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有根 創意是伴 Bridging Creativity
彭一剛,中國科學院院士。多年來潛心於建築理論的研究工作和建築創作實踐活動,主要從事建築美學及空間構圖理論、建築設計方法論、傳統建築文化與當代建築創新的研究,在建築創作方面有獨到的見解。
曾經出版《建築空間組合論》、《中國古典園林分析》、《傳統村鎮聚落景觀》、《創意與表現》等著作6部,公開發表論文59余篇。完成建築創作多項,多次獲得國家、教育部、建設部科技進步、優秀建築設計和優秀圖書獎。
彭教授在節目開始就敘述了自己對文化的理解。在彭教授看來,文化的本身是一個非常混沌,難以琢磨的東西。所以在要說清楚建築與文化的關系的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彭教授從滕王閣建築本身和《滕王閣序》之間的關系分析,得出結論,建築本身可能沒有什麽真正的意義,但是一旦成為一種文化的載體,自身就被賦予了很大的文化內涵了。
為了說明這個觀點,他為大家分析了自己的建築作品:華僑大學的承露泉。通過他對設計理念的一番陳述,就建築的觀賞提出三個層次:
第一個層次,就是由直覺感受所觀照的形式美。
第二個層次,通過感情的激發,而產生意境美。
第三個層次,通過解讀而感悟到作品所內含的意義和文化的底蘊。
彭教授在節目中還分析了他另外兩個作品,一個是北洋大學紀念亭的設計,一個是浙江舟山沈家門小學的設計。通過這兩個作品的分析,我們可以感受出設計者在從事建築設計時,千方百計賦予建築以文化內涵的良苦用心。
大家好!建築與文化我覺得這個命題很重要,但是很不容易講清楚。這個東西我們說每個人都可以感悟。但是究竟這文化是一個什麽含義?每個人的理解都很不一樣。據有關搞文化的人統計,說到目前為止,對文化有二百多種的解釋或者給文化下定義。但是沒有哪一個定義呢,可以得到絕大部分人,完全同意是不可能的,沒有得到絕大部分人的認同。所以我覺得這個事情就很難把它講清楚,所以這裏面呢,我就想到過去聽到的一個小故事。
就是有人問康德,康德是德國的一位很有名的哲學家,說康德先生你是一位大哲學,你能不能給我講一講這個時間是什麽?康德一下子被他問得一楞,他說在你沒有問我之前呢,我好像對時間還是蠻清楚的,通過你這一問把我問糊塗了,我也不知道這個時間到底應該怎麽來給它下定義。但是後來我們學了馬列主義哲學以後,我們也得到了一個比較科學的定義,就是說這個時間和空間都是物質存在的形式,原來就這麽簡單一句話。
所以我就感覺到,每一棟房子,或多或少,我說的是建築,不是說的是構築物,都包含一些文化的內涵。當然,多少分量是不完全一樣的。但是你要把它概括起來講,說建築跟文化的關系,要把它形成一種系統的觀點,或者是觀念,我就覺得真是很難。不知道從哪兒切入,不知道從哪兒下手。
比如說我見到我們南昌的滕王閣。如果沒有滕王閣,那麽王勃,這位很年輕的這麽一位文學大家,他就寫不出《滕王閣序》。《滕王閣序》那個氣勢是了不得,一開始就是進三江而帶五湖,後來在描寫景物的時候,物華天寶,人傑地靈。還有呢,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就那麽一個樓他可以從裏面引申出這麽一大篇的東西。在《古文觀止》裏面,《滕王閣序》我記得還是一個長篇的,不是一個短篇的,起碼是一個中長篇的。所以從這裏可以看出來,這個滕王閣,確實它是一種文化的載體,這個你是不能否定的。
再從此又聯想到嶽陽樓,我想如果沒有嶽陽樓,我想範仲淹,就也不大可能寫出《嶽陽樓記》來。但是這個嶽陽樓也很有意思,我也不記得這個內容了,因為念的時間太早了,是吧,七轉八轉,搞到最後得出一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個大家都知道的一個名句,流傳千古。所以就是說這個滕王閣也許我們看上去很平常,但是它可以觸發文人的這種聯想,寫出那麽宏篇巨制可以寫出這麽多文章來。
