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有根 創意是伴 Bridging Creativity
梁棟·翻譯
我們在自己的生活中總是被物質的占有欲所裹挾,被無盡的雄心所推動,千方百計去獲得高薪的工作,坐豪華的汽車,住闊綽的房子。也有另一種人,他們終其一生,不刻意追求,表面上窩里窩囊卻又乖巧油滑。也許,我們同這種人的友誼才是真正富有的標志,它標志著我們寧願去過簡樸的生活,羨慕對這種生活心滿意足的人們。
我就曾認識這樣一個人,那是在我剛從法學院畢業的時候。我那時是那樣的自信而又雄心勃勃,仿佛世間的事情沒有一件辦不成的。我想往上爬,躋身於上流社會並且財運亨通,我想出人頭地結交法律界名流。但我沒有料到工作後遇到的第一件事就辦得極不順利。
那天,我的上司派我到名叫新繆靈的農村小鎮,給一名叫奧利弗·盧肯斯的人送傳票。我們需要這個人在法律程序上做證人,可是他對我們發去的信函不予理睬。
當我到達新繆靈這個小鎮時,所見到的情況頓時使我對恬靜、簡樸的田園風光所懷的那種熱烈情緒一落千丈。那里的街道像淌著爛泥的河流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唯一使人看著順眼的是那位車站的郵遞員。他大約40來歲,一副憨厚快活的神情。他的工作服顯得很邋遢,但很合體,一眼可以看出他是一位下層人。
我告訴他我想找一位名叫奧利弗·盧肯斯的人。
“盧肯斯?一個小時以前,他還在這兒來著。這個要強的年輕人,一會想干這,一會兒想干那,但一件事也干不成。他可能到弗萊茨·貝內克店鋪後面打撲克去了。我說,小夥子,你為什麼急急忙忙要找盧肯斯呢?”“我想找到他後,趕下午的火車回城里。”我的話講得一本正經,諱莫如深。
“我有一輛出租車,我把它開出來,咱們一塊開車去找盧肯斯,他玩的大部分地方我都知道。”
他是如此開朗和友好,以至我被他的熱忱深深地感動,當然,我明白他是想做生意,但他的好意是真誠的,如果我不得不為找盧肯斯而付車費的話,那麼我甘願把錢給這位好心的人,我給他講好的價錢是每小時2美元。
他開出車來喊道:“喂,年輕人,這就是你的四輪馬車。”他那爽朗的笑聲,仿佛把我當成他的老朋友了。而且他已經把為我找奧利弗·盧肯斯當成了他的任務。
他說:“年輕人,我不想多管閑事,但我猜得出你是向盧肯斯來討債的。他還欠我玩牌的50多美元呢。他可真不賴,別想從他手里摳出一分錢。如果你穿著這身衣服想從他那里收回你的錢他會起疑心,並從你眼皮子底下溜掉的。假如你讓我辦這件事,就會好些,我會到弗萊茨·貝內克那兒去找他。你藏在我身後,不要叫他看見你。”
我很高興他這麼做。如果光我自己,可能找不到盧肯斯,但有了這位見多識廣的司機的幫助,我確信能找到我要找的人。我把他當成了知心人,告訴他我是來給盧肯斯發傳票的,而他拒絕當我們的證人,盡管他的證詞將使我們很快了結一樁案件。這位司機聚精會神地聽著。我還相當年輕,一位40來歲的人嚴肅地聽我講話還是第一次,我感到十分得意。後來,他把我藏在他的肩膀後面大笑著說:“好吧,我們要叫盧肯斯老兄大吃一驚。”
“我們出發吧,司機。”
“這周圍的人都叫我比爾……”“好了,比爾,朝貝內克家前進吧!”“好吧,盧肯斯無論在什麼地方總是玩撲克牌,他是一個騙人的好手。”
比爾似乎很佩服盧肯斯先生不誠實的才能。我感覺到,如果他是個警察,會很恭敬地抓住盧肯斯,並很抱歉地監禁他。
比爾把我帶到貝內克家,興高采烈地問道:“你們今天見到過奧利弗·盧肯斯嗎?他的朋友在找他。”
貝內克看著藏在比爾身後的我,猶豫了片刻之後說道:“他剛才在這兒來著,可能到居斯塔夫遜那兒刮胡子去了。”
