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諾(1910——1976),法國生物化學家。生於巴黎。1941年獲理學博士學位,1957年任巴黎大學理學院教授。莫諾與雅各布合作,1961年提出了「信使核糖核酸」與細胞核內「轉錄」機理,使人們加深對分子遺傳學的理解。1965年二人與利沃夫同獲諾貝爾生理學和醫學獎。莫諾還從1946年開始對細菌□誘導合成進行了深入研究。


我首先給你們講一個愛因斯坦和法國詩人瓦萊裡談話的真實故事,也許你們中有些人已聽過了這個故事。當愛因斯坦第一次來到巴黎時,一個有名的女主人把愛因斯坦和瓦萊裡榮幸地請到她的客廳,安排他倆進行了一次談話。在場的任何人都可以聽他們的談話。你們知道,瓦萊裡相當狂熱,他認為創造過程比創造過程產生的作品更令人感興趣。無疑,瓦萊裡是個非常偉大的詩人,但跟寫詩比起來,他對哲學就不像寫詩那麼通了。他沒有讀過卡爾·波普爾的《世界》的著作。簡言之,他對創造過程感興趣,並且他開始問愛因斯坦他自己如何工作的問題。 

「你如何工作?你能向我談談這個問題嗎?」 
愛因斯坦含糊其詞,他說:「嗯,我不知道……在早晨,我出去散步。」 
瓦萊裡說:「呵,有趣,當然你有一個筆記本。任何時候你有了一個思想,你就把它寫在本子上。」 
愛因斯坦說:「哦,不,我不這樣。」 
「你真不?」 
「你不知道,產生思想的時候很稀少。」 
真的,我想堪稱為真正的大的創造的也就是這麼一點兒。 
既然我是這裡第一個發言者,我願提一下人們可能認為進入創造過程的幾個要素。我認為不能把它歸結為任何簡單的過程或創造者大腦中的相對應的簡單的物質。由於我們正在談論科學中的創造性,我必須首先弄清什麼是科學發現。換句話說,我們必須考察科學發現過程的邏輯。雖然,過程的邏輯不是我們眼下討論的主題,但我們必須認識到沒有邏輯就沒有創造。 
在某種意義上我們的任務是簡單的,因為我們所有的人都得按波普爾在其名著《科學發現的邏輯》以及其他著作中闡明的原則去做。如果我可以過分簡化,那麼科學發現由遵循波普爾的分界原則的陳述猜測或假說組成,即猜測建立在假說的基礎上,而假說根據其結構甚至可以被一個想像實驗證偽。因此不存在純粹經驗的發現。科學發現的過程總是包含著先幹事實的經驗實驗的猜測,在這一點上,波普爾是完全對的,根本不存在純經驗的發現。我將以此作為定義的基礎。 
在科學發現的要素中,或許最重要的一個是我稱之為主觀仿真的過程。依靠這個過程,我們主觀地模仿我們周圍的事情。基本說來,這是一種預期的態度(當我們希望度假時,我們實際上想像地體驗著我們可能從這假期得到的愉悅)。當一個科學家對一個特定的現象感興趣時,他所做的只是力圖主觀仿造現象的情形,以達到內心表述的外在形式。首先,現象本身和有關根源等的內心表述,這點也許他沒有意識到。我已經和物理學家們包括高度抽像的理論物理學家討論過這點。他們告訴我,在思考感興趣的現象時,他們或多或少地將自身比作電子或粒子,並且問,假如我是粒子。我會幹什麼。這樣一個假設性仿真的過程可以用語詞來表達。兩者相比,用符號更好,因為語詞化一般非常困難。最後階段是以純邏輯的或數學的嚴密術語表述猜測。舉一個自己工作的例子來說明這種創造過程總是令人感到窘迫的。不過,有各種程度的創造,因而即使是非經典性的例子也還是有用的。 
大約在10年前,我已對在細胞新陳代謝中起一種特殊調節作用的某些□的特性發生了興趣。在第一次嘗試分析這些調節作用的機制時,我們用文獻資料表明這種調節相互作用依據□活性的經典理論很難理解。現在的文獻資料表明,這種理論無法解釋調節□。在某種意義上,我們當時所做的只是提出這樣一個事實:在調節□的特例中,實驗事實否證了經典理論。在試圖提出另一種解釋代替它時,我們指出調節相互作用具有非重疊的不同位點。因此調節有賴於作為一個整體的□分子的構象轉換。這似乎是一個非常可能而又合理的猜測。但是我們不得不承認用任何簡單的或系統的實驗來確證或否定這個猜測都是困難的,尤其是否定這個猜測更加困難一籌。 
當我們再來考察積累起來的文獻資料時,我們就進入了創造過程的第二步。我們意識到,當底物、激活劑、抑制劑濃度確定時,在幾乎所有的研究例子中,□活性的變化是非線性的。對比與眾所周知的「經典□」理論一致的線性關係,就顯現了□活力非線性的奇異之處。這一點當然沒有逃脫人們的注意。但是,還沒有人把這種奇怪的特性同調節系統的機制聯繫起來進行研究。 
