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種文明形態,就像《周易》、像《老子》、像《孫子兵法》、像《論語》,這些文明的積澱它還是活的,它是生生不息的,它是今天還是給人能有啟示,能有啟發的一個東西。那麽《孫子兵法》就屬於第二種,跟我們現在生活還有關系的一種文化積澱。那麽《孫子兵法》它始終在提醒大家:怎麽來對待問題?怎麽來把握戰爭的機遇?怎麽來贏得戰爭的勝利?它是提醒你,它不斷地在提醒,不斷地讓人們去思考,不斷地是給大家始終留下一種探索的空間。那麽,我研究《孫子兵法》十多年,我自己一直在考慮一些問題,我認為《孫子兵法》實際上在十個層面上,對我們今天而且對整個戰爭形態,它提出了自己一種對立的統一的一種矛盾觀。因為解決任何問題,它都在矛盾的互動當中,矛盾的對立和統一當中來運作的。《孫子兵法》關鍵就圍繞著十個問題,十對矛盾,在今天都是我們繼續思考的價值和啟迪的意義。

第一個關系,我認為是義與利的關系。就是說戰爭這個東西肯定不好玩,要死人的,從道德的意義上講、從人道的意義上講,戰爭是不應該有的,但是從歷史發展角度講、從實際的利益來講,戰爭又是不可以沒有的。那麽孫子他要解決的問題,他的思想的一個困惑,或者他設法解決的這個問題,就是如何使道德和功利取得一個平衡點,找到一個結合點,統一起來。我們一直以為孫子光講功利,是,孫子特別強調利。他一開始就講了,“兵以詐立,以利動”,就是說軍隊打仗,就是根據利益的大小來決定要不要打,或者怎麽打。那麽他講“非利不動”,就是沒有利益就不要打,得不到好處就不要動,不到威脅的時候,不要動用軍隊。他首先關註的是一個利,他說“合於利而動”,就是說符合利益,有利益可取,軍隊打;“不合於利,而止”就停下來不要打,他確實是個功利主義這個立場。但是孫子難道就不講道德?孫子是很講道德的,孫子他要“上兵伐謀” ,他就是要用最小的損失來取得最大的戰爭效果。他本身就是人道的做法,他要提倡“伐謀”“伐交”,就是說要打外交戰,要謀略打敗敵人,而反對“伐兵”,就是公開打仗,他最反對的是“攻城”,認為攻城是下策,那麽他也是考慮到人員傷亡,要減輕傷亡,他本身也是有道德的含義在裏面。那麽這個就是說,他是找一種平衡點,既要講道德,實際上它給我們一個什麽啟發呢?就是說遊戲要有規則,道德要有底線。做什麽事情我認為都是既要講究利,又要講究義,道義跟功利應該有機地統一起來,這是孫子的第一對矛盾。他不斷地探索而且提出了他的看法,你可以不同意他的看法,但是你不能不承認他的思想的深邃性,掌握問題的深刻性,這是第一個方面。

第二個統一,是力與謀的統一、力與計的統一,就是說力量實力跟謀略的統一。《孫子兵法》大家都說是講謀略的,這話沒錯。但是呢,《孫子兵法》不僅僅是講謀略的,它非常註重實力,它跟《三十六計》最大的不同,就是《三十六計》是玩空手道,做無本生意的事情。《孫子兵法》它講你的謀略雖好,你必須用實力做基礎,沒有實力你的謀略就根本無所施展,但是沒有謀略你的實力也是空擺設,也沒用,兩者要有機地統一起來。

譬如說他講“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數,數生稱,稱生勝”。他就說一定的土地面積,可以出一定的物質資源,而一定的物質資源,可以出一定的軍隊,一定的軍隊就構成了實力的對比,那麽實力的對比決定了戰爭勝負的最後歸屬,那麽,他是很重視實力的。那麽我們今天也可以想,我們現在既要講技巧、講謀略,同時呢,也更需要講實力。這個實力當然要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譬如說我們作為學生的話,文憑就是個實力,外語就是個實力,計算機方面也是實力,會開車什麽東西的現代人,本身就是一個實力。但是你有這些實力,沒有人賞識你,或者你自己沒有發揮主觀能動性去創造機遇,那麽你這個實力,你只好自己老是憤憤不平,怨命運不公。是啊,沒有人發現你,沒有人重用你,但是等到你計謀最好,你沒實力,你什麽也拿不出來。招聘的時候,它要什麽雙學位,要碩士學位,你拿不出來,那麽連談的機會都沒有,你的謀略根本用不起來。所以孫子一個重要的特點,就是實力跟謀略的統一,這是他的第二個統一。

