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有根 創意是伴 Bridging Creativity
一、它的外科器具
在昆蟲的各種類型中,很少有能夠發光的。但其中有一種是以發光而出名的。這個稀奇的小動物的尾巴上像掛了一盞燈似的,用來表達它對快樂生活的美好祝願。即便是我們不曾與它相識,不曾見過它在黑夜中從草叢上飛過,不曾見過它從圓月上落下來。就像一點點火星兒一樣,那麼,至少從它的名字上,我們可以多少對它有一些瞭解。古代的時候,希臘人曾經把它叫做亮尾巴,是很形象的一個名字。現代,科學家們則給它起了一個新的名字,叫做螢火蟲(Iamqyris)。
事實上,螢無論如何也不是蠕蟲,即便是從它的外表上來看,它也不能算作是蠕蟲。它生長著六隻短短的腿,而且,它能夠知道如何去利用這些短足。從某種意義上講,它可真算得上一位真正的閒遊家。雄性的螢到了它發育完全的時候,會生長出翅蓋,像真的甲蟲一樣。不過,事實上,它也就是甲蟲的一種。然而,雌性的螢卻不怎麼引人注意,它對於飛行的快樂,卻是一無所知的。真的有些可憐,它不能完全懂得世界上還有自由飛行這種快樂可以享受。它終身都處於幼蟲的狀態,也就是說處於一種不完全的形狀,似乎永遠也長不大。可是,即便在這種狀態下,使用「蠕蟲」這個名詞也是很不貼切,不得當的。我們法國人,經常用「像蠕蟲一樣的粉光」一語來表示這些沒有一點兒保護和遮掩的動物,不過現在,螢卻是有衣服的。可以說,外皮就是它的衣服,它用自己的外皮來保護自己。而且,它的外皮還具有很豐富的顏色呢。它全身是黑棕色的,但是胸部有一些微紅。在它的身體的每一節的邊沿部位,還裝飾著一些粉紅色的斑點。像這樣色彩豐富的衣服,蠕蟲是不會穿的!
儘管如此,我們還是繼續把它叫做發光的蠕蟲。因為,它的這個名字是全世界的人早就已熟知的了。
螢,有兩個最有意思的特點:第一、就是它獲取食物的方法;第二、就是它的尾巴上有燈。
有一位著名的法國研究食物的科學家曾經說過:「告訴我,你吃的是什麼東西,那麼我就會告訴你,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同樣的問題,都應該對任何昆蟲提出,我們想要研究的東西就是這些昆蟲們的生活習性——因為,有關昆蟲的食品供給方面的知識,是動物生活中最主要的問題,就是我們人類常說的「民以食為天」,它也就成了我們應該重點研究的問題之一。雖然,從螢的外表來看,它似乎是一個純潔善良而可愛的小動物,但是,事實上,它卻是一個兇猛無比的食肉動物。它是一個善於獵取山珍野味的獵人,而且,它的捕獵方法是十分兇惡的。看來,它的外表也像其他一些昆蟲一樣具有一定的欺騙性。通常,它的俘虜對像主要是一些蝸牛。這個事實,早就被人們認識到了。而人們所不知道的,鮮為人知的,只是螢的那種有些稀奇古怪的捕捉食品的方法。這個方法,我在其他的地方還沒有看到過相同的例子,可見其獨特性並非一般。