我們絕不能忽視可以用來辨識一個系統的這種奇異特性,特別是當這種奇異性似乎不僅是一個單獨的系統,而且實際上是一類系統的特徵時,更要對此加以考慮。我要指出,注意研究這種特性十分重要,活性□的非線性奇異特性的研究是體現這種重要性的又一個例證。下一步的工作是按照我們的猜測解釋這種特性。即將它和這些□的調節功能聯繫起來。根據這些動力學資料,既然□和底物、激活劑和抑制劑的聯繫似乎是多分子的相互作用(事實上是協同相互作用),那麼□分子表面就有與底物,效應物一一對應的假設的連接位點。而且根據幾何學原理,單個多□鏈組成的□不能承受一系列同一位點,因此,我們不得不假設,這些調節□由亞單位組成,每一個亞單位有一個結合位點。 
很抱歉,我冗長地講個人的工作。我不想為這個理論本身辯護,而只想說明一個人要把看起來極其複雜的特性概括為簡明的可檢驗的理論所經過的全部步驟。讓我再次指出,關鍵的步驟是首先認識到經典的□活性理論在調節□的特例中可以被證偽,正如我試圖表明的。當我們玩弄符號,以表述做出的猜測時,我們就達到了第二步。事實上,通過書寫這些符號,這種內在的對稱性就自然而然的呈現出來了,因為這些書寫符號反映了有關現象和分子本身的對稱要素之間相關聯繫的基本思想。我也許可以指出在這進展中,畫出「圖像」(符號)是極其重要的,否則根據詞彙的通常意思,我們很難看出哪裡產生「想像力」。 
當然創造性過程還有其他要素,例如具有注意到在實驗中發生的奇怪現象和小事的能力,因為許多小事是發現的來源,有時甚至是非常重要的發現的來源。 
在創造過程中,我所稱的「技術的膽量」是有關實驗者的要素。對一個以某種方法培養起來的科學家來說,放棄那些訓練他成長起來的方法,接受全新的他從未接觸過的方法是困難的。當然,有許許多多非常優秀的科學家,在他們的領域用培養起他們的那種方法和技術取得了極大的成功。但是一旦他們所習慣的方法和技術的效能或多或少地被窮盡,他們便鼓不起勇氣放下那種方法和技術,學習使用新的技術,以便在他們的領域裡繼續他們的研究。這使我想到,一些出色的遺傳學家,當遺傳學的很大部分牽涉到化學,當基因研究不再依靠雜交而轉向研究分析DNA的片段時,他們就茫然無措了,就掉隊了。因為他們沒有勇氣學習用新的技術、新的方法繼續研究。 
然而,我稱之為「好的鑒賞力」大概是創造過程中最重要的因素,因為,選擇題目需要它,選擇研究對象,即選擇需要進行或加以考慮的實驗系統更需要它。那些在實驗中很有經濟觀念的人,那些從不濫用技術的人,那些知道一位數足夠,就絕不在四位數上費心的人,那些簡化實驗,使之高效的人,他們能夠把別人兩年才能完成的實驗在一周或者有時在一天內完成。 
此外,理論的漂亮是至關重要的因素。在生物學中,我認為說明這一點的最好例子是DNA的發現過程。順便提一下沃森的書,這本書沒有寫真正的智慧的來源,也沒有寫下猜測的動機,而這些猜測是發現的真正來源。沃森沒有把最有趣的東西寫進去。 
另外,缺乏謙虛,我認為是我們科學家最致命的一個罪過。他們不能在順利和取得成就時思難思危。然而,思考是創造過程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 
最後,我回到我開始所講的。我們必須首先接受關於真正科學發現的邏輯的一個相當精確的框架。我認為波普爾的原則是這個框架的基礎。就我所知,你只需通讀現代文獻,特別是要通讀理論物理、理論化學和理論生物學的文獻,你就會明白,為什麼赫赫有名的理論著作毫無用處。原因很簡單,它們沒有遵循卡爾爵士的分界原則。換句話說,這種理論有這麼樣個結構,以致於你問一下作者你何以證明你的理論,他將無言以答。 (楊思 譯) 

Views: 42

Comment

You need to be a member of Iconada.tv 愛墾 網 to add comments!

Join Iconada.tv 愛墾 網

愛墾網 是文化創意人的窩;自2009年7月以來,一直在挺文化創意人和他們的創作、珍藏。As home to the cultural creative community, iconada.tv supports creators since July, 2009.

Videos

  • Add Videos
  • View 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