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美行一生也沒有什麼喜好, 她只喜歡吃榴槤。

這東西彷彿是她的生命全部。

她有一個相識近十年的男朋友曹永安, 那一份愛情早已漸變為感情。

在那十年的光陰裡, 曹永安有過不少女朋友, 但最後總是回到袁美行的身邊。而袁美行也懶理他的感情世界, 只要他不離開她便行。

況且在袁美行的眼中, 榴槤已是一切。

袁美行喜歡榴槤的程度就如一般小女孩喜歡貓貓狗狗一樣, 她會希望能長久的接觸它擁有它, 就算沒有榴槤吃的季節, 她也會買一些榴槤糖回來以安慰自己對榴槤的思念。她的家有很多榴槤物品, 如匙扣及掛牆飾物, 只要是關於榴槤的東西, 她也不會放過, 亦因此全年的春夏秋冬, 她的家也傳來淡淡榴槤的味道。

 

「你又買來一大堆榴槤糖?」曹永安忍不住埋怨道。

「你知我喜歡便可以, 別理會那麼多。」袁美行抱著一大包榴槤糖在說。

「可知道我一向也不喜歡這味道。」他掩著鼻子說。

「這麼多年了, 什麼也該習慣。」她不在乎的說。

「若要你在榴槤和我當中選一個, 你會怎樣選?」

「當然是榴槤。」袁美行想也不想便答。

曹永安很沒趣的行開, 誰人會拿自己跟生果比較?

 

就是和生果比較也沒相干, 但是最慘的可算是輸給一個榴槤。

這樣他還有自尊嗎?

 

這樣的愛情還有意思嗎?

 

曹永安第一天和袁美行相識時, 已知道她很喜歡吃榴槤, 只是沒現在那麼瘋狂。

十年了, 累積了十年的感情, 她越陷越深, 但不是她對他的感情越陷越深, 而是她對榴槤的感情越陷越深, 甚至有點像瘋了一樣。

曹永安嘗試多次找來別的女人, 讓袁美行緊張多一點自己, 在意多一點自己, 卻換來的是她一點也不介意的態度, 這令曹永安別無他法, 甚至有一點心淡呢! 但是心淡歸心淡, 那十年的長跑可是得來不易, 所以曹永安也為了一丁點執著而忍受自己排名在榴槤之後。

 

十年了, 多漫長。

任誰也想不到, 一個人的專情可以長達十年之久。

曹永安再沒法忍受袁美行的冷淡, 他找到了一個頗為愜意的女人, 她的名字是鐘依霖。曹永安和鐘依霖一起接近三年了。 即是轉眼間和袁美行的感情又多了三年, 足足十三年。

這三人行的方式對袁美行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妥, 她甚至完全的接受鐘依霖。

她不介意別人和她分享一個男人, 就是怕別人和她分享一個榴槤。

和鐘依霖一起的時間, 曹永安漸漸的發現袁美行和他的只是一段長時間的感情而並非愛情, 他知道自己永遠不能接受一個這樣古怪的女人, 於是他狠下心腸, 整整兩年離開了袁美行, 他知道她失去了他並不會很難過, 因為他並不是一個榴槤!

 

兩年後, 再次踏足這個熟悉的地方, 他已經和鐘依霖結了婚。

按了門鈴很久, 終於有人把門打開。

門只是開了一小隙縫, 但已傳來一陣濃郁的榴槤香, 這種味道濃郁得令曹永安想吐。而憑著這味道, 他可以想像得到屋內的人必定是袁美行, 而且她喜歡榴槤的程度亦隨著年月而不斷增加。

「美行, 你記得我嗎?」

「是你? 永安, 你回來了嗎?」然後袁美行把門打開,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袁美行的樣子, 她的樣子像是飽歷風霜, 像是老了五年, 他心痛的摸一摸她的臉。 然後他再看到的, 是袁美行混身也被榴槤和榴槤糖所舖滿, 他可以看到的, 是她身上沒有穿衣服, 只是披上一層榴槤。

