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夢龍《情史》李妙惠(下)

後來,盧某科舉考試名列榜首,捷音傳到揚州,其父母才知道兒子還活著,但事已至此,什麽都來不及了。 

弘治元年,纂修憲廟實錄,派姑蘇人進士杜子開到江右采集資料,因沒有呈報上來,又使盧某去催促之。盧某路過家中,知道妻子已又嫁人,心雖難過,但恐怕父母傷心,也不敢說什麽,但也不忍心另作計議,便離家上路了。他從鎮江出來,登金山,看見金山寺壁上所題之詩,不由地氣喳起來。

他問寺僧這詩是誰題的,寺僧說:“曾有婆媳路過此地,留題去了。”盧某把詩抄錄下來,離開這裏。到江右,他悄悄地把這件事告訴了徐方伯,並問他怎麽辦,徐方伯說:“這江上每天要過一千多條船,你怎麽才能一一察看呢?縱然找到了李妙惠,名聲也不雅。我看還是以計找人好。”

 

於是就挑選一名最機靈狡黯的臺隸,告訴他其中原委,讓他熟誦那金山寺壁上之詩,然後駕一小艇,沿鹽船上下歌此詩而過。三天以後,忽聽一條船中有個女子啟窗喚逆:“這首詩是從哪裏得米的?”臺隸上前告訴她是奉盧某之命,歌詩尋人。

李妙惠大吃一驚,說; “揚州盧舉人,已經死去很久了,你是欺騙我呀。”臺隸向她詳盡地述說了盧某所告訴他的一切。李妙惠又問他盧某的父母及妻子的名字,也一一不錯。聽此,李妙惠掩泣言道:“他是我的丈夫呵!開始,我聽見你的歌聲就已犯疑,只恨沒有機會詢間。

 

今天,同船的商人們都去妓院了,婆婆也到鄰舟去了,這才能夠問你。你回去要好好地把我的話告訴盧某。”於是,李妙惠向臺隸密致之約,然後揮手道:去,去!” 

臺隸回去,將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盧某,盧某欣喜異常。這天夜裏,一條小舟如約準時到來,把李妙惠接至公館,夫妻歡會如初。那曾以淚洗面的李妙惠,怎麽能想到會有今天呵!真是老天有眼,賜福於善人。再說李妙惠所乘的那條商船,那些商人去妓院之時,曾托李妙惠的婆婆幫其看管財物,婆婆又把此事委托給李妙惠。等到商人回來,檢視貨物,歷歷分明,封志完固,乃贊嘆道:“從前關羽逃離遭營,歸還蜀漢,曹公沒有強迫追他回來,而說‘彼各為其主。’李妙惠夜間離去,也是為她的丈夫,她仍不失為奉禮守節的貞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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