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光說完,盯著行德,好像在觀察他的反應。 

“東西放到那里,西夏軍是不會去碰它的。李元昊篤信佛教,他不會燒毀、也不會損壞佛窟。現在鳴沙山上已經開挖了三百多處石窟。這些石窟中有幾處內部還有挖了一半的洞穴。我們可把寶物藏到洞穴里,再將洞穴用灰漿封起來。如果回教徒打來的話,就算他們毀了千佛洞,也找不到石窟內部的洞穴。他們認為佛教是異教,對於與佛教有關的東西會避而遠之。他們不會駐紮在石窟中,甚至不會把石窟作為馬廄。就是有人不信邪,石窟里邊的洞穴也是安全的。”

行德對尉遲光所說的鳴沙山千佛洞並不完全陌生。早在中原時就聽說過它的大名。在離沙州城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小山丘,名叫鳴沙山,山麓處挖有數百個洞窟,每個洞窟中都繪有色彩絢麗的壁畫,還放有許多莊嚴的、大小各異的佛像。人們並不知道誰是這些洞窟的創始人,古往今來,在漫長的歲月里,經過信佛者們的辛勤勞動,鳴沙山下這樣的佛窟越來越多。


當然,行德並未曾親眼見過這些佛窟,只是從書上的描述中可以想像出它們的規模。在這西陲邊土,這是唯一的著名佛教聖地。行德回憶起來,在瓜州與尉遲光初次見面的那個晚上,他曾說過他母親的先人也曾在這千佛洞里挖過幾個佛窟。肯定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認定千佛洞是極好的藏寶之地。


“從這里到千佛洞有多遠?”行德問道。

“四十里,騎馬去片刻即到。”

“那好,明天日落時分就去。”

“不要忘了帶上你的寶物。”

尉遲光不放心,又叮囑了一遍。

趙行德與尉遲光分手後,也無心返回軍營,夜幕中獨自徜徉在沙州城內的大街上。


街上到處都是準備避難的人,駱駝和馬匹來回奔走,一片混亂。沙州與行德以前在河西見過的任何一個城市都不相同,這里道路寬闊,夾道栽種了整齊的樹木,路兩側的店鋪鱗次櫛比。但現在這些店鋪中人出人進,驚慌失措。

離開商鋪街,行德又來到居民區。街道兩旁是一座座用土墻圍起來的民宅。與商鋪街一樣,這里也是一片騷亂。不時嘈雜的噪音會暫時消停,這一瞬間,四周便會陷入死寂,一輪赤月掛在天邊,猶如血染一般。


行德來到寺廟區,這一帶全是寺廟,朱王禮的部隊就駐紮在東頭的幾座大廟里。每座廟內都有一大塊空地,供奉著一尊伽藍。只有這一帶還算清靜,也許是菩薩在此,諸邪退避的原因吧。以前經過這里數次,但總也沒有來過。

行德一連走過了幾座廟。最後他進了一座伽藍最大的廟,雖然他連廟名也不知道。入得廟門後,稍往前行,右邊就是一座塔。月光照在塔身上。除了塔之處,廟內還有數座伽藍塑像,月光下伽藍的影子投射在沙地上,行德踩過這些黑影,向廟里走去。里邊的一間屋子里射出一束燈光,四周悄然無聲。行德原來以為這座廟里的僧人肯定已經出走避難去了,所以現在還能見到燈光,他覺得有點奇怪。


行德朝著燈光的方向走去。登上幾步臺階,他才意識到這里是藏經閣。大門微開,里面點有燈火,一片通明。

行德向里張望,但見到處堆滿了經卷和古籍,其間有三個二十多歲的年青僧人,兩個站著,一個蹲在地上。他們似乎沒有看見行德進來,各自專心致志地做著各自的事情。

行德剛開始並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麽,仔細一看,才發現他們在分選經卷。看著他們認真的樣子,行德有點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開口問道:

“各位師父,值此夜半時分,尚在忙碌,不知有何貴幹?”

三個僧人吃了一驚,一齊轉頭來看著行德。其中一個問道:

“你是何人”

“萬勿見怪,只是想問一問各位在此做什麽?”

 

行德一步跨過門坎,走了進來。

僧人們異口同聲地問答道:

“在此分選經卷。”

“為何要將經卷分選出來?”

“以防萬一。如果寺廟著火,就只能將分選的經卷帶走。”

“難道寺廟不著火,你們就不走?”

“當然不走。”

“你們不打算出城避難嗎?避難令早已下達了。”

“避難令確已下達數次,但吾等不忍心舍棄經卷而保全個人性命,故而即使開戰也要留守在此。”

“其他僧人都到何處去了?”

“避難去了。他人之事,無關緊要。吾等是自願留下的。”

“方丈何在?”

“昨夜已去王府商議如何處置寺廟之事。”

“何不留下經卷,各自避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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