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眼睛裏

一個人的眼睛裏, 我一再被放慢 
臉龐是重復的 
臉上的喜悅、悲傷,內心的孤獨 
也是雙份的,它們重復著襲來 
 
在一個人眼中,捏造煦日和風 
梨花帶雨。春去春義回 
螞蟻排著隊,浩沿蕩蕩,向南,向北 
一個人的眼睛裏,我看到自己 
向著更遠的地方 
自己跟自己較勁 
而與巨大的生活握手言和 
 
一個人的眼睛裏,我長出更多的手 
拎著無數鋒利的刀 
我長出更多的腳,仿佛風火輪 
卻無法飛奔如箭 
無法趕上另一個我,讓他停下來 
看看四周,是否春色依舊 
 
洪水 
 
我夢見洪水,騎著高大的白馬 
在八月的身後消退 
我知道,在模糊的家鄉 
有一扇扇陰晦的木門 
等待這個遠遊的浪子去開啟 
 
它一定經歷過太多悲喜 
才任性。對親人無情,對朋友無義 
洪水打碎了桃金娘樹上的杯盞 
月光照不到的山岡 
遍地是紫色的酒漿,零落的星辰 
這其中有一場年代久遠的戰爭 
 
勝利者戰勝了命運 
帶走更多的憐憫,和寬恕 
他們繼續前進,找到了 
肉體通往永遠的路 
 
你看,我也是在洪水中奮力掙紮的

那個人。只是現在 
我放棄了訴說,任其沈淪 
 
老去的途中 
 
我正在老去的途中,對花朵的顏色 
有了足夠的信任 
四周浩瀚的事物,彼此獨立 
它們擁有各自的孤寂 
擁有一個又一個自由的黃昏 
 
龐大的校園,鳥鳴環繞 
孩子的翅膀遠離了舊時風尚 
你綠樹成蔭,感激雨水的養育 
感激光陰的枝丫結出果實 
獲得內心的贊許 
 
你的青澀臉龐,留不住人聲喧嘩 
微風輕吻,淚水慰藉 
時光再倒退多少年,你我才能 
重新成為枝上的嫩芽、花蕾、綠葉 
成就一個又一個春華秋實 
 
仿佛少年遠走他鄉時的猶豫與決絕 
如果有足夠的愛。在老去的途中 
請你的搖曳與戰栗 
再輕一些,再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