第三個統一,是常與變的統一。孫子他特別重視軍事學的一般原則,這個一般原則就是“常”,穩定的、相對穩定的、已經成為經驗之談的那些東西,這些經驗都是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是經過戰爭實踐提出來的,他對這些東西他認為應該重視。他還講到了許多這方面的話,譬如說他裏面講到,有些基本原則,我們今天還是有啟發的,他說“窮寇勿迫” ,就是說別人――走投無路的敵人,你不要逼得太兇了。逼得太兇了,他要狗急跳墻,他要跟你拼命的。包圍敵人要留下缺口,“圍師必闕”,這些都是無數次戰爭得出來的一個經驗,所以呢,這些基本經驗,孫子非常重視。但是孫子認為,用兵更重要的是“變”,他說“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就是軍隊打仗沒有規定的一種具體的方法,但就像流水一樣沒有固定的形狀一樣,流水流到哪裏算哪裏,那麽他認為變化隨機應變,通權達變,才是用兵的最上層的那種境界。所以兩者既要遵從客觀規律,或者說一般的軍事原則,同時又要創造性地運用這些原則,去發揮去運用,這個兩者應該統一起來,這是他的第三個統一。

第四個統一是物與我的統一,尊重客觀規律與發揮主觀能動性的統一。《孫子》裏面有些話我們表面看起來,是很矛盾的那樣子。他說了,“勝可知而不可為”,不可以去強求,不可以去創造,勝利是可以預知的,但是不可以去強行創造、強求;可是他的《虛實篇》裏面又講到了“勝可為也”, 這裏他把“不”字拿掉了,這不是撰寫當中出現了錯解,可是他怎麽寫呢?“敵雖眾,可使無鬥”,就是軍隊雖然多,但是讓它打不了,沒法打。他這個話,一看,在同一本《孫子兵法》裏面,五千多字裏面怎麽會出現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法,實際上它就包含了一種深層次、一種哲理的思考。他認為,一方面,戰爭是一種客觀現象,你必須實事求是,尊重客觀的實際,不能違背客觀條件不成熟的時候去打。但同時,作為指揮員對戰爭面前不是無所作為的、不是被動的,而是應該主動的,你應該積極去創造條件,發揮你的主觀能動性,使勝利早點到來。所以這兩者之間尊重客觀和發揮主觀能動性,兩者不是對立的,甚至認為他們之間是統一的,這是他的第四個對立統一的矛盾體,他不斷給人提供一種思想上的一種啟迪。

第五個就是虛與實的統一。所謂“上兵伐謀”是他的一面旗幟,它是一種用兵的宗旨,也是最理想的境界,這是一面旗幟,是說的如何打什麽等等,那是具體做的,說的跟做的有時候表面上是不統一的。實際上孫子認為內在是統一的,基礎做好,最後才能實現遠大的目標。我們今天大家在座的你盡可以想,十年以後我成為比爾蓋茨的那種發大財、開寶馬車人。目標可以定得很高,但是具體的是你還得先把學分修滿了,把文憑先拿出來,先三千五千先幹起來,然後再掙一個月十萬八萬的,那是兩回事,所以它是有步驟和他的遠大目標之間的統一。孫子一直考慮這個問題,所以這是他的兵學裏面又一對矛盾的統一體。

那麽第六個他的統一就是利與害的統一。他認為任何事物,戰爭也一樣,都包含著利和害的兩個方面。你要接受戰爭這個事物,你光想得利,不想它的害,這是不現實的,就像喜歡一個人,你喜歡他的優點的同時,你要接受他的缺點,沒有了他的缺點,他的優點同時也不存在。所以孫子他這方面的話很多,他最高明的一句話,就是“賦智者之慮”,就是聰明人的考慮“比雜余厲害”,就是說把利與害放在一起,來辯證地對待,只有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考慮利的同時,你才會想到有可能危害;在危害的時候,你也要想到有利的一面,就叫做“塞翁失馬,焉知禍福”,因為禍與福它是在同一事物裏面保存著的,而且它是在不斷地轉化當中,這個我覺得是非常重要的。

第七個他的統一,就是迂與直統一。就是說我們現在講,兩點之間直線連接起來,是最短的距離。曲線的話,你肯定要繞一圈,那表面上看來肯定是遠路了,實際上問題沒有這麽簡單。孫子特別強調,就是說,你不能是開門見山,或者直接軍事、沖突,而是要通過曲折的道路,來達到效率,達到你想要有的效率。比如說現在寫信,寫信的時候,我要問一個同學一本書,他上次借我的,我又特別熟,又不好意思開口要,我可以寫封信:“最近我們在一起聚餐,我們還談到你了,張三現在找了一個美眉,現在很愉快,李四那個地方工作也不錯,收入很高,然後大家都很想念你,你什麽時候來北京,大家一起聚,老同學多年不見了”,到最後信完了最後一句話“又及”,寫個“又及”,好像附帶一句,“上次你借我一本什麽書,能不能還給我?”表面上是一個實際上是曲裏拐彎,這封信寫了半天,最後一句,漫不經心這句話上面,而不是前面那些虛套,這個叫做“迂為直”,就是孫子講的“迂為直,以換為利”,實際上表面上是走遠路,實際上是走近路。這個是孫子認為,這個是非常重要的一種思想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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