曹永安驚訝的退後了兩步和用手把咀和鼻也掩著, 他不能接受袁美行的舉動。

「你別再走, 別再逃避我。」美行說著。

「不要過來, 我最討厭榴槤的味道。」

「別害怕, 你有天會習慣。」

「不要。」

袁美行向曹永安逐步迫近, 突然屋內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 令到袁美行卻步。

她飛快的跑回屋內, 然後推著一架嬰兒車出來, 嬰兒車上有一個大約一歲大的女嬰正在哭。

「永安, 這是你的女兒。」

「我的女兒?」曹永安驚訝問。

「對, 你走了後, 我才知道自己有了你的肚子。」說時, 袁美行低下頭撫著她的肚子。

「她真是我的女兒?」曹永安懷疑著。

「你看她的眼睛和你多相似, 還有嘴巴, 鼻子, 完全是你的模樣。」

曹永安仔細的看著女嬰, 真的很像自己。

他的心情很複雜, 很難形容, 或許袁美行真的令他抗拒, 但是這一個小寶貝卻令他深深感動, 這是他的女兒。

袁美行把女嬰的棉被拉開。

 

曹永安看到女嬰和袁美行一樣, 滿身是榴槤, 女嬰接受不了那又熱又臭的辛苦, 哭了起來。

「你在做什麼?」曹永安心痛自己的女兒受苦。

「我要她習慣喜歡榴槤的味道。」袁美行說。

「你瘋了, 這是你的女兒, 你怎樣做別人的媽媽?」曹永安罵著。

「你又怎樣做別人的爸爸? 老公? 我生女兒的時候你在嗎? 我照顧她的時侯你在嗎? 我不介意你有別的女人, 只要你回我身邊, 但是你無情的一走了之, 只剩下我和女兒, 那你又算得上什麼?」袁美行激動的說, 眼淚亦滾滾的滑下來。

這是曹永安第一次看到袁美行哭, 因為她一向也不在乎他的。

「對不起, 我……」曹永安心知有愧。

「我每天抱著女兒, 等待著你回, 那天種掛念你又可知道麼? 但是你這兩年也從沒有關心我, 和你一起十三年了, 你竟毫不留戀?」袁美行再次落淚。

「對不起……」曹永安很想走過去擁著她, 以彌補這兩年來袁美行的感情損失。

然而她身上彷似衣服般貼身的榴槤令他卻步。

「你會留下來照顧女兒嗎?」袁美行聲淚俱下的看著曹永安。

這是曹永安第一次感到到自己在袁美行心中的重要性。

他一時心軟。

「女兒叫什麼名字?」他溫柔的問。

「曹念安, 因為我思念著你。」

聽罷, 他的心更軟。

「我和你及念安先洗澡好嗎?」

袁美行點一點頭。

 

雖然是五月初, 但天氣已經很熱, 袁美行和女兒曹念安困在屋子裡, 加上一層榴槤披在身上, 早已發出霉臭的氣味。

若不洗淨, 曹永安怎樣也不能接受。

 

那十三年失去的種種溫馨片段在今晚重現。

 

曹永安擁著滿身香皂味的袁美行入睡, 很滿足。

袁美行被曹永安緊緊的擁著, 那種久遠了的感覺令袁美行知道自己原來是多麼的愛他, 需要他。

曹念安出生至今未嘗試過父愛及母愛, 在今夜她完成得到, 她睡得很甜, 很穩。但是曹永安彷彿忘了在另一間屋子裡, 還有另一個女人在等待他, 想念他。

在愛情世界裡永遠不能有三個人, 那會太迫了。

 

鍾依霖呆坐屋子兩個星期, 她由那天的晚上開始, 等待曹永安兩個星期了。

他像斷了線的風箏, 一去不返。

 

在那一間曾經發出濃郁榴槤味道的屋子, 如今充滿著幸福快樂的笑聲, 那愉快的味道滲透整個房子。

 

鐘依霖心血來潮想起袁美行, 想看看她現在怎樣?

 

這是一個曾經大方願意和她分享一個男人的人。

現在她得到了這個男人, 卻完全的忘了這個女人。

她憑著記憶走到袁美行的屋子, 在遠處飄來陣陣榴槤的味道, 是稀薄的味道, 她知道袁美行仍是住在這裡。

她現在是怎樣的樣子?

 

她會怨她當日和永安兩個走了嗎?