螢的這種捕食方法,具體情況如下所述:在它開始捉食它的俘虜以前,它總是先要給它打一針麻醉藥,使這個小獵物失去知覺,從而也就失去了防衛抵抗的能力,以便它捕捉並食用。這就好比我們人類在動手術之前,在病床上,先接受麻醉,從而漸漸失去知覺而不感到疼痛一樣。在一般情況下,螢所獵取的食物,都是一些很小很小的蝸牛。很少能捕捉到比櫻桃大的蝸牛。在氣候非常炎熱的時候,就會在路旁邊的枯草或者是麥根上,聚集著大群的蝸牛,像集體納涼一般。也許是酷熱難耐的原因,它們一動也不動地群伏在那些地方。生怕動一動,就會覺得熱氣逼人。它們就是這樣靜止著,懶洋洋地經過炎熱的夏天的。在這些地方,我常常會看到,一些螢在咀嚼它們那已經失去知覺的俘虜。螢就是在這些搖擺不定的物體上把它們麻醉了的。
除了上述路邊的枯草、麥根等地方以外,螢也常常選擇一些其他可以獲得食物的地方出沒或停留。比如說,它常到一些又涼又潮濕的陰暗的溝渠附近去蹓躂。因為在這些地方,經常會有一些雜草叢生。在那裡經常可以找到大量的蝸牛。這可是難得的美餐啊!飽飽地吃上幾頓是沒問題的。通常在這些地方,螢把它們的俘虜在地上殺死,就像人們說的就地處決一樣,乾淨利落地結束戰鬥。然後,獲得豐厚的戰利品。在我自家的屋子裡,我也可以經常製造出這樣的地方,來吸引螢到這裡來捕食。因此,待在家裡,我便能製造出一個戰場,並且,更便了我非常仔細地觀察它們的一舉一動。
那麼,下面我就來敘述一下這種奇怪的情形吧。我拿了一個大玻璃瓶,然後再找一點兒小草,把草放到大玻璃瓶子裡面,再往裡邊放進幾隻螢,還有一些蝸牛。我取的蝸牛,大小比較適中,不算特別的大,也不算特別的小。這一切準備工作就緒以後,我們所需要繼續進行的工作,就是等待,而且,必須要耐心地等待。不過,最為重要的一點是必須十分留心,時刻注視著玻璃瓶中發生的一切動靜,哪怕是最微小的動作,也不能輕易放過。因為,整個事情的發生,是在非常不經意的時候,而且,時間持續也不長,幾乎就是一會兒的時間。所以,必須目不轉睛地緊緊盯住瓶中的這些生靈。
不一會兒,玻璃瓶中就有事情要發生了。螢已經開始注意到它的犧牲品了。看起來,蝸牛對於螢而言,有極強的,難以抗拒的吸引力。按照通常情況下,蝸牛的習性,除去外套膜的邊緣的地方,它的身體會微微露出一點兒以外,其餘的軀體全部都隱藏在它的家中——即它背上的殼子裡面,可能它覺得這樣會更安全一些。於是,這位獵人躍躍欲試,準備發起總攻了。它先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身上隨身攜帶著的兵器迅速地抽出來。這件兵器是何等地細小啊,要是沒有放大鏡的幫助,簡直是一點兒也看不出來。螢的身上長有兩片顎,它們分別彎曲起來,再合攏到一起,就形成了一把鉤子,一把尖利、細小,像一根毛髮一樣的鉤子。如果把它放到顯微鏡下面觀察,就可以發現,在這把鉤子上有一條溝槽。如此而已,這件武器並沒有什麼其他更特別的地方。然而,這可是一件有用的兵器,是可以致對手於死地的奪命寶刀。
