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冠軍:思想研究的一種德勒茲主義進路(4)

對於德勒茲主義的閱讀,齊澤克(Slavoj ?譕i?觩ek)曾使用“眼睛”作為例子:人的眼睛在形成視覺的瞬間,以某種方式將光進行簡化(如感知為某種顏色、某種物體),形成視覺感知上的“當下現實”。而光束本身,恰恰指向當下現實之外的無窮可能。在相同的意義上,我們可以說:思想文本也一樣——其處身時代的歷史現實,將它簡化為某種固定形態。而文本本身,當它越出其自身出現的那套歷史現實之框限後,就成為充滿無窮活力的新而刺入當下。在這個意義上,“溫故而知新”,就是一個最純粹的哲學“事件”(“事件”是在完全巴迪歐[Alain Badiou]意義上說,即歷史的斷裂、湧現出全新)。在這個意義上,誠然“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Why?不妨讓齊澤克代孔子來回答:某君的“眼睛”看同樣的對象,卻能夠看出不同,看出全新的東西(即,看到永恒在時間中的穿越,在時間中豐富自身);惟有這樣的人,才能真正傳播新知(才真正可以為師矣)。

 

關於哈耶克研究,值得進一步細究的是:對於我們,哈耶克不單是一個過去的思想家,而且是一個西方的思想家。哲學性地研讀哈耶克,於是不僅需要去歷史化(將他拉出歷史語境),而且需要——再次用德勒茲的術語來說——“去領土化”(將他拉出地域語境)。“地層學”(研究“哲學的時間”),使不同歷史時代的哲學概念共存、疊置;而德勒茲所說的“地理—哲學”(geo-philosophy),則使不同地理領土中的哲學概念形成共存、產生疊置。故此,我們不能像今天那些“文化研究”學者那樣,去將德勒茲的“地理—哲學”粗暴地扭曲成(各種本質主義—基礎主義的)“文明論”,進而轉變出各種基於文化身份的“認同政治”。 

“西方思想家”所創造的概念,並不只是“西方的”,盡管它們在歷史性的發生學上,最初是在被命名為“西方”或“歐洲”這個空間中被創造出來。同樣地,發源於“東方”、“亞洲”或“中華”的儒家等思想,也是如此,並不僅僅歸屬於那個特定的地理空間。德勒茲區分了“空間”(space)和“地方”(place):“地方”即一個給定的區域(給以名稱、在地圖上標識),而“空間”則是關於一個“地方”的話語性實踐。只有在變成生活著的行動者們進行各種符號性交換與創造之場所時,“地方”才變成“空間”。德氏曾表明,地理哲學同地域之歷史狀況有一定關系,但決不能被簡化為後者,因為哲學會不斷質疑自己所最初出現的那些狀況,並通過這種哲學性的質疑而激進地越出歷史的—地域的狀況。關於“去領土化”,德氏區分了兩類:“絕對去領土化”和“相對去領土化”——前者的典型就是哲學,而後者的典型就是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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