快便吸滿了鮮血。我輕碰他的胸膛,用手感覺到了他腹部的柔軟。我看著他的陰良久。下面的庭院裏傳來了孩子們的聲音。為什麼有些詩人稱呼這個東西為“蘆稈筆”呢?
我聽見艾斯特走進廚房,一貫愉悅的聲音和故作神秘的姿態宣布她又帶來了新的消息。我下了樓。
她興奮得連擁抱我或親我都忘了,劈頭就說:人們在畫坊前發現了橄欖的斷頭,證明他有罪的圖畫與他的包袱也被找到了。他原本打算逃往印度,但決定臨走前再看畫坊最後一眼。
有人目擊了整個過程:哈桑巧遇橄欖後,拔出他的紅寶劍,一劍砍下了橄欖的腦袋。
一面聽她講述事情的經過,我一面心裏在想著,不知道不幸的父親此刻在哪裏。得知兇手已受到應有的懲罰,先是使我放下了心中的恐懼;接著,復仇的快感給了我一種舒坦,也感覺到了正義的存在。當下,我真想知道如今已故的父親在他所呆的地方是否也能有同樣的感受。也就在這一刻,整個世界對我而言,好像是一座擁有無數間的宮殿,裏面有著一扇接著一扇的房門。只有靠回憶與想像的馳騁,才能從一間房走入下一間,然而我們大多數人,由於懶惰的緣故,極少發揮這些能力,於是一輩子都停留在了同一個房間裏。
“親愛的,別哭了。艾斯特說,“看吧,到最後一切都圓滿收場了。”
我給了她四枚金幣。她生硬地一個一個把它們放進自己的嘴裏狠咬了幾口,掩飾不住滿心的興奮和期盼。
“威尼斯人的假金滿街都是。”她微笑著說。
等她一離開,我馬上就命令哈莉葉不準讓孩子們上樓。我回到黑所在的房裏,反手鎖上了門,急切地來到黑的身旁,貼上了他赤裸的身體。接著,更多的是出於好奇而非欲望,是出於愛憐而非懼怕,我做了那件事情,也就是父親遇當晚在吊死鬼猶太人的屋裏黑要我做的那種事。
我不能說我完全了解,為什麼長久以來用蘆稈筆象征男性xxxx的波斯詩人,相對之下要將我們女人的嘴比擬成墨水瓶。或者也不太懂這個代代相傳、來源早已不可考的比喻,背後竟是什麼意思——是在形容嘴巴的小嗎?還是形容墨水瓶神秘寂靜?還是說,真主自己是一位畫家?然而,要了解愛情,不能透過邏輯,像我這樣一個無時無刻不在絞盡腦汁以求自保的女人,是想不通的;愛情只有毫無邏輯的人才能了解。
好吧,我來告訴你們一個秘密:那兒,在彌漫死亡氣息的房間裏,引起我歡愉的不是嘴裏的東西。當時,趴在那裏,整個世界在我唇間顫動,然而引起我歡愉的卻是我的兒子們在庭院裏互相吵咒罵的快樂唧喳聲。
那時,我的嘴正忙著的時候,我的眼睛瞥見黑用一種全然不同的眼神望著我。他說他永遠不會再忘記我的臉和我的嘴了。他的皮膚聞起來好像我父親濕黴的舊書,寶庫中的灰塵與布匹的氣味滲入了他的頭發。我全放縱了自己,擁抱他的傷口、他的刀痕與瘀腫,他像個孩子般呻吟,一步一步遠離了死亡。然後我才明白,我甚至會更加依戀他。仿佛一艘陰郁的船只,脹飽了風帆逐漸加速,我們愈來愈急促地做愛,帶著我們大膽地航向未知的海域。
黑對這些海域了若指掌,即使躺在瀕死的病榻上,也能駕馭自得,從此我知道他過去曾多次往返這些海面,天曉得是與什麼樣低賤的女人。迷亂中我已分不清自己親吻的手臂是我的還是他的,嘴裏吸吮的是我自己的手指還是我整個的生命。陶醉於歡愉和傷口的楚中,他透過半閉的雙眼,檢視著前方未知的世界。偶爾,他會溫柔地用雙手捧起我的頭,難以置信地凝視我的臉,一會兒仿佛在詳一幅圖畫,一會兒又好像看著一個明格裏亞娼妓。
達到歡愉的頂點時,他狂叫一聲,像是在紀念波斯與圖蘭軍隊爭戰的寓言圖畫中,傳奇的英雄被一劍斬成兩截時的哀號。想到整條街的鄰居都可能聽見這聲叫喊,我駭懼不已。然而就如同一位真的細密畫師,在靈感高xdx潮的剎那,一方面順從安拉的引導握筆揮毫,一方面仍然能理智地控制整幅畫面的形式與構圖,黑即使在狂喜的頂端,也能繼續從心中一角校正我們在茫茫大海中的位置。
“你可以告訴他們,你正在給們父親的傷口抹藥。”他喘著氣說。