這個小小的昆蟲,正是利用這樣一件兵器,在蝸牛的外膜上,不停地、反覆地刺擊。但是,螢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很平和,神情也很溫和,並不像惡狠般兇猛,乍一看起來,好像並不是獵人在捕獵食物,在咬它的俘虜,倒好像是兩個動物在親呢接吻一般。當小孩子在一起互相戲弄對方的時候,他們常常用兩個手指頭,互相握住對方的皮膚,輕輕地揉搓。這種動作,一般情況下,我們常用「扭」這個字眼兒來表示。因為,事實上,這種動作近乎相互搔癢,而並不是那樣重重地打。現在,就讓我們來使用「扭」這個字吧。一提到動物,除去那些最簡單平實的字以外,通常在言語中使用的字,可以說,好多都沒有用處。那麼,我們就可以說,螢是在「扭」動蝸牛,這大概更貼切一些。
螢在扭動蝸牛時,頗有它自己的方法。你會看到它一點兒也不著急,不慌不忙,很有章法。它每扭動一下對方,總是要停下來一小會兒。彷彿是要審看一下,這一次扭動產生了何等效果一般。螢扭動的次數並不是很多,頂多有五六次足以。就這麼幾下,就能讓蝸牛動彈不得,失去了一切知覺而不醒人世。再後來,也就是在螢開始吃戰利品的時候,還要再扭上幾下。看起來,這幾下扭動更至關重要。但是,至於究竟螢為什麼要如此這般行事,我就不能確定其真正的原因了。確實在最初的時候,只要輕輕地幾下,就足以使蝸牛慢慢地不能感覺一切了。那麼,它為什麼在食用前,還要來上幾下呢?我不得而知,至今仍是個迷。由於螢的動作非常迅速而敏捷,如同閃電一般快,就已經將毒汁從溝槽中傳送到蝸牛的身上了。這只是一個瞬間的動作,要非常仔細地觀察才能覺察到。
當然,有一點是不用懷疑的,那就是,在螢對蝸牛進行刺擊時,蝸牛一點也不會感覺到痛苦。關於這一點,我曾經做過一次小小的試驗。在一隻螢進攻一隻蝸牛的時候,當螢只扭了四五次以後,我馬上迅速地把那只受了毒汁破害的蝸牛拿開。然後,用一根很小很小的針去刺激這可憐蟲的皮膚。那一點兒被刺傷了的肉,竟然一點兒也沒有收縮的跡象。這就已經很清楚地表明,此時此刻,這只蝸牛已經一點兒活氣也沒有了。它是不會感覺到痛苦的。因為它已經沉浸到另一個世界裡去了。還有一次,我非常偶然地看到一隻可憐的蝸牛遭受到螢的攻擊。當時,這只蝸牛正在向前自由自在地爬行著。它的足慢慢地蠕動著,觸角也伸得很長。忽然,由於一下子的刺激和興奮,這只蝸牛自己亂動了幾下。但是,馬上這一切就靜止了下來,它的足也不再向前慢爬了。整個身體的前部也全然失去了它剛才的那種溫文爾雅的曲線。它的長長的觸角也變得軟了,不再向上伸展著了,而是拖垂到下邊來,就像一根已經壞了的手杖一樣,再也感受不到什麼東西了。從這種種表面的現象來看,這只蝸牛已經死了,已經真的到另一個世界裡去了。
然而,實際上,這只蝸牛並沒有真正悲慘地死去。我完全有辦法,能讓它重新活過來,我可以給它第二次生命的機會。就在這個可憐的、假死的蝸牛既不生,又不死的兩三天內,我每天都堅持給它洗浴,清潔身體,特別是傷口。就在幾天以後,奇跡出現了。這只被螢無情地傷害得很慘重的、幾乎一命嗚呼了的傢伙,恢復到了以前的狀態中,它已經能夠自由地爬來爬去了。而且,它的知覺也已經恢復正常了。因為當我用小針刺擊它的肉時,它立刻就會有反應,小小的軀體馬上就會縮到背殼裡去藏了起來,這充分說明它已經恢復知覺了,就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樣。它是完全可以爬行了,那對長長的觸角重新又伸展開來,好像並沒有發生過什麼特別意外的事情一樣。而且,它還精神倍增。在它失去知覺的日日夜夜裡,它彷彿進入了一種什麼都不知曉的沉醉的狀態,一切都驚動不了它,而現在則大不一樣了。它醒了,而且完全甦醒了過來,從死亡中復活了,奇跡般地逃離魔爪,獲得了第二次生命。