再比如說黃鶴樓,咱們都知道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確實富有詩情畫意。所以呢,在我們小的時候,讀了這些文章以後,哎呀,很多很多小孩子,可能富於這種幻想,覺得這裏面簡直是美得不得了。現在呢,我們復原了,到我真來一看的時候,真的頗有一點失望。我沒有下車去看過這個黃鶴樓,我是坐火車的時候,從車窗裏面看到黃鶴樓,一看黃鶴樓高大雄偉得不得了。另外呢,顏色又富麗堂皇,黃琉璃,紅柱子,怎麽也跟我小的時候念過的那些詩句,那些文章對不上號。這是怎麽回事呢?把我也弄糊塗了,我說如果現在人看到這些東西,是不是能夠寫出像古人寫的那樣優美的那樣的文章來啊,我都表示懷疑。那麽絕對不是要貶低我們復原同誌他們這些人的工作的成績。因為時代也變了,是吧,我們今天人的審美觀念都變了。另外加上我們在設計當中,受到很多條件的制約,追求的東西也不一樣,那麽審美的觀念呢,現代人和古人也都不一樣。
所以我覺得文化這個東西,好像是一種非常混沌,非常說不清楚的一個東西。
那我講什麽呢?還是講個案,想講一講就是我們在實際當中,怎麽樣努力來賦予建築物以文化內涵。我只準備講三個例子,我這三個例子是什麽呢?一個就是給華僑大學設計的承露泉。怎麽突出這個華僑大學的這個特點?它這個建校的年限不長,才四十周年,性質呢它是華僑大學招來的學生來自東南亞,港澳臺等等,我說這可能是他們一個很大的一個特點,有別於國內其他任何一個大學,包括清華,北大等等等等。另外一個特點,它是學校。學校是一種教育的機構,要培養人才,而它這個人才是來自真正意義上的五湖四海。我們平常說五湖四海,就是代表從四面八方來,它這個學生經過培養以後,分出去呢主要的也還是回到東南亞和港澳臺,當然也包括除了東南亞地區以外的世界各地,但畢竟是少數。所以我就想,應該把這個東西突出一下。那麽還有一個更難的難題,這個教育用什麽東西來體現?教育是一個非常抽象的東西,你要賦予一種形式,要把這個教育表現出來,我感覺到非常棘手。後來呢我一想,我小的時候,我家裏好像有一個條幅,叫芝草瑯玕培福地,雨露甘泉潤仙林,和這個意思也差不多,也帶有一些培育的功能。從這裏又聯想一下,咱們在《紅樓夢》的前幾個章回裏面,有一個叫絳珠草的,不知道看過《紅樓夢》的人可能是不是還有印象?這上面幾句,既受天地精華,復得甘泉滋養,饑食蜜青果,渴飲灌愁水。這麽一來久而久之它就從普通的這樣一個草本植物,就變成了一個帶有一種靈性的叫靈芝草。這些東西呢,講的呢都是培育的是物,培育的是物,但是我們有一種比興的手法可以把它轉化成為對人的一種教育和培養。
那麽華僑大學這個生源的特色不一樣,這個用什麽表現呢,這也是在反復思考當中。我突然想起來,我們在歷史上面,曾經提到過,西漢的漢武帝,在做建章宮的時候,好像在建章宮大門前,有巨大的叫承露盤,承接露水的盤子,我說這不是很好嗎?就是做一個大的盤子,承接雨露甘泉,然後呢,經過培育以後,再分散到全國各地。所以我當時在設計當中,在腦子裏面就有了一種形象的一種概念。我這個人性子很急,開會之余,我就在那文件的反面,白紙,就勾了一張草圖。勾了一張草圖以後,我覺得呢,從造型上看,還可以吧,還說得過去。這個咱們要說服甲方接受這個東西,你光給他圖不行,我也還得給它杜撰一個主題,這個主題叫什麽呢?叫聚莘莘學子於五湖四海,育創新英才惠四面八方。那麽回來以後我就畫了一個比較正規的一個圖,我當時畫的這個草圖要比這個草得多。回來以後整理了一下,因為對於它校園比較熟悉,因為我去過他們學校,大體上就是這麽一個東西。