 

想著, 想著, 她有一點內疚。

但是當她再走近屋子時, 她聽到屋內的笑聲, 有小朋友的, 有女人的, 有男人的。女人的笑聲明顯是袁美行的聲音, 而男人的笑聲, 她可以十分肯定是和她共處了五年的男人曹永安,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她在屋外站了好一會, 屋內的人仍是在嬉戲, 那個小女孩和曹永安有幾分相似, 還嬌柔的依偎在他懷中, 他的樣子流露出滿意的感覺。

「曹永安。」她大叫。

屋內正在嬉戲的人全向屋外看, 曹永安這時才驟然想起了她的妻子, 他竟然在這裡住了兩個星期呢。

「你怎會來的?」曹永安愕然的問。

「是你怎麼來了?」鍾依霖激動地問。

「我……」他啞口無言。

「依霖, 很久沒見了。」這時, 袁美行抱著女兒向鍾依霖打招呼。

「這是……」依霖指著小女孩口震的問。

「曹永安和我的女兒, 曹念安。」

「什麼?」依霖驚訝。

「乖女, 快叫姨姨。」袁美行哄著女兒。

小女孩害怕的躲在媽媽的身後, 望著爸爸求救。

「別害怕, 不用怕嘛。」曹永安暫把一切忘卻, 只害怕女兒被嚇壞。

曹永安走過去袁美行身邊, 把女嬰抱起, 這是一幅溫馨的家庭照。

剛才那些內疚感一掃而空, 她竟去同情一個搶了她丈夫的女人!

「真是快樂幸福的一家。」鍾依霖諷刺著說。

「依霖……」曹永安不知該說什麼, 亦不知自己該選擇那個。

這時袁美行走過來替曹永安說話。

「我到現在仍是不介意你的存在。」

這真是太大方了。

「你不介意, 但是我介意。」鍾依霖永遠不能接受自己輸了給一個近乎瘋癲的女人手上。「你選誰?曹永安。」依霖冷靜的問。

「美行有了我的女兒……」他猶豫著。

「你喜歡小孩, 好, 我便替你生一個, 我們立即離開這裡。」說罷, 她拉著永安的手出門去。

「永安, 別走……」袁美行哭著說。

念安坐在地下也跟著一起哭。

曹永安更是心軟, 他怎可以再次拋棄她們?

 

「你別忘了, 她是一個瘋女人, 一個只會抱著榴槤的瘋女人。」她吼著。

「我知道, 但是……」曹永安實在懷念那家庭樂的日子。

「別想了, 她是瘋的, 別被那女嬰令你什麼也亂了。」

曹永安才想起袁美行是一個瘋的女人, 她只喜愛榴槤。

他不知道在這段日子袁美行為了他, 也把最愛的榴槤忘記得一乾二淨。

「永安, 別走, 念安和我也需要你, 沒有你的日子念安從來也不笑。」美行哭著說。

曹永安一聽到自己的女兒沒有他便不懂笑, 這實在令他心軟。

 

的而且確沒有他的日子, 她們終日以榴槤披身, 以淚水洗臉。

曹永安只覺不知怎選擇。

「永安, 我們快離開香港, 離開這個女人吧!」

袁美行撲過去曹永安的腳邊, 緊緊的抓著他, 不讓他離開自己。

另一方面, 鍾依霖也用力的扯著曹永安, 她知道只要一把他拉出這房子, 他們便可以重新開始。

這樣的拉扯持續了近十五分鐘, 曹念安不停的坐在地上哭。

在互相拉扯之間, 鍾依霖隨手取起一個未開的榴槤, 然後她用力的把它敲打在袁美行的頭上。

 