在人類社會的科學中,人們已經發明創造了在外科手術時不會讓人感覺到疼痛的方法,並且這種方法在醫學實踐上,已經被證明是非常成功的了。然而,在人類還沒有找到這種方法之前,螢以及很多其他種類的動物,就已經通過實踐,實行了好幾個世紀之久了。所不同的是,外科醫生在手術前,讓我們聞以太或者是其他麻醉劑。而那些昆蟲採用的方法是,利用它們天生就長著的毒牙,向別的動物注射極小量的特別的毒藥,以達到讓別的動物失去知覺的目的。
當我們偶然想到蝸牛具有那樣溫柔、平和而無害的天性,可螢卻要採取向它注射毒汁以麻醉它的特別方法來制服它,並且以它為食物,似乎總有些奇怪的感覺。但是,我想我可以知道螢利用這種方法獵取蝸牛的種種鮮為人知的理由。
假如蝸牛只是在地上爬行,甚至是蜷縮在自己的殼子裡,那麼,對於它的種種攻擊,是一點兒也不困難的。原因是,蝸牛背上背的殼兒上並沒有任何遮蓋的東西加以保護。而且,蝸牛身體的前部是完全暴露在外面的,也是毫無遮擋的。但是,實際上,事情並不這麼簡單。蝸牛不僅僅單單地在上爬行,它經常是置身在較高的而且不穩定的地方。比如,它喜歡趴在草桿的頂上,或者是待在很光滑的石面上。它貼身在這些地方,就無需什麼其他的保護了。因為,這些地點本身就為它提供了再好不過的天然保護。其原因是,當蝸牛把自己的身體緊緊地依附在這些東西上時,這些東西就起到了蓋子的作用。於是,便能起到很好的保護作用了。不過,只要稍微一不留神,有一點兒沒有遮蓋嚴密,一旦被螢發現,它的鉤子可一點兒也不講情面。只要有機可乘,它是一定要鑽空子的。總之,螢的鉤子總會有辦法可以觸及到蝸牛的身體。然後,一下子鉤住,釋放出毒液,蝸牛便會失去知覺。螢就可以安安穩穩地找個地方坐下來,享用它的美餐了。
不過,蝸牛深居高處,也是有一定危險的。當它爬在草桿上時,很容易掉下來。哪怕稍微有一點兒扭動,或者是掙扎,蝸牛就會移動它的身體。一旦蝸牛落到地面上,那麼,螢就不得不去選擇一個更好的獵物。所以,在螢捕捉蝸牛時,必須要使它沒有絲毫的痛苦感,失去知覺,讓它動晃不得,從而也就不能輕易地逃跑了。因此,螢在進攻蝸牛時,一定要採取觸得很輕微的方法,以免驚動了這只蝸牛,讓它從搖擺不定的草桿上搖落下來。否則的話,可就前功盡棄,白費了一番心思,讓到手的食物給溜走了。因此,我想,螢之所以具備這樣的外科器具,理由不過如此而已吧!除此以外,我再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二、薔薇花飾物
螢不僅僅是在草木的枝幹上結束戰鬥,使它的俘虜逐漸失去知覺,而且,也在這種存在一定危險性的地方,就地把它解決處理掉,也就是要把它給完全吃掉。所以,螢的食品的獲得可並不是件簡單容易的事呢!
