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晚上她正穿衣服準備吃晚飯,覺得自己發燒了,她的手在銅絲鉤和眼兒上顫抖,眼睛有種熱病的癥狀;梳子下的頭髮起伏扭轉、脆而有聲。她還在穿衣,朋友拜訪她並坐下;這時她正在穿最薄而透明的內衣和長襪以及一套新夏裝。"你覺得走出去很刺激?"她們說。她們的眼睛亮亮的,偶爾掠過一絲陰翳。"等你從這次驚嚇恢復過來了,你應該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麽,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所有細節。"

樹葉的濃蔭里,她們走向廣場時,她開始深呼吸,如一個遊泳者預備潛水,直到她停止顫抖。由於太熱和便於她排遣焦慮,她們四個慢慢地走。當她們接近廣場時,她又開始顫抖,頭仰起,兩手攥住自己的褲子,嘴里喃喃自語,眼睛里現出熱病的爍爍的光。

她們進了廣場。她在人群中,新衣裳里的身子虛弱,顫抖得更厲害。她走得越來越慢,如小孩子吃冰淇淋,頭仰起;憔悴的臉上一雙灼紅的眼睛。經過旅館,經過坐在椅子上沒穿外套的推銷員,沿著馬路鑲邊石踱著。她環顧四周:"那就是這人,看見了?中間那個穿粉紅衣裳的人。""那是她?他們和黑鬼一起做什麽?他們......?""的確,他是好人。""好人,他是嗎?""是呀,他外出旅行了。"商店前,年輕男子斜倚在門口歪戴著帽子,他們的目光跟隨著正經過的她的擺動的臀部和大腿。

她們繼續走,經過舉起帽子的紳士們,經過突然停住的謙恭小心的說話聲。"你看見了?"朋友們說。他們的聲音響起來像長長的遊移不定的驚喜的噓嘆。"在廣場上沒有一個黑人,沒有一個。"

她們來到電影院,它像一個小巧的仙境,廳廊亮著燈,畫了誘人和漂亮的變異生活的彩色石版畫。她的嘴唇開始有刺痛的滋味。黑暗里電影開始放映就好了,她能克制住笑,不,這樣笑不會收住得那麽快、那麽自如。面對轉過來的臉和稍微驚愕的低語趕緊收住笑。他們走到慣常坐的位子坐下。借著銀白色燈光她能看清座位間的通道,年輕男女走進來成雙成對地坐下。

燈光倏地滅了。屏幕現出銀色的光,不一會畫面開始展開,有美麗有同情也有悲哀。當青年男女正走進來時,昏暗中散發出香氣並吹出嘶嘶的尖叫。優美而時髦的成對的黑色背影輪廓,他們中間有苗條身材,笨拙的有孕的身體,很有魅力的青春。同時他們的遠處銀色的夢在深入,不可避免地繼續下去著。她開始笑,努力壓制住笑,卻弄出更大的笑聲。許多頭往後轉。她仍在笑。她的朋友攙起她往外走。她站在馬路邊,笑聲更響,聽起來刺耳;直到計程車過來,她們扶她進去。

她們脫去粉紅色夏裝和薄而透明的內衣以及襪子,把她放到床上。敲來冰塊敷在太陽穴上,並叫來醫生。他難以找到病因,於是她們服侍她平息住突然的大叫,更換冰塊,開電扇吹她。新冰塊很冰涼,她停止了笑,安靜地躺一會,呻吟一下子。不久又大笑,並且聲音尖銳刺耳。

"噓--!噓--!"她們說。更換冰袋的冰塊,撫平她的頭髮,查找頭髮中的白發,"可憐的女人!"然後相互說:"你們以為真得發生了什麽事嗎?"她們的眼睛幽幽閃爍,神秘而同情。"唉--!可憐的女人!可憐的米尼!"

午夜了,麥克菲登驅車回到他的小巧的新家。它整齊而新穎,塗有潔凈的淡綠色油漆,幾乎如同鳥籠一樣小。他鎖了車登上門廊走進去。他妻子從臺燈邊一把椅子上站起來。麥克菲登站在那兒盯著她直到她垂下目光。

"看鐘,"他說,擡起手臂,指著。她站在他面前,臉俯得更低,手里捏了本雜誌。她的臉蒼白、緊張,並且顯出虛弱的樣子。"像這樣熬夜我已經告誡過你。要等著看我進來?"

"約翰,"她說。她放下雜誌,站穩腳跟。他盯著她,眼冒火星,臉上流著汗。

"我沒有跟你說過?"他走向她。她擡起眼。他揪住她的肩膀,她無奈地站著,凝視他。

"不是,約翰。我睡不著......熱,還有別的說不清的原因。對不起,約翰。你別傷害我。"

"我沒告誡過你?"他放開她,半搡半拋地使她掠過椅子,躺倒地下。她安靜地看著他離開房間。

他穿過房間,扯脫襯衣。在黑暗中,他站在屏風的門廊後頭,用襯衣揩頭和肩膀並拋掉襯衣。從屁股後掏出手槍放到床邊的桌上,坐到床上脫掉鞋,站起身脫去褲子。他又在流汗,他停下來惱怒地搜尋那件襯衣。最後找到了並用它揩身子。他的身體貼在布滿灰塵的屏風上,站著喘氣。沒有動靜,沒有聲息,甚至沒有一只昆蟲。黑色的世界顯得苦悶地置身於冷月和閃爍的星星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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