頓時一聲淒厲的尖叫:「呀!」

袁美行滿臉鮮血四灑, 頭頂穿了好幾個洞, 紅色的鮮血不停的流, 中間夾雜著少許的榴槤味。

曹永安和鍾依霖嚇得呆了, 袁美行一臉痛苦卻仍緊抓著曹永安的腿不放。

「永安…….呀……..」袁美行叫著。

鍾依霖走過去踢開了她, 然後在地上取起沾滿鮮血的榴槤, 朝袁美行打下去。

「不要……」曹永安走過去拉著鍾依霖。

「呀….救……」

袁美行無聲息的躺在地上, 動也不動。

那一分鐘, 屋內的人全都停止活動, 雙眼都在袁美行身上徘徊。

她死了。

「永安, 我們走吧!就當一切沒有發生過。」依霖流著汗說。

「但……」

「走吧! 否則警察便來。」依霖拉著他走出門口。

這時, 屋內的小女孩突然哭了起來。

曹永安推開鍾依霖, 然後走進屋內抱起念安。

「如果要走, 必須和念安一起走。」

「但…...」依霖心不甘情不願, 但是為了得到永安, 她便答應了。

他們二人把小女孩抱走, 隨即關上了大門。

「砰」的一聲, 門便狠狠的關上了。

屋內由靜悄悄的慢慢轉變為吼怒聲:

 

「念安……我的女兒……我不許她受到任何傷害……」

最後, 袁美行真的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 離開了這個世界。

她的離開, 帶著仇恨, 帶著不甘心, 帶著無限的牽掛……

 

 

五年後……

 

 

曹念安已經七歲了, 她的思想比一般小朋友成熟, 而且常常愁眉苦臉, 一點也不像個只有七歲的小孩。

她很少笑。

曹永安十分擔心這小女兒, 他常常責怪自己當日和依霖不小心殺死了美行而導致女兒成長得不快樂, 可是, 過去的又怎能挽回?很多個晚上, 曹永安想起袁美行也流下了男兒淚, 他們曾經是多麼的快樂。

而這五年裡, 依霖當然沒有好好的照顧念安, 她在永安面前會表現出一副溫柔的臉孔, 但當永安不在時, 她的真面目便會展示在念安面前, 甚至有時真想殺死她, 這樣便不用永安常常想起她的母親袁美行了。

 

死了的人是最霸道的, 她已霸佔了永安的心。

 

「我放學回來了。」念安說罷便走進房間。

「你走得那麼快幹什麼? 怕我吃掉你嗎?」依霖說。

曹念安一句回應也沒有便進入房間了。

她早已習慣了姨姨的態度。

她回到房間便取出她最心愛的榴槤出來吃, 她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家從來也不容許有榴槤出現, 連最寵她的爸爸也不容許她吃, 這真令她奇怪。但是因為她喜歡極了, 於是便在今天買了回來, 偷偷的運進房間吃。

她一口咬下去, 然後感覺到那濃濃的香味, 她開心得躺在床上轉, 她很久, 很久沒有吃過榴槤了。

她的房間佈滿著榴槤的味道, 是濃濃的, 而且久久未能散去。

曹念安吃完了後, 開始擔心味道會傳了出去, 到時必定備受懲罰。

「出來吃飯了, 念安。你的爸爸也回來了。」依霖溫柔地問。

「喚…… 知道了。」念安在房內焦急的團團轉。

「念安, 你是不是生病?」永安擔心的問。

念安心想, 就裝作有病吧! 然後說累要睡覺, 明天醒來, 那一陣濃濃的榴槤味必定已經散去。

「爸爸, 我病了, 很想睡,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念安裝著一把生病的聲音。

「怎麼女兒生病你也不知道?」永安質問依霖。

依霖知道念安根本沒有生病, 她今天放學回來還不是好好的嗎?

 