那麼,螢在吃蝸牛時,又是採用怎樣奇特方法呢?它真的是在食用它嗎?是不是要先把蝸牛分割成一片一片的,或者是割成一些小碎片或碎粒什麼的,然後再去慢慢地、細細地咀嚼品味它呢?我猜想,它並不是以這樣普通的方式食用它的。因為,我從來也沒有在這些動物體內,找到過任何這種小粒的食物。這就證明螢的吃,並不是通常的狹義上的吃的意思,它只不過是以另一種方式,來解決問題罷了。具體方法是這樣的,它要將蝸牛先製造成非常稀薄的肉粥,然後才開始飲用。就像蠅吃小的幼蟲一樣,它能夠在還沒有吃之前,先把它弄成流質,然後再痛快地享用。
更為具體的情形和做法是這樣的。螢先使蝸牛失去知覺,無論蝸牛的身體大小如何。在開始的時候,總是常常只有一隻的四分之一大小。客人們也二三兩兩地跑過來了。它們和主人毫無爭吵,全部聚集到一起,準備和主人一起分享食物。過了兩三天以後,如果把蝸牛的身體翻轉過來,把它的面孔朝下面放置,那樣,它體內盛的東西,就會像鍋裡的羹一樣流出來。這個時候,螢的膳食已經結束了。它所飲下的只不過是一些其他動物已經吃剩下的東西。因而,一隻蝸牛被眾蟲同時分享了。
事實是很顯然的。和前面我們已經看到過的「扭」的動作相似,它們經過幾次輕輕的咬,蝸牛的肉就已經變成了肉粥。然後,許多客人一起跑過來共同享用。很隨意地,每一位客人都一口一口地把它吃掉。而且,每一位客人都利用自己的一種消化素把它做成湯。能夠應用這樣一種方法,說明螢的嘴是非常柔軟的。螢在用毒牙給蝸牛注射毒藥的同時,也會注入——引進其他的無物質到蝸牛的體內,以便蝸牛身上固體的肉能夠變成流質。這樣一來,這種流質很適合螢那柔軟的嘴,使它吃得更加方便自如。
蝸牛被關閉在我的玻璃瓶裡,雖然有的時候,它所處的地位不是特別穩固,但是,它還是非常仔細小心的。有的時候,蝸牛爬到了瓶子的頂部,而那頂口是用玻璃片蓋住的。於是,它為了能在那裡停留得更加穩固、踏實一些,它就利用那自己隨身攜帶著的粘性液體,粘在那個玻璃片上。這樣一來,的確是非常穩定安全的。不過一定要多用一些粘液,不然的話,哪怕稍微少用了一點兒粘液,都將是十分危險的。即便是微微地動一點兒,也足以使它的殼脫離那個玻璃片,掉到瓶子底下去。
螢常常要利用一種爬行器——為了彌補它自己腿部,以及足部力量的不足——爬到瓶子的頂部去,先仔細地觀察一下蝸牛的動靜,然後,作一下判斷、和選擇,尋找可以下來的地方。然後,就那麼迅速地輕輕一咬,就足以使對手失去知覺了。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於是,一點兒也不拖延,螢開始抓緊時間來製造它的美味佳餚——肉粥,以準備作為數日內的食品。
當螢一陣風捲殘雲以後,便吃得很飽了。剩下的蝸牛殼也就完全空了。但是,這個空殼依然是粘在玻璃片上的,並沒有脫落到瓶底上來。而且,殼的位置也一點兒都沒有改變,這都是粘液作用的結果。那個犧牲了的隱居者一點兒也不加以反抗,就這樣靜悄悄地,不知不覺地任人宰割,最終,變成了別人嘴裡營養豐富、美不勝收的大餐。就在它那受到攻擊的原地,逐漸流乾了身體的全部,成了一個空空如也的殼兒。這種詳細的情形,向我們表明了這樣一個事實,即螢的這種麻醉式的咬傷,是何等的有效。因此,可以說,螢處理蝸牛的方法是十分的巧妙的。
螢要想順利地完成自己的任務,實現自己的目的,比如,爬到懸在半空中的玻璃片上去,或者是爬行到草桿上去,必須要具備一種特別的爬行足或其他什麼有利的器官,以便使它自己不至於在還未觸及到獵物時,就先從高空跌落下來,從而半途而廢。顯然它現有的笨拙的足是不夠用的,這就決定它需要輔助的東西。
