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不完美的偵探

大偵探坐在辦公室。

他穿著一身長長的綠禮服,上面別著半打神秘的徽章。

三四副假絡腮胡子掛在他旁邊的胡須架上。

遮風鏡、藍色鏡和摩托鏡均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他能在轉瞬之間完全偽裝成另一個人。

他手肘邊的一把椅子上放著半桶可卡因和一個長柄勺子。

他的臉絕對深不可測。

一堆用密碼寫的材料堆放在桌上。大偵探匆忙地把它們一份接一份撕開,然后破譯它們,把它們扔進旁邊的密件槽里。

門口有人敲門。

大偵探急忙穿上一件帶假面具的衣服,戴上一副假胡子,喊道:

“進來。”

他的秘書走了進來。“哈,”偵探說,“原來是你呀!”

他退下偽裝放在一旁。

“先生,”那個年輕人非常激動地說,“發生了一件神秘的迷案。”

“哈!”大偵探頓時目光閃亮,說,“它是不是把整個大陸的警察搞得暈頭轉向了?”

“何止暈頭轉向,”秘書說,“他們成堆成堆地累垮了,很多警察甚至自殺了。”

“竟有這等事,”偵探說,“是不是翻遍倫敦警察的所有檔案,都找不出一件比這更棘手的案件呢?”

“沒錯。”

“如此說來,我猜此案一定與某些大人物有關,這些人的大名會嚇得你喘不過氣來,至少你得先用清喉劑潤潤喉,才不會憋死。”

“太對了。”

“而且我猜此事弄不好會導致最嚴重的外交后果,要是我們不能成功地破案,十六分鐘之內英國就得和全世界打仗,對不對?”

他的秘書再一次作肯定的回答,他因太激動還在打抖哩。

“最后,”大偵探說,“我猜此案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發生在諸如英國銀行或下議院的衣帽間之類的地方,而且就發生在警察的鼻子尖下,對不對?”

“這些正是本案非同尋常的地方。”秘書回答說。

“那好,”大偵探說,“現在穿上這件偽裝,戴上這幅褐色胡子,然后告訴我是怎麽回事。”

秘書穿上一件帶花邊的藍色偽裝,然后彎下腰,湊在大偵探耳邊悄悄地說:

“沃騰堡王子被綁架了。”

大偵探從椅子上一彈而起,好像被人從下面踢了一腳似的。

一個王子被盜!顯然是波旁王族!歐洲最古老家族的后代被綁架了!此迷案值得他那擅長分析的大腦勞神一番。

他的心思像閃電一樣開始啟動了。

“等等!”他說,“你是怎麽知道的?”

秘書遞給他一份電報。是巴黎警察廳長發來的。電文是:“沃騰堡王子被盜。也許已轉至倫敦。他必須出席展覽會開幕式。懸賞1000英鎊。”

原來如此!正當需要在具有重大政治意義的國際展覽會露面時,王子就被綁架了。

對大偵探來說,思考也就是行動,行動就是思考。他常常能兩者同時進行。

“發電報去巴黎,了解王子的外貌。”

秘書鞠躬之后就離去了。

與此同時傳來輕輕的抓門聲。

來客進來了。他手膝著地爬在地上。一塊爐邊地毯蒙著他的頭和雙肩,掩蓋了他的真實身份。

他爬到房間中間。

接著他站了起來。

天啦!

竟然是英國首相!

“是您!”偵探驚嘆道。

“是我。”首相說。

“您是為沃騰堡王子被綁架的事而來的吧?”

首相吃了一驚。

“你怎麽知道?”他問道。

大偵探高深莫測地微微一笑。

“沒錯,”首相說,“我不如直說了吧。我對此案有興趣,很有興趣。找到沃騰堡王子,把他完好地送回巴黎,我將在懸賞之外再加500英鎊。不過聽著,”他在離開的時候令人難忘地說,“要保證不讓任何人改變王子的特征或砍掉他的尾巴。”

什麽!砍掉王子的尾巴!大偵探的腦袋有點發懵了。竟有這等事!原來一幫惡棍竟合謀——不!這事不可能!

又傳來敲門的聲音。

第二個來訪者出現了。他蠕動著從地板上爬過來,肚皮幾乎貼地,模樣活像一條爬蟲。他渾身裹著一件長長的紫色披風,他站起來,從鬥篷頂上向外窺視著。

天啦!

竟是坎特伯雷大主教!

“主教大人!”偵探驚訝地喊道,“請您別站起來。坐下吧,躺下也行,隨您怎麽著,只是別站著。”

大主教摘下他的主教帽,疲倦地把它放在胡須架上。

“您是為沃騰堡王子的事兒來的吧?”