「我也很擔心念安, 不如進去看一看她怎樣?」

她想知道這小孩在搞什麼。

於是他們取來了鎖匙, 然後靜靜的把念安房門打開。

內裡漆黑一片, 什麼也看不到, 只是嗅到一種久違了而且很熟悉的味道, 他們再次想起了袁美行。

「念安, 出來, 誰准許你吃榴槤?」依霖一想起袁美行便失去自控, 她扯著念安的衣服, 把她拉了出廳。

「依霖, 你別這樣, 只是一件小事。」

念安緊閉著雙唇, 但是眼淚早已流下, 樣子甚委屈。

「你應該知道家裡是不容許吃榴槤的, 榴槤會害死你, 像你的媽, 冤魂不息似的纏繞著你爸爸, 老讓他想念著自己, 太自私了。」

依霖把自己的不滿也說了出來。

永安垂下頭, 然後說:「依霖, 我們真的害死了美行, 難道你不曾內疚? 而你更是親手把她殺死呢!」

「我殺死她, 你這樣說是怪我嗎? 你是否想報警拉我?」依霖一手推開念安, 然後走近永安面前。

念安被她用力的推開, 痛苦的撫著腰間哭了起來。

「你看你怎樣對美行的女兒? 她知道了會怎樣?」永安擁著女兒安慰著。

「你就是只想著她, 你信不信我會把她的女兒殺掉?」依霖說時眼光兇狠。

「你已殺死了她的媽媽, 你還想殺死她?」永安不能相信和她共枕多年的人竟變得那麼殘忍。

「原來是你殺死了媽媽, 是你……」念安叫著。

「是我又如何? 你能怎樣? 永安, 你抱得她那麼緊幹什麼? 她不是袁美行, 她不是。」依霖突然蹲下細細的看著念安, 然後退後了數步大叫著:「原來你仍然是這麼愛她, 念安和她的樣子有幾分相似, 你便擁得她那麼緊, 你還愛她。」

「你瘋了嗎?她是我們的女兒。」

「我瘋? 我才不瘋, 她是你和袁美行的女兒, 不是我的女兒。」她突然衝到永安的面前, 然後一手把念安抱起, 再向著永安說:「要你忘記袁美行只得一個方法 – 便是殺死她。」