把一隻螢放到放大鏡下面進行仔細的觀察研究,我們就可以很容易地發現,在螢的身上,的確生長著這種特別的器官。大自然在創造它的時候很公平,非常細心,並沒有忘掉賜給它必要的工具。在螢的身體下面,接近它尾巴的地方,有一塊白點,通過放大鏡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主要是由一些一打以上的短小的細管,或者是指頭組合而成的。有的時候,這些東西合攏在一起形成為一團,而有的時候,它們則張開,成薔薇花的形狀。就是這精細的結構,這些隆起來的指頭,幫助了螢,使得它能夠牢牢地吸伏在非常光滑的表面上,與此同時,還可以幫助它向前爬行。如果螢想使自己緊緊地吸到玻璃片上,或者是草桿上,那麼,它就會放開那些指頭,讓薔薇花綻放開來。在支撐物上,這些指頭放開得很大。螢就利用它自己自然的粘力而牢固地附著在那些它想停留的支撐物體上。而且,當螢想在它所待的地方爬行時,它便讓那些指頭相互交錯地一張一縮。這樣一來,螢就可以在看起來很危險的地方自由地爬行了。
那些長在螢身上的,構成薔薇花形的指頭,是不長節的,但是,它們每一個都可以向各個不同的方向隨意地轉動。事實上,與其說它們像是指頭,倒不如說它們更像一根根細細的管子。因為,這一個比喻要更加合適,貼切一些。要是說它們像指頭的話,它們卻並不能拿起什麼東西。它們只能是利用其粘附力而附著在其他東西上。它們的作用很大,除掉粘附,以及在危險處爬行這兩大功能外,它還具有第三種功能,那就是它們能當海綿以及刷子使用。在螢飽餐一頓以後,當它休息的時候,它便會利用這種自動的小刷子,在頭上、身上到處進行掃刷和清潔工作,這樣既方便,又衛生,它之所以能夠如此自如地利用身體的這一器官,主要是因為那刺有著很好的柔韌性,使用起來相當便利。在它飽餐之後,舒舒服服地休息一下,再用刷子一點一點,從身體的這一端刷到另外一端,而且非常仔細、認真,幾乎哪個部位都不會被遺漏掉。可以說,它是一種非常愛清潔,注意文明修身的小動物。從它那副神采奕奕,得意洋洋,而舒服的表情來判斷,這個小動物對這個清理個人衛生的事情還是非常重視的,也非常的有興趣去做的。剛一開始的時候,我們當然會產生某種疑問:為什麼這個小東西在拂拭自己的時候,是如此的專心致志,而且如此地當心呢?答案是顯而易見的。把一隻蝸牛做成一頓肉粥,而且花費了很多心思,用很多天的工夫去飲食它,肯定會把自己的身體弄得出奇的骯髒,那麼,認認真真地在飽餐之後,把自己的身體好好清洗一番,讓自己煥然一新,是很有必要的。
三、它的燈
如果,我們的螢,除了利用那種類似於接吻一樣的動作——輕輕地扭動幾下,來施行麻醉術以外,就再也不具備什麼其他的才能了,那麼它的名聲就不會有如此之大了,以至於所有的人都知道它的大名。因此,它必定還具有一些其他的特殊本領,與其他動物區別開來,比如特異功能什麼的。那究竟它還有什麼樣的奇特本領呢?
眾所周知,它的身上還帶有一盞燈。它會在自己的身上點燃這盞燈。在黑夜中為自己留一盞燈,照耀著自己行進的路程。這就是它成名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了。
雌性螢那個發光的器官,生長在它身體最後三節的地方。在前兩節中的每一節下面發出光來,形成了寬寬的節形。而位於第三節的發光部位比前兩節要小得多,只是有兩個小小的點,發出的光亮可以從背面透射出來,因而在這個小昆蟲的上下面都可以看得見光。從這些寬帶和小點上,發出的光是微微帶藍色的、很明亮的光。
