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旅行者來說，由於語言文字、生活習慣、個體自由選擇不同而形成的溝通障礙無處不在。這有時讓我們頭疼不已，有時又是樂趣所在。

一次從西班牙的加納利群島飛往馬德裏，剛上飛機就看到我的座位被大包小包堆滿，這時鄰座一對矮胖敦實的老夫婦趕忙幫我收拾。他們真是買了不少東西，帽子實在沒地方擱了，老先生的腦袋上直接戴了兩頂。很快我發現他們只會講西班牙語，而我又只能講英語和中文，於是連說帶比畫再加上電子詞典，終於明白他們來自古巴，這次是來加納利群島探望女兒。下飛機時老先生一直拍我的肩膀，老太太拋給我幾個飛吻，還親昵地掐掐我的臉。溝通，有時是一種快樂。

還有一次我坐火車橫穿西伯利亞，我睡上鋪，下鋪的女孩來自吉爾吉斯斯坦。上鋪就是一塊板子，下鋪稍顯復雜，白天時要把鋪蓋疊好，把床板中間往上一翹，就變成一張小桌和兩把凳子。我和紅頭髮的吉爾吉斯斯坦姑娘朝夕相處了兩天兩夜，肢體語言是我們溝通的唯一方式。晚上要睡覺時，她就把雙掌並攏枕在頭下，我就幫她把桌椅重新復原成床鋪。餓了的時候，我就做一個用手當勺往嘴裏撥飯的動作，然後我們各自拿出食物，我分給她雞蛋蘋果，她分給我香腸奶酪。瞧，我們建起了一座小型巴別塔。

生活習慣的差異比語言不通還要麻煩。因為旅行中需要用語言解決的問題都是一些即時性問題，比如問路、點菜、買東西等，通過肢體語言再加幾分想象力馬上就能迎刃而解。而生活習慣的不同通常能給初來乍到的旅行者一個下馬威。比如西班牙人的晚餐時間從10點開始，往往那個時候我都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還有一次也是因為餓，可時間和地點乾坤大挪移到美國阿拉斯加一個星期天的早上，我出門一看，厚實的雪地上沒有車轍也看不到任何一串嶄新的腳印，所有餐館、超市、商店都在周日關門大吉，餓得我就差趴在地上啃雪了。

其實只要在抵達目的地前多看兩眼旅遊攻略，就能避免許多常見的錯誤和笑話。比如在印度吃飯一定要用右手，因為當地人認為左手是不潔的；在尼泊爾，孩子的頭頂摸不得；在斯裏蘭卡，搖頭才是“Yes”的意思。若想真正融入當地，最好的辦法就是停下來住一兩個月，再交一兩個朋友（根據我的經驗，只要住下來，朋友自然來），要是還能趕上一兩場紅白喜事就更完美無缺了，因為那是當地風俗的一次集體亮相。慢慢地，我們記住了一些人的姓名和長相；慢慢地，我們了解了當地人如何度過一天、一年、一生；慢慢地，我們的旅行也從走馬觀花過渡到融入其中。

每個人在成長過程中選擇的道路各不相同，有的是天性使然，有的是後天形成。作為旅行者，我們不僅要承認選擇的權力，更要捍衛選擇的自由。美國舊金山有兩條街十分著名。黑特街是全美嬉皮士的大本營（這裏都是新生代，而果阿的都是鼻祖），如果按照大眾審美標準，這條街上所有人都穿著奇裝異服，可如果按照這條街的標準，那我們都會覺得無地自容。

還有一條卡斯楚街，在這裏牽手的都是同性，街口一面巨大的彩虹旗高高飄揚，驕傲得也像昂首挺胸走過這裏的每一個同志。其實尊重別人就是尊重自己，因為你也是獨一無二、與眾不同的。

旅行是一項修煉，無論能否建起巴別塔，只要去學習、去尊重、去包容、去愛，那都是一個比昨天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