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赫特夏芬《從容生活·當下享受》快節奏摧毀了什麽

近一百年來,西方社會設定了一種過快的節奏,這種節奏持續變快,要求人們行動更多、生產更多、學習更多。我們所有的機能都像上了弦一樣為已經太快的速度再加速。計算機、傳真機、語音郵件、電子郵件、互聯網、手機、自動重撥:這些對處理公務來說是方便的,但是它們每一項都把環繞我們的節奏再次加速,持續地增加壓力——讓我們失去了放松和處理情感的時間。

這種“快、更快”的節奏是相對來說較新出現的現象,而且似乎沒有人知道如何改變它。大多數人甚至根本沒想過要改變它,因為社會認為它是“具有生產力的”,我們每一個個體已經被這種觀念所同化,以至於我們並沒有意識到我們想要改變它。

即使我們認識到某些事是錯誤的,我們也不知道如何去改變這樣的節奏,如何在更加緩慢、更加“人性化”的節奏中與其他事物產生共振。

大多數的我們不知道如何轉換時間,不知道當社會的重錘無情地敲打著我們的時候,我們如何采用更慢的節奏。我們不知道如何停下來沈思,如何把時間用在自己身上,如何從瘋狂變得平和,如何去放松,去註意,去感受。

讓我們來看一個大約生活在1750年左右的殖民地家庭。

那是相當艱苦的歲月。地需要耕種,農作物要播種和收割,衣服要用手洗,烤面包不能用電,然而孩子被養育著,衣服照常洗著,簡陋的機器正常運轉著。那時沒有什麽幫助節省時間的裝置,沒有家用電器,沒有方便米飯或速凍食品。

然而,我們要如何解釋那時的婚禮常常持續五天之久?慶祝假期或豐收,持續一周呢?那些被壓迫的、過度工作的殖民地居民從哪裏找到時間讓自己快樂呢(所有的殖民地文件都宣揚要讓殖民地居民快樂)?為什麽他們比我們擁有更多的實踐宗教和冥想的時間?為什麽相比於生活在我們這個躁動、憤怒、無暇顧及禮儀的社會中的人,殖民地居民會擁有更多的快樂,友善,以及對他人的關心?

殖民地居民們是遵循他們那個社會的節奏來工作的,一個完全不同於我們的社會。那裏的居民自然也是生活艱難的,但他們通常不會對抗時間。給現代人帶來痛苦的壓力癥狀在那時是不為人們所知的,放松被嵌入了每個人的生活。那裏的居民在處理生活事件時處於平和的節奏中,他們的節奏不是用天、小時和秒來定義,而是用季節來定義的。

這些居民,和生活在工業革命之前的人以及當今生活在非西方社會中的人一樣,對於他們來說,時間是環形的。當然,變化標記著時間。潮濕的季節和幹燥的季節,熱的季節和冷的季節,出生和死亡,播種、培育和收割(時間環路中的每一部分都用慶典作為標誌)。然而,世間的存在就這樣持續著,並沒有從根本上被改變。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生命開始的同時伴隨著生命的終結。

我們能在位於印度北部的喜馬拉雅山上的拉達克地區看到一個突然而急劇的變化,生活就在這樣的變化中從以前的那種時間往復轉向了現代的線性的生活。

在七十年代中期以前,拉達克是完全與世隔絕的,那時當地的生活非常艱苦。居民們使用最簡陋的工具,自己種植糧食和飼養家畜,自己做衣服。但是,正如瑞典的語言學家海倫娜·諾伯格霍吉在《古老的未來:從拉達克學到的》一書中提到的:在達拉克,工作是通過人們的協作完成的,而且通常伴隨著歌聲。尤其是在冬季,那裏的人們擁有大量的時間用來舉辦幾乎不停歇的聚會和慶典。

1974年,印度政府建造了一條通往拉達克的公路,鼓勵遊客以及“開發專家”們訪問那個地方。自此,拉達克人被迅速地卷入了貨幣經濟的狂潮。如今,許多當地人已經無法想象沒有了金錢該如何生活,雖然他們以前是從來不需要錢的。他們也購買能為自己節省時間的電器,購買從其他國家進口的商品——過起西方世界的生活方式。

這種突然間向現代化生活的邁進改變了拉達克人生活的每一個方面——直接觸及了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基本層面。就像一位拉達克友人向諾伯格霍吉講述的:

我無法理解。我那個住在首都的妹妹,她擁有各式各樣的能讓自己生活便捷的東西。她從商店裏買衣服穿,她有一輛吉普車、一部電話、一個煤氣竈。所有這些為她節省了大量的時間,但是當我去看她時,她竟然沒有時間跟我說說話。

拉達克人的時間在無意識中從環形轉變成了線性的。我不知道如果可以再變回以前那樣,他們中有多少人會更加快樂。

當我閱讀描寫美國西南部的霍皮人的書時,我自己也碰觸到了環形時間這個概念。像大多數美國本土的社群一樣,霍皮人生活在環形時間裏,這個概念是我們在現代的線性時間裏生活時不常見到的。在環形時間裏,鬥轉星移,四季輪換,作物年年種植、生長、收割——所以,未到的將來被視為是歷史的輪回。當下的時刻是時間這條連續軸上從過去到將來的中心,而變化則發生在恒久不變的背景下。

於是,對於霍皮人來說,如果那些天、四季、甚至是一輩子的時間將要再次輪回,那麽時間永無盡頭。今天沒完成的事可以明天再做,今年沒做完的明年再說,這一世沒完成,還有下一世。當你遙望未來時,事物不會變得更好或更差。

當下,就是生命存在的時刻。

相反的,我們現代生活的節奏是明顯的不自然的,反映的是社會的影響力,而不是地球的磁力。我們被教育要迅速地思考,迅速地行動,迅速地完成事務。

“快買呀,我們的電視機懇求我們:離聖誕節只有十天時間啦!”

我們在天性之外附加了貪婪、物質、“什麽都想要”的節奏。

我們甚至在童年時期就已經這樣了。

一位朋友懊惱地描述他女兒對聖誕節的反應:

莎拉表現出那種特別瘋狂的期待。她沒有查看每一件禮物,細細把玩和琢磨它,真正進入它的世界,而是好像一陣“開禮物”的小龍卷風席卷而來,她撕下一個禮物的外包裝紙,然後立刻扔下它,狂熱地轉向另外一件禮物,就像在瘋狂掠食一樣。

自然,莎拉表現出了她自己對於我們這個世界的怪誕的速度的應和。她從大人——包括我——的身上學到了期待將要到來的事物,而忽略掉真正存在於此刻的。

我並非建議大家要變成殖民地的居民,或者把生活改變成霍皮人的風格;即使我們真的嘗試,我們也做不到。我只是在說,我們應該向他們學習。因為他們曾經——而且很多人仍在——遵循時間流動的規律去生活,而不是爭著準時,爭著與時間賽跑。

我們忘記了絕大多數曾經活過——實際上,還正在活著——的人曾經知道和現在仍然知道的事實。

我們忘記了生命本身——時間本身——是各式各樣的節奏的展現。像音樂一樣,宇宙的脈動中包括著聲響和靜默,活動和休息。

我們已經忘了如何休息。

為了拾起記憶,我們必須與社會之外的節奏產生共振。而且,我想,我們最好從與自身共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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