去了以後,他們校領導看了以後,很快就給我一個反饋,說可以,我覺得可以在這個基礎上邊呢,就是進一步往深入的地方做。但是我自己感覺到,我們沒想到這些東西,費了一些腦筋,蓋了這麽一個東西,我不大相信讀者會能夠理解我們這個良苦的用心,你說的那樣的東西,什麽建章宮,人家沒有讀過歷史的人,根本不知道是何許物也,所以那套東西還是不行。我說恐怕還要想一點辦法,我除了這個主碑以外,我們可以說它叫一個三層結構的一個水景建築,還得要做一個輔碑,把這個意義再明確一點。所以在這個後面,在這地方又做了一個輔碑。這個輔碑我的意思就是把這個東西刻上去,就是刻我剛才講的,就是聚莘莘學子於五湖四海,育創新英才惠四面八方。同時為了更加明確地表達華僑大學的特點,在前面做了一張世界地圖,就是意思呢,我們這個學校的生源不完全是來自國內,也包括海外。後來他們學校的意思呢,還要把他們的校訓也刻上去,我說那刻就刻吧。
我的想法當時就到此為止了,幹完了以後他們學校說最好有一個碑記。下面就是描繪這個建築物了,它說其像聳聳兮,喻智者之樂山;其泉汩汩兮,比仁者之樂水。其盤坦蕩兮,承雨露於八表;其柱偉岸兮,狀教育之四維。其形方正兮,標崇德而明誠;其勢挺拔兮,示奮發以致遠。其波疊疊而三折兮,表樂教樂學之不倦不厭;其水漫漫而四溢兮,征無量英才之嘉惠瀛寰。
寄來以後,問我有沒有意見,我說寫得太好了。我原來沒有想到這麽多,什麽四根柱子還象征四維,我四根柱子主要是為了頂這個盤子,沒有這四根柱子盤子就起不來,是吧?我沒有想到的事情他比我想得更多,像這樣的例子還很多,我說簡直太好了。
我又想到剛才我們講的《滕王閣序》,滕王閣也許沒什麽了不起,到了王勃的手裏頭居然可以發揮出那麽大的一篇文章。我就感覺到這位先生他在欣賞這個東西的時候,和一般的觀眾就大不一樣,一般的觀眾到那兒去,看看就完了,也許覺得它好看,也許覺得也不怎麽樣,走掉了。他可能是奉命要寫這篇東西的,所以在看的時候就特別地用心,就充分發揮他的想像力。他實際上不光是欣賞,而是一種解讀了,把這個東西解讀得比我原意還多得多。所以我過去,老實講,這個解讀是從西方傳來的一個名詞,我不大怎麽理會的。我說建築物是直觀的藝術,大家看看就完了,還到那兒去看了半天,還在那兒解讀,還不把人累死,你們去欣賞建築,有這麽去解讀的嗎?我想恐怕沒有,包括我也沒有。所以過去對西方這個東西我不大理解,也不怎麽推崇,通過他這麽一看,我覺得呢,還有一點道理。所以我就有一個什麽體會呢,我就覺得隨著人類文明的發展呢對藝術品的觀賞呢,也可以分出一些等級和層次,當然這個對不對,和大家共同來探討。
第一個層次,就是由直覺感受所觀照的形式美,我認為這個層次應該是任何建築中都不可或缺的。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呢,我看我們大多數的建築師,還是在形式上做文章做得比較多,光怪陸離,各種各樣的形式現在都充斥於建築行業裏面,標新立異。我覺得呢,有的也是做得確實是很好,很好看,但是就此就到這樣一個水平呢,我感覺到好像還不太夠。
所以我認為還有必要進入到第二層次。就是通過感情的激發,而產生意境美。這個意境美,這種體會是我從中國古典園林裏面感悟出來的。我寫過一篇《中國古典園林分析》,確實到裏面去,不一樣,詩情畫意。不是幹巴巴的幾個房子、幾塊石頭。現在我們也有不少園林,說是園林,進去以後呢,索然無味,就是那種意境表達不出來。要是我們跟西方的文化呢,接接軌,我們借用他們的話來講,就是缺少一種場所精神。我覺得呢,這個隨著我們文化品味的提高,我們一個東西,不僅光要好看,而且還能夠激發人家的感情,就像中國古典園林一樣,具有一些詩情畫意。
到了這個層次以上呢,我覺得還可以進入到一個更高的層次,就是通過解讀而感悟到作品所內含的意義和文化的底蘊。