她準備把念安掉向窗戶外, 念安的哭聲更大。

「不要。」永安跑過去說。

突然, 屋內傳來強烈的榴槤味道, 是一種不太尋常的味道。

這味道令到整間屋的人都清醒過來, 尤其是鍾依霖。

「你還有多少個榴槤在房內?」依霖大聲的問念安。

念安搖搖頭。

那陣味道越來越強烈, 直攻入腦內。

鍾依霖突然覺得很心寒, 但她雙手仍是緊緊的捉著念安。

「我再說多一次, 以後家裡不許吃榴槤, 在街上吃也不可, 否則你便知道。」然後依霖給念安一記耳光。

「啪」的一聲彷似有著極大的回音。

念安飲泣著, 但仍是一臉委屈, 她不覺得自己有錯。

突然有一把似曾相識的聲音在屋內盤旋著。

「放下我的女兒, 放下她……」

他們環顧屋內, 冷風從四面竄進來, 但還是看不見人影。

「是美行, 是美行的聲音。」曹永安叫著。

「媽媽, 媽媽……」念安掙扎開依霖的手, 然後跌在地上, 她靠在爸爸的身邊叫著。

「別胡說。」依霖裝作鎮定。

客廳的報紙, 雜物也被風吹起, 在空中打著轉。

「美行, 是不是你?」永安向著空氣說。

在打著轉的雜物中, 隱約的浮現了一個人影, 轉呀轉, 根本看不清楚是誰。

但是依霖, 永安已被嚇得呆了似的。

只有念安一個不害怕, 她感覺得到一份親切感, 一份安全感, 她知道這人影絕對不會傷害她。

人影轉著, 轉著, 然後逐漸的清晰過來, 他們沒有猜錯, 的確是袁美行。

她帶著憂怨和憤恨的目光看著曹永安和鍾依霖, 尤其是鍾依霖。

鍾依霖帶著點點迴避的眼神, 她不敢正面的看著她。

她當然害怕袁美行, 因為殺袁美行的是她, 欺負袁美行女兒的也正是她。

「媽媽…...」念安哭著的向袁美行跑去。

曹永安一手把她拉著, 他知道也不知道袁美行會怎樣對待念安。

「你放手, 她是我的女兒, 她需要我。」袁美行看著永安說。

「你……」

「念安是我的女兒, 我不會傷害她。」

曹永安想起五年前她們一家三口在一間屋內的種種溫馨片段, 她也相信美行是多麼愛她的女兒。於是她放開了手。

念安飛快到媽媽的懷抱裡, 然後擁著媽媽哭, 她五年來多麼盼望有這樣的一天。

袁美行抱著念安又疼又鍚, 她很想念她的女兒。

曹永安看到她們這樣子, 很自然的走到她們面前拍拍她們的肩膀安慰著。

突然, 袁美行迅速回頭用兇狠的眼神看著依霖, 這時依霖已嚇得連妒忌也忘了, 她退後到牆邊。

「你很愛永安?」袁美行大聲的問。

佞霖點點頭。

「你很討厭我?」袁美行再問。

依霖想了一想, 然後點點頭。

「你也很討厭我和永安的女兒, 對不對?」袁美行繼續問。

依霖想了很久, 她說不出來。

「我替你答吧!你是很討厭念安, 因為她是我和永安的孩子, 對嗎?」

依霖看著念安, 再看永安, 她默認。

愛一個人是絕對自私的。

「所以這五年來你在永安面前假裝很疼念安, 視如己出, 但事實呢? 你常常責備她, 從來沒有對她好過, 念安這些年來一點母愛也感受不到。」袁美行說起也覺心痛。

永安驚訝的看著依霖, 他一直以為依霖對念安很好。

「你愛永安, 我從不反對, 甚至大方得願意和你共同分享, 但是你呢? 多麼的自私。你已經把我這個情敵殺掉, 但你竟然仍不心足, 念安是小孩子, 她沒有做錯,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我只求我的女兒活得開開心心吧!」袁美行說到這裡也哭了起來。

「如果今天不是念安吃榴槤, 我便無法出現在你們面前, 那念安要被你欺負到何時? 五年了, 還不夠嗎?」

依霖一直聽著, 卻沒有被感動, 只是一心想著怎樣可以再次殺掉她。

「美行, 都是我不好, 那天如果我堅決選擇和你一起便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都是我猶豫不決。」永安內疚起來。

「如果你不是念安的爸爸, 我早就把你殺死了。」她恨他, 恨他當日選了鍾依霖。

「對不起……」永安無奈的說。

其實永安對袁美行的感情不是完全失去的, 畢竟是十多年的感情, 只是現在他和美行是兩個地方的人, 不對, 她不是人, 是兩個地方的兩種人才對。

 

念安的房裡傳出一聲尖叫, 尖叫聲由遠至近來到客廳中。

曹永安和袁美行往後一看, 卻看到鍾依霖手上取著一個榴槤殼朝袁美行方向來。

曹永安向袁美行說:「快點走呀!」

袁美行立即退縮到牆角漸漸消失。

念安向著牆角說:「媽媽, 別走……」

這時, 鍾依霖卻深信自己已經勝利, 她帶著兇狠的眼神看著念安好一會。

她突然速過去把榴槤打在念安頭上, 然而, 她發現只欠一步便可以殺死念安時, 她竟原地踏步, 她回過頭看到拉著她的是袁美行死時的模樣。 她頭頂上有很多個洞, 每個洞也流出大量鮮血, 她滿臉都是血, 但眼光卻明亮得如一盞燈, 那面上的血淋淋令到鍾依霖失去反應。

袁美行把她手中的榴槤打開, 然後推了依霖在榴槤穀內。

永遠的困著她。

「依霖, 她…..」曹永安抖著問。

「你真算不上是男人, 多麼的怕死, 念安由你撫養我真不放心, 就這樣吧! 你也離開, 讓我好好照顧我們女兒。」說罷, 她便緊握著永安的頸子不放, 直到他的臉發紫, 直到他的心跳停止。

 

「曹先生, 早晨。」念安的小學老師向曹永安說。

「早晨, 我把念安交給你了。」曹永安向著女兒說:「上學時要專心, 知道嗎?」

念安點點頭說:「知道了, 媽媽。」然後她便步入學校。

老師的樣子也莫名其妙起來, 媽媽? 他是她的爸爸啊!

 

在這間屋子廚房的一個角落裡, 放著一個榴槤, 這個榴槤有著一個女人的靈魂。

「放我出來, 我討厭這裡, 放我出來。」鍾依霖大聲呼喊著。

但是沒有人會回應她, 她彷彿被困進一個黑洞, 不能走出的黑洞。

 

雖然永安已經死了, 但他的肉身被袁美行借用了, 袁美行不論在何時何地也能深深的感覺到曹永安的存在, 也能感覺到一家人的幸福。

也就因這樣, 沒有人再可以把他們一家三口拆散。(更多好小說請閱讀《香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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