而雄性的螢則不一樣,它與雌螢相比,只有雌黃那些燈中的小燈,也就是說,只有尾部最後一節處的兩個小點。而這兩個小點,在螢類的全族之中,差不多全都具備,從螢還處於幼小的蠐螬的時代開始,就已經具備這兩個用於發光的小點。此後,隨著螢的成長,它們也隨著身體的生長不斷地長大。在螢的一生中都不改變。這兩個小點,經常是無論在身體的上面,還是下面,都可以看見。但是雌螢所特有的那兩條寬帶子則不同,它只能在下面發光的。這就是雄、雌的主要區別之一。
我曾經在我的顯微鏡下,觀察過這兩條發光的帶子。在螢的皮上,有一種白顏色的塗料,形成了很細很細的粒形物質。於是,光就是發源於這個地方。在這些物質的附近,更是分佈著一種非常奇特的器官,它們都有短干,上面還生長著很多細枝。這種枝幹散佈在發光物體上面,有時還深入其中。
我很清楚地知道,光亮是產生於螢的呼吸器官的。世界上有一些物質,當它和空氣相混合以後,立即便會發出亮光,有的時候,甚至還會燃燒,產生火焰。此等物質,被人們稱為「可燃物」。而那種和空氣相混合便能發光或者產生火焰的作用,則通常被人們稱之為「氧化作用」。螢能夠發光,便是這種氧化作用的一個很好的例證與說明。螢的燈就是氧化的結果。那種形如白色塗料的物質,就是經過氧化作用以後,剩下的余物。氧化作用所需要的空氣,是由連接著螢的呼吸器官的細細的小管提供的。至於那種發光的物質的性質,至今尚無人知曉其答案。
但是,另外有一個問題,我們是知道得比較詳細的。我們清楚地知道,螢完全有能力調節它隨身攜帶的亮光。也就是說,它可以隨意地將自己身上的光放大一些,或者是調暗一些,或者是乾脆熄滅它。
那麼,這個聰明的小動物,究競是怎樣行動才達到它調節自身光亮的目的呢?經過觀察我瞭解到,如果螢身上的細管裡面流入的空氣量增加了,那麼它發出來的光亮度就會變得更強一些;要是哪天螢不高興了,把氣管裡面的空氣的輸送停止下來,那麼,光的亮度自然就會變得很微弱,甚至是熄滅了。
一些外界的刺激,將會對氣管產生影響。這盞精緻的小燈——螢身後最後一節上的兩個小點,哪怕只有一點點的侵擾,立刻就會熄滅。這一點我深有體會,每次當我想要捕捉那些十分幼稚可愛的小動物的時候,它們總是愛和我玩捉迷藏的遊戲。我明明就在剛才,清清楚楚地看見它在草叢裡發光,並且飛旋著,但是,只要我的腳步稍微有一點兒不經意,發出一點兒聲響,或者是我不知不覺地觸動了旁邊的一些枝條,那個光亮立刻就會消失掉,這個昆蟲自然也就不見了。我也就失去了捕捉對象,又浪費了一次機會。
然而,雌螢的光帶,即便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與擾動,都不會產生多麼大的影響。比如說,把一個雌螢放在一個鐵絲做的籠子裡面,空氣是完全可以流通的。然後,我們再在鐵籠子旁邊放上一槍。就是這樣爆烈的聲音,竟然也毫無結果。螢似乎什麼也沒有聽到,或是聽到了,也置之不理。它的光亮依然如故,絲毫變化都沒有。於是,我又換了一種方法試探。我取了一個樹枝,而且還把冷水灑到它們的身上去,但是,這種種方法都失敗了。各種刺激居然都不奏效。沒有一盞燈會熄滅,頂多是把光亮稍微停一下。但是,這種情況是很少發生的。然後,我又拿了我的一個煙斗,往鐵籠子裡吹進一陣煙去。這一吹,那光亮停止的時間長久了一些。還有一些竟然停熄掉了。但是,即刻之間便又點著了。等到煙霧全部散去以後,那光亮便又像剛才一樣明亮了。假如把它們拿在手掌上,然後輕輕地一捏。只要你捏得不是特別的重,那麼,它們的光亮並不會減少得很多。總之,到目前為止,我們根本就沒有什麼辦法,能讓它們全體熄滅光亮。