這句話不僅象征了我們情欲的色彩——處於生與死、禁忌與樂園、絕望與羞恥的臨界點——日後也成為了我們情欲的借口。接下來的二十六年裏(直到有一天早晨我摯愛的丈夫黑心臟病發倒在井邊猝逝),每個中午,當陽光從百葉窗間滲隙透入房裏時,我們就做愛,並且最初年是伴著謝夫蓋與奧爾罕的玩耍聲,我們也總是稱它為“給傷口抹藥”。就因為這樣,我嫉妒的兒子——我不希望粗暴而憂郁的父親出於一時嫉妒,責打他們——才得以每晚繼續與我同床共枕多年。所有明智的女人都知道,與其和一位被生命擊垮的憂郁丈夫同床,還不如和自己的孩子相擁而眠,這要愉快舒適得多。
我們,孩子們和我,幸福快樂,但黑卻快樂起來。最明顯的原因,在於他肩膀和脖子上的傷口始終沒能痊愈。我摯愛的丈夫從此“殘廢”,我聽別人這麼形容他。不過,除了外表受影響之外,這並不會使他的生活變得艱難。我甚至聽過幾個從遠處看見他的女人形容他長得英俊。然而事實上,黑的右肩比左肩低,脖子始終怪異地傾斜到一邊。我也聽說過一些流言,大意是說:像我這種女人,只能嫁給一個她覺得比自己卑的丈夫;而且,就好像黑的傷是他郁郁寡歡的原因,同樣地,這也是我們兩人之間的幸福秘訣。
然只是流言,但流言中也許也含有一絲真實的成分。除了遺憾和無奈自己無法在奴隸、女仆和侍從的簇擁下,騎著高挑的駿馬,昂首闊步走過伊斯坦布爾的街道——艾斯特總認為這是我應得的待遇——偶爾我也會期盼擁有一位勇敢而強壯的丈夫,期盼擁有能夠擡頭挺胸睥睨世界的丈夫。
無論真正原因為何黑始終沈浸於憂愁當中。由於知道他的悲傷絲毫無關乎他的肩膀,因我相信,必定是某個憂傷的邪靈占據了他靈魂的陰暗一角,使他情緒消沈,就算在我們共赴雲雨的極樂剎那也揮之不去。為了平撫心中的邪靈,有時他會喝酒,有時凝視著書本中的插畫,投身藝術鑒賞;有時他甚至會與細密畫家們泡在一起,和他們一起追求漂亮男孩,流連忘返。有一段時間,他很喜歡與畫家、書法家和詩人們聚在一起狂歡作樂,吟詩弄詞,以各種雙關、比喻或文字遊戲自娛娛人。也有一陣子,他拋開一切全心投入工,在駝背的蘇萊曼帕夏的行政部門替自己謀得一職,成為政府職員,負秘書工作。四年後,蘇丹陛下逝世,繼任的蘇丹麥赫梅德對藝術毫無興趣。從此以後,黑對繪畫和裝飾的熱情從原本的公開頌揚,轉為私底下的秘密追逐。有些時候,他會打開我父親遺留的手抄本,帶著罪惡感和傷感,望向一幅帖木兒之子時代繪制於赫拉特的圖畫——是的,席琳瞥見胡斯萊夫的肖像,一見鐘情——對他而言,欣賞圖畫不像是參與一場至今宮廷內依風行的才華饗宴,而仿佛停駐於一個早已塵封在記憶中的甜美密。
蘇丹陛下即位的第三年,英格蘭國王送給了陛下一個神奇的時鐘,上面裝著一個風箱樂器。一個英國代表團費好幾星期的辛勞,拼裝起各式各樣他們從英國帶來的零件、機械、圖案和小雕像,終於組好了這座巨大的時鐘,將它豎立在皇室禦花園一個面向金角灣的斜坡上。大批民眾蜂擁圍觀,有的聚集在金角灣的斜坡上,有的乘著輕舟,帶著震撼而敬畏的心情,眾人爭睹真人大小的雕像與裝飾在巨鐘的嘈雜音樂聲中,互相牽引、移動;雕像們隨著節奏自動翩翩起舞仿佛它們是活生生的真主造物,而非他仆人的創造。時鐘報時的鳴聲好像敲響一座大鐘,遠遠傳遍全伊斯坦布爾。
黑和艾斯特分別在不同的場合告我,這座成為全伊斯坦布爾愚夫愚婦驚奇焦點的時鐘,不出所料因為象征異教徒的力量,成為虔誠教徒和蘇丹陛下的眼中釘。這樣的閑言閑語很快地甚囂塵上,直到一天半夜,蘇丹艾哈邁德,蘇丹麥赫梅德的繼任統治者,得到安拉的啟示,抓起長矛從後宮跑下禦花園,把時鐘和上面的雕像砸了個粉碎。告訴我們這個小道消息的人還說,蘇丹陛下在熟睡中看見了我們的崇高先知沈浸於聖光裏的神聖臉孔,這位真主的使徒警告陛下:如果蘇丹陛下放任不管,讓他的臣民尊崇模仿人類、意圖取代安拉造物的圖畫或雕塑,那麼他的帝國將會背離天的旨意。他們還補充說蘇丹陛下抓起長矛的時候夢還沒醒呢!蘇丹陛下也向忠誠的歷史學家口述了這一事件,內容約略如此。他找來書法家,賜予他們大筆黃金,編纂這本名為《歷史精髓》的手抄本,不過沒讓任何細密畫家給它畫插畫。
