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的《流動的盛宴》瑪海 (下)

我吃著那帶有強烈海腥味和淡淡的金屬味的牡蠣,一邊呷著冰鎮白葡萄酒,嘴里只留下那海腥味和多汁的蠣肉,等我從每個貝殼中吸下那冰涼的汁液,並用味道清新的葡萄酒把它灌下肚去,我不再有那種空落落的感覺,開始感到快活並著手制訂計劃了。

既然壞天氣已經來臨,我們大可以離開巴黎一段時間,去到一個不下這種雨而會下雪的地方,那兒雪穿過松林飄落下來,把大路和高高的山坡覆蓋起來,在那個高處,我們夜間走回家去的時候,會聽到腳下的雪吱嘎吱嘎地響。在前鋒山〔6〕南有一所木制農舍式的別墅,那里的膳宿條件特佳,我們可以一起住在那里,看我們的書,到夜晚暖和地一起睡在床上,敞開著窗子,只見星光燦爛。那是我們可以去的地方。乘三等車價錢並不貴。那兒的膳宿費比我們在巴黎花費的並不多多少。

我要把旅館里那間我寫作的房間退掉,這樣就只需付勒穆瓦納紅衣主教大街74號的房租了,那是微不足道的。我給多倫多〔7〕寫過一些新聞報道,它們的稿費的支票該到了。在任何地方任何情況下我都能寫這種報道,因此我們有錢作這次旅行。

也許離開了巴黎我就能寫巴黎,正如在巴黎我能寫密歇根一樣。我不知道要這樣做為時尚早,因為我對巴黎了解得還不夠。但是最後巴黎卻還就是這樣寫出來的。不管怎麽說,只要我妻子想去,我們就去,於是我吃完牡蠣,喝乾了葡萄酒,付了我在這咖啡館里掛的賬,便抄最近的路冒著雨——如今這只不過是當地的壞天氣而已,而不是改變你的生活的什麽東西了——趕回聖熱內維埃弗山,回到山頂上的那套房間。

“我想這該是絕妙的,塔迪〔8〕,”我妻子說。她長著一張線條優雅的臉,每次作出決定時,她的眼睛和她的笑容都會發亮,仿佛這些決定是珍貴的禮物似的。“我們該什麽時候動身?”

“隨你想什麽時候走都行。”

“啊,我想馬上就走。難道你不早就知道嗎?”

“也許等我們回來的時候,這兒天氣就晴好了。等天晴了,變冷了,就會非常好。”

“我看天一定會好的,”她說。“你能想到出去旅行,不也是真好嗎。”


註釋


〔1〕 指作者和他的第一任妻子哈德莉·理查森(Hadley Richardson, 1891—1979),她比作者大八歲,1920年兩人相遇,1921年9月與海明威結婚,1921年至1926年定居巴黎。

〔2〕 布拉克(Georges Braque, 1882—1963),法國畫家,立體派創始人。

〔3〕 魏爾倫(Paul Verlaine, 1844—1896),法國抒情詩人,是從浪漫主義詩人過渡到象征主義的標誌。在他最優秀的作品中明確的涵義和哲理是不存在的;他的第一部詩集《感傷集》(1866),在技巧上純熟地模仿象征派詩人波德萊爾。

〔4〕 馬提尼克(Martinique)為西印度群島中的一個島嶼,是法國的一個海外行政區,首府為法蘭西堡。

〔5〕 作者談到這篇小說的創作過程,指的是《在密執安北部》。

〔6〕 前鋒山為瑞士西南部日內瓦湖東北湖濱的一小城。

〔7〕 指《多倫多星報》。海明威早年曾任該報駐巴黎記者,後來才辭職當專業作家。

〔8〕 塔迪(Tatie)是海明威給自己起的綽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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