我覺得就我看來我們講建築與文化真正的體現應該是起碼應該進入到第二個層次,不完全停留在這個形式美的這個層面上。那麽最好能夠進入到第三個層次。就是用我們中國的傳統的話來講,就叫做言有盡而意無窮。就是我們做出來的東西,可能比較簡單,沒有什麽太多的可以供人發揮的余地,但是應該對於那些文化層次高的人,通過聯想可以激發他們的這種想像力,可以解讀出更多的含義來。所以我原先並沒有這種奢望,我只是說讓他們學校裏面看起來還可以,就行了,要求不是很高,後來通過他這一解讀,倒是把我的思想提高了,所以我覺得觀眾和建築師是互動的,是可以互相促進的,也可以教學相長,對學生來講也可以叫教學相長。從我們建築師的主觀上面,應該朝這個方向努力,至於成功與否,那個東西我們也很難來計較。你認為你想得好得不得了,別人看了以後木然,覺得我根本沒有看出什麽名堂來,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但是從建築師的這個主觀願望來講,應該把自己的作品盡量地能夠賦予它更深厚的文化內涵,我覺得呢,在這個方面,我覺得當前來講,我們可能還是做得有點不太夠。
我過去寫過一篇文章叫《悅目與賞心》,悅目就是眼睛看上去很舒服,就是形式美;賞心就不一樣了,賞心就是說 除了看了很漂亮以外,還能夠給人一種情感上的一種激發,產生意境。那麽更高的一個層次,這可能還是借助於外國理論,就是講meaning這個意義,如果能夠賦予它一種更深刻的這種文化內涵的話呢,它就有了意義。如果是這樣的東西的話,我覺得也許我們建築呢,可以整個來講提升到一個新的一個層次上面去。
我要介紹的就是第二個案例,我國第一所屬於現代性質的一個大學,這就是北洋大學,也就是我們天津大學的前身。到了1995年,正好是一百周年的校慶,學校裏面說了,說我們校慶總要搞點名堂,搞點東西吧。那麽校友也很多,都慷慨地捐款,我們從它的老房子裏面找到一張舊的照片,其實已經不是照片了,而是印刷品:三層樓的小房子,進門的地方,兩根柱子頂一個拱,比例也不對,矮趴趴的。上面是窗子,窗子墻當中有一個圓的東西,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好像是一種雙龍戲珠。考慮到那時候的時代背景,那時候呢,正是張之洞,李鴻章這些人,在搞洋務運動,那麽也有中西文化相互碰撞的這些矛盾在裏頭,所以有一部分人,感覺到這個中國的國體不能丟,所以提出來的口號叫“中學”為體,西學為用。
這個所以當時新建出來的學校老實講,都是屬於外國建築師建築的。比如像清華的禮堂,還有我們當時我念一年級的時候,唐山交大,蓋的房子都是那種英國式的房子。後來我去年到上海交大去,給他們新校園評審的時候,也和我們那個學校的房子差不多。
但是老北洋這個房子真有意思,既底下是一個拱柱結構,那麽用我們後來的話來講,就是“帕拉蒂奧母題”,就是這個“帕拉蒂奧的母題”,用兩根柱子頂著一個拱券,這種組合的形式,作為一種母題的話呢,我們通常叫它“帕拉蒂奧母題”。可是它的比例不對,那麽尤其是那個雙龍戲珠,一個是典型的西洋古典的東西,一個是很典型中國傳統的一種圖案,要把這兩個東西擱在一塊,這顯然是有點不協調吧。我是搞構圖原理的,大家可能有些人看過我的《空間組合論》,是講形式美的,這個形式美最忌諱的就是不協調不統一。
另外就是復古,我對復古的房子非常反感,就是所謂的歐陸建築什麽等等。那麽你這個人一直是反對這種仿古,你又是反對折中,這一次你怎麽好像完全和自己的思路背叛了,搞起來復古,搞起來折中呢?我是覺得這個事情不能一概而論,具體到北洋大學,這樣一個歷史背景,用折中,用一些仿古,特別是把原校園裏面這些具有一些典型性的一些所謂的符號象征,如果能夠把它組合在一塊,我覺得還是不妨試一試。
所以當時我也是信手畫了一張草圖,後來我就征求了幾個朋友的意見,他說這個構思還是不錯,因為學校裏面要求,至少要有四塊碑放到裏面去,一個就是天津大學跟北洋大學的校史;另外一個就是校訓實事求是的校訓,這是我們過去的一個老校長,茅以升手書的,這個必須要放進去;還有呢,北洋大學的校歌;再有一個呢,北洋大學發出來的第一號,也就是第一張的畢業文憑。這個文憑都有檔案在,他們在故宮博物院裏,把這個檔案呢,查完了以後,又拍照,又復印,什麽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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