大主教大吃一驚,在胸前劃了劃十字。莫非偵探是個魔術師?

“沒錯,”他說,“真希望能把他送回去。不過我來此只是想告訴你:我妹妹很想見見你。她馬上就要來這兒。她太輕率了,竟把一切都押在了王子身上。把他弄回巴黎吧,不然,我擔心她就完了。”

大主教再次戴上主教帽,沒有劃十字就用技風裹起了身子,然后手膝並用偷偷地爬出了門,與此同時像貓一樣發著咕嚕聲。

大偵探的臉露出最深切的同情。它上下搐動,一臉皺紋暴露無遺。“如此說來,”他咕噥道,“大主教的妹妹,達西萊的女伯爵要來了!”雖說對貴族生活了如指掌,大偵探還是覺得此事別有玄機,決非通常迷案可比。

門口傳來大聲的敲門聲。

達西萊的女伯爵進來了。她全身上下都裹在毛皮里。

她是英國最漂亮的一位女士。她目中無人地進了屋,目中無人地拿過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上去,露出目空一切的神氣。

她摘下綴滿鉆石的冕狀頭飾並把它放在她旁邊的頭飾托上,然后她又解開綴滿珍珠的毛皮圍巾並把它放在珍珠架上。

“您是為沃騰堡王子的事而來的吧。”大偵探說。

“可憐的小狗!”達西萊的女伯爵厭惡地說。

什麽話!更玄乎了!女伯爵不但沒有愛上王子,相反還把那個波旁貴族罵為小狗!

“你對他感興趣,我相信這一點。”

“感興趣!”女伯爵說,“我是該這麽說。哼,他是我養大的!”

“你怎麽?”大偵探喘著氣問道,他那通常不露聲色的臉一下子漲紅了,像塗了胭脂似的。

“我把他養大,”女伯爵說,“我在他身上押了10000英鎊,因此我才要他回巴黎去。你給我聽著,”她說,“要是他們逮著了王子並砍掉了他的尾巴或毀掉了他肚子上的標記,那還不如讓他在這里被悄悄殺掉的好。”

大偵探暈眩了,他斜靠在房子的一面墻上。怎麽這樣!美婦人的殘忍表白,一時間使他喘不過氣來!她本人就是那個年輕的波旁貴族的母親,她真不配與歐洲最偉大的家族之一聯姻,居然把自己的命運賭在保皇派的陰謀上。再說憑她對歐洲政治的本能認識,她是知道王子身上的天生胎記有任何的變改,都會使他喪失法國百姓對他的同情的。

女伯爵重新戴起了她的頭飾。

她離去了。

秘書又進來了。

“我收到巴黎發來的三份電報,”他說,“它們太叫人不解了。”

他遞上第一份電報。

電文是:

“沃騰堡王子鼻長且濕,耳大身長,后腿稍短。”

大偵探顯出大惑不解的神情。

他接著讀第二份電報:

“沃騰堡王子不難辨認,聽其深沈吠叫可也。”

然后是第三份電報:

“有一小撮白毛橫過背部中央者,便是沃騰堡王子也。”

兩個大男人面面相覷。迷案叫人摸索不透,玄得叫人發狂。

大偵探開始說話了。

“把我的偽裝拿給我,”他說,“這些線索必須追蹤下去,”他停頓了一下,與此同時他那敏捷的大腦分析和綜合了一下眼前的證據——“是一個小夥子,”他咕噥道,“他顯然不大,因為被稱為“小狗”,長著又長又濕的鼻子(哈!他顯然嗜酒成性),背上有一撮白毛(這是生活放蕩、未老先衰的先兆)——沒錯,沒錯,”他繼續道,“有了這一線索我可以很容易地找到他。”

大偵探站了起來。

他穿上長長的黑披風,戴上白胡子和藍色的眼鏡。

完全裝扮好之后,他就出發了。

他開始偵察了。

四天之內他走遍了倫敦的每一個角落。

他去了城里的每一家酒吧。在每一家酒吧他都喝一杯酒。在一些酒吧他裝扮成水手,在另一些酒吧他以士兵的面目出現。他還裝扮成神父出入於其他的酒吧。他的偽裝無可挑剔。只要他不賴酒錢就誰也不會注意他。