我們把車開到居斯塔夫遜的理發店里。比爾又重復了一遍前面說的話,我躑躅在門口。他問了幾個顧客,問他們是否見到了盧肯斯,一位瑞典人說他沒看見,並生氣地說:“如果你們見到他,替我把他欠我的35美元要回來。”另一位顧客說,他見到了盧肯斯,他沿著旅館那邊大街散步去了。
我們爬進了車廂,比爾斷定盧肯斯因為在居斯塔夫遜家輸光了錢,所以又到格雷的理發店刮胡子去了。我們跟到格雷理發店,主人說,5分鐘以前他才離開——可能到公共賭場去了;我們又追到公共賭場,人家說他露過一面,買了一包煙就走了。我們窮追不舍跟在他的後面,但總是找不到他,已經用了一個多小時,已過了午間一點鐘,我感到很餓。
“叫我老婆為咱們做午飯,費用不會超過半美元,但能吃到豐盛可口的飯食。
我們到瓦德峰上,一邊吃,一邊欣賞風景。”
比爾那樂觀的鄉村人的智慧對於我這個常有城市病的人來說非常清新。當我們坐在山頂上,眺望一片片綠油油的牧場和蜿蜓流過片片樹林的小溪時,他用當地的方言土語談論著新繆靈,解釋著每一件事,無拘無束地嘲諷這里的人們。但他理解他們,並原諒他們的愚昧。他繪聲繪色地描述著部長夫人因債臺高築在教堂里唱禱”“歌時變了調的情形;他評論著從大學歸來的穿奇裝異服的男孩子們;講述著法官太太給自己的丈夫穿禮服打領帶,在一個時期里總是打得那麼別別扭扭,很不順眼。
這一天我對新繆靈的了解比在城里要多得多,因此,我愛上了這個地方。
我們離開森林和草地,繼續尋找奧利弗·盧肯斯,但還是找不到。最後比爾抓住了盧肯斯的一位朋友,逼著他承認“奧利弗·盧肯斯可能到離這兒3英里遠的他媽媽家里去了。”
我們就朝他媽媽家前進。
“我認識奧利弗的媽媽,她是個厲害得令人可怕的人。比爾嘆息道。果然,站在我們面前的是一位高大而愉快的老太婆。但她聽明來意後喊著:“我不知道什麼奧利弗,也不想知道”,並從老式的火爐上抓住一只熨斗把我們趕了出來。
快到我趕火車的時間了,比爾送我到火車站。
回城的路上,比爾的形象在我腦海里翻騰。我想著那些與高等學府和法律界不搭邊的誠實而愉快的人們,激動不已。我找到了財富,我發現了新的生活方式。
但我也該為事務所所要找的這位盧肯斯動動腦子了,沒找到他真遺憾。開庭審理這樁案件時,若因盧肯斯不在而無法進行審理,那人人都會認為我是一個無用的蠢貨,我剛剛開始的法律生涯和我的錦繡前程就會毀於一旦。
我的上司差一點沒把我給殺死,第二天我再次被派到新繆靈,一位和盧肯斯一起工作過的人和我一起去。我倍感遺憾,因為這將使我與比爾再在一起廝混的可能成為泡影。
火車到達新繆靈的時候,比爾站在車站的月臺上,身子倚在他的車子上,奇怪極了,盧肯斯的媽媽——那只母老虎正在那里和比爾又說又笑,沒有半點氣勢洶洶的樣子。
我把比爾指給我的同伴,我說:“他是一位好人,一位真正的人。”
我的同伴問:“昨天你在這兒見到過他嗎?”“我和他在這兒度過了一天。”
“是他幫著你找奧利弗·盧肯斯的?”“是的,他幫了我很大的忙。”
“他應該幫忙,他本人就是盧肯斯!”當我把傳票交到盧肯斯手里時,他的媽媽大聲譏笑我,仿佛我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使我羞愧得無地自容,他們滿懷友愛和善意,請我到鄰居家喝杯咖啡。
“我把你的事情告訴他們之後,他們都焦急地盼著你的到來。”盧肯斯指著周圍的人,興高采烈地說著,“他們是這個鎮子里昨天沒有見到你的僅有的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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