於是,一百年來,吸取了波斯地區傳來的感滋養,在伊斯坦布爾綻放的繪畫藝術,就這樣如一朵燦爛的紅玫瑰般雕萎了。究竟要依循赫拉特前輩大師還是法蘭克大師的風格,這個導致細密畫家們爭論不休、疑難困惑的沖突,始終沒有得出什麼結論。因為繪畫被徹底地遺棄了,畫家們畫得既不像東方也不像西方。細密畫家們也沒有因此而憤怒或鼓噪,反倒像認命屈服於疾病的老人,帶著卑微的哀傷和順從,慢慢接受了眼前的情勢。過去,他們曾肅然追隨赫拉特與大布裏士的偉大畫師,但如已不再夢想前輩的傳奇作品;過去,他們曾對法蘭克畫師新奇的技法心生向往,在羨妒與仇恨中進退維谷,如今對它們卻也不再好奇。就好像入夜後家家戶戶關起房門、城市陷入夜幕一樣,繪畫也已無人理會。人們無情地遺忘了,曾經,我們透過截然不同的眼光觀看過世界。
我父親的書,令人遺憾地,終究沒有完成。被哈桑散落一地的已成的圖畫,後來送入了寶庫。在那裏,一位效率極高且一絲不茍的圖書司,把它們和其他不相關的畫坊插畫混雜在一起,裝訂成冊,於是它們便分散到好幾本不同的書裏。哈桑逃離伊斯坦布爾後,從此消失無蹤,再也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但謝夫蓋和奧爾罕始終沒有忘記,殺死卑鄙兇手的人,是他們的哈桑叔叔,而不是黑。
奧斯曼大師在失明兩年後與世長辭,鸛鳥接替他當了畫坊總監。同樣敬畏我先父才華的蝴蝶,投註余生為地毯、布匹和帳篷繪制飾圖案。畫坊的年輕助理畫師也走上了同樣的道路。誰也沒有覺得放棄插畫就是什麼嚴重的損失,或許,是因為不曾有人看過自己的臉完美無瑕地呈現在畫紙上的緣故。
我的一生,暗地裏渴望有人能夠為我畫兩幅畫,這個心願我從沒向任何人提起:
一、我自己的肖像:但我明白,不管蘇丹的細密畫家多麼努力,他們還是會失敗,因為就算看見了我的美貌,很可惜地,他們仍然堅信一個女人的眼睛和嘴巴非得畫得像中國美女那樣,才是美麗。假使他們根據赫拉特前輩大師的手法,把我畫成一位中國美女,也許那些認識我的人看了畫像,能夠從中國美女的容貌背後,辨別出我的臉。但後世的人,就算他們了解我其實不是鳳眼,依舊分辨不出我的面孔到底是什麼模樣。如果今天,年華老去的我——我在孩子的陪伴下活到了老年——能有一張自己年輕時的肖像,該有多好!
二、一幅幸福之畫:誠如拉恩的詩人薩勒·那辛在他的詩中所描述的東西。我非常清楚這幅畫應該怎麼畫。想像這個畫面:一個母親與她的兩個孩子,她懷裏抱著年紀較小的那個,微笑著給他餵奶,孩子開心地吸吮她飽脹的Rx房,也回以微笑;哥哥略微嫉妒的眼神,與母親四目交投。我想成為這幅畫中的母親。我想要畫面上天空中的鳥兒,好像在飛翔,但同時又喜悅而永恒地懸在半空,正如赫拉特前輩大師的風格,讓時間停止。我知道這不容易。
我的兒子奧爾罕,傻到用理智解釋一切事物。多年來,他一直提醒我,一方面,能停止時間的赫拉特畫師絕對畫不出我的模樣;但另一方面,善於描繪母與子肖像的法蘭克畫師,則永遠停不住時間。他說,我的幸福之畫無論如何都畫不出來。
也許他說得沒錯。事實上,我們並不在幸福的圖畫裏尋找微笑,相反,我們在生活中尋覓快樂。細密畫家們深知這一點,但這也正是他們描繪不出來的。這就是為什麼,他們用觀看的喜悅取代生命的喜悅。
我把這個畫不出來的故事告訴給了我的兒子奧爾罕,希望他或許能把它寫下來。毫不猶豫,我把哈桑和黑寄給我的信都交給了他,以及我們在可憐的高雅先生身上發現的圖畫——墨跡暈散的馬匹草圖。奧爾罕總是十分急躁,脾氣也不好,他過得並不快樂,也從來不怕冤枉他不喜歡的人。因此,如果在奧爾罕的敘述中,誇張了黑的散漫,加重了我們的生活困苦,把謝夫蓋寫得太壞,將我描繪得比實際還要美麗而嚴厲,請千萬別相信他。因為,為了讓故事好看並打動人心,沒有任何謊言奧爾罕不敢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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