偵察毫無結果。

有兩個年輕小夥子被懷疑是王子而被捕,但結果還是被釋放了。

兩者表明身份的證據都不是。

其中一個小夥子鼻子又長又濕,可他背上無毛。

另一個背上有毛,可是不會吠叫。

他倆誰都不是那個波旁貴族。

大偵探繼續偵察。

他什麽都沒有找到。

入夜之后,他秘密探訪了首相府,把首相府從上到下搜了個遍。他探測了所有的門窗,翻遍了所有的地板。他查看了抽水馬桶。還查看了所有的家具。可是什麽也沒有發現。

他同樣隱秘地鉆進了大主教府。他把它從上到下搜了個遍。他化裝成唱詩班兒童,在教堂里里外外偵察。他還是什麽都沒發現。

最后,線索終於出現了,為他破解迷案開辟了道路。

女伯爵的臥室的墻上掛著一幅大大的帶框的版畫。

那是一幅畫像。

畫像下面印著如下字樣:

沃騰堡王子

那是一幅達克斯獵犬的畫像。

長長的身體,寬大的耳朵,未被砍掉的尾巴,短了的后腿——全畫在上面。

還不到一秒鐘,大偵探那閃電般迅捷的心靈已洞穿了整個奧秘。

王子原來是一條狗!!!!

他飛快地在他那身女仆裝外面套上一件偽裝,隨即就沖到了街上。他攔下經過的一輛馬車,一會兒就回到了他自己的住處。

“我終於明白了,”他喘著粗氣對秘書說,“謎團解開了。我把它整個兒解開了。我純粹通過分析解開了它。你聽——后腿,背上的毛,濕濕的鼻子,小狗——呃,還有什麽?難道這什麽也沒讓你想到嗎?”

“什麽也沒有,”秘書說,“看來要破解它完全沒有希望。”

大偵探這會兒從激動中平靜下來了,他微微地笑了笑。

“答案再簡單不過了,我親愛的夥計。沃騰堡王子是一條狗,一條參賽奪獎的達克斯獵犬。達西萊的女伯爵是他的女主人,他大概值25,000英鎊,另外在巴黎的狗展上他還可贏得10,000英鎊。你能想象——”

就在這當兒大偵探的話被一聲女人的尖叫打斷了。

“天啦!”

達西萊的女伯爵沖進了屋里。

她一臉狂怒。

她的冕狀頭飾亂七八糟。

她的珍珠撒了一地。

她又是扭手指又是呻吟。

“他們砍掉了他的尾巴,”她氣喘籲籲地說,“而且把他背上的毛全剪掉了。我能怎麽著?我算是完了!!”

“夫人,”大偵探說,他平靜如青銅雕像,“您振作點。我能幫您挽回損失。”

“你?”

“是我!”

“怎麽挽?”

“聽著。我有辦法。王子將在巴黎參展。”

女伯爵點點頭。

“你把運氣押在他身上對吧?”

女伯爵又點點頭。

“狗被盜了,被帶到了倫敦,他的尾巴被砍了,他的標記被毀了。”

大偵探洞悉一切的平靜分析今女伯爵驚奇萬分,她不停地點頭再點頭。

“這麽著您就完了嗎?”

“是的。”她喘著氣回答,並且癱坐到了撒滿珍珠的地板上。

“夫人,”大偵探說,“並不是什麽都完了。”

他站起來挺直了身子。他的臉上露出一股無所畏懼,不屈不撓的神氣。

英國的榮譽、英國最美麗的女人的命運就看這一搏了。

“我會這麽干。”他喃喃地說道。

“起來吧,親愛的夫人,”他繼續道,“什麽也別怕。我將扮演那條狗!!!”

那天晚上想必有不少的人看見大偵探和他的秘書登上赴加萊的客船的甲板。他手膝並用爬在地上,身上裹著一件長長的黑披風,他的秘書用一條鏈子牽著他。

他對著海浪歡快地吠叫,還舔秘書的手哩。

“多漂亮的一條狗啊!”乘客們說。

偽裝絕對天衣無縫。

大偵探渾身上下都用膠粘滿了狗毛。他背上的標志完美無缺。他的尾巴通過一個自動裝置連在他身上,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叫它上下擺動。他那深邃的雙眼充滿了睿智。

第二天他和別的達克斯狗在一組參加了國際狗展。

他贏得了所有人的心。

“多靚的狗啊!”法國人喊道。

“多棒的狗呀!”西班牙人喊道。

大偵探獲得了一等獎!

女伯爵免除了破產的厄運。

不幸的是,大偵探忽略了交狗稅的事,結果他被捕狗人逮住並殺掉了。不過,當然嘍,這事已超出本故事的範圍,對這一題外話只是在文末順便提及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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