從各個方面來看,毫無疑問,螢千真萬確地能夠控制並且調節它自己的發光器官,隨意地使它更明亮,或更微弱,或熄滅。不過,在某一種我們還不知道的環境之下,它也會失去它這種自我調節的能力。如果我們從它發光的地方,割下一片皮來,把它放在玻璃瓶或管子裡面,雖然並沒有像在活著的螢體上那麼明亮耀眼,但是,它也還是能夠從容地發出亮光的。因為,對於發光的物質而言,是並不需要什麼生命來支持的。原因在於,能夠發光的外皮,直接和空氣相接觸而起作用。因此,氣管中氧氣的流通也就不必要了。就是在那種含有空氣的水中,這層外皮發出的光也和在空氣中發出的光同樣明亮。如果是在那種已經煮沸過的水裡,由於空氣已經被「驅逐」出來了,於是,發出的光就會漸漸地熄滅了。再沒有更好的證據來證明螢的光是氧化作用的結果了。
螢發出來的光,是白色而且平靜的。另外,它的光對於人的眼睛一點兒也不刺激很柔和。這種光看過以後,便會很自然地讓人聯想到,它們簡直就像那種從月亮裡面掉落下來的一朵朵可愛的潔白的小花朵,充滿詩情畫意的溫馨。雖然這種光亮十分燦爛,但是同時它又是很微弱的。假使在黑暗之中,我們捉住一隻細小的螢,然後把螢的光向一行油印的字上照過去,於是我們便會很容易地辨別出一個一個的字母,甚至也可分辨出不是很長的詞來。不過,超過了這份光亮所涉及到的比較狹小的範圍以外,那就什麼都看不清楚了。不過,這樣的燈,這樣吝嗇的光亮,不久就會令讀書人厭倦的。
但是,這些能夠發出光亮的小動物,這些本該是心中一片光明的小昆蟲,在事實上卻是一群心理很黑暗的傢伙。它們對於整個家族的感情是完全不存在的。家庭對於它們而言,是無足輕重的。柔情對於它們也是沒有絲毫實際意義的。它們能夠隨處地產卵。有的時候,產在地面上;有的時候,產在草葉上。無論何時何地,它都可以隨意散播自己的子孫後代。真可謂四處闖蕩,四海為家,隨遇而安。而且,在它們產下卵以後,就再也不去注意它們了,隨它們自生自滅,自然生長去了。
從生到死,螢總是放著亮光的。甚至連它的卵也是要發光的。幼蟲也是如此。當寒冷的氣候馬上就要降臨的時候,幼蟲就會立刻鑽到地面下邊去,但是並不鑽得很深。假如我從地面下,把它輕輕地掘起來,它的小燈仍然還是亮著的。就是在土壤的下面,它的小燈還是點著的,永遠為自己留一盞希望的燈!
法布爾《昆蟲記》被管蟲
一、衣冠齊整的毛蟲
當春天來臨的時候,只要長著一對眼睛,就可以看清楚世界上任何東西的人,在破舊的牆壁和塵土飛揚的大路上,或者是在那些空曠的土地上,都能夠發現一種比較奇怪的小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柴束,不知因為什麼,它能自己自由自在地行動,一跳一跳地向前走動。沒有生命的東西變成了有生命的東西,不會活動的居然能夠跳動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這一點的確非常稀奇,而且很令人感到奇怪。不過如果我們靠近些仔細地看一看,很快就能解開這個謎了。
在那些會動的柴束中,有一條特別漂亮、特別好看的毛蟲。在它的身上裝飾著白色和黑色的條紋。大概它是正在尋找自己的食物。也許它是正在尋找一個可以讓它安全地化成蛾的適當的地點。對於它這些讓人猜測不適的動作,通過以後它自己的所做所為就能瞭解清楚了。
它很懦怯的朝前方急切地行走著,它總是穿著樹枝做成的奇異的服裝,完全把自己的身體遮擋住了。只有除掉頭和長有六隻短足的前部暴露在外面。
它只要受到一點小小的驚動,就會本能地隱藏到這層殼裡去,而且一動也不動了。生怕一不小心被其他的東西侵害了,這顯然是它的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
這就是一束柴枝會走動的秘密的答案,它就是柴把毛蟲,它是屬於被管蟲一類的。
為了防禦氣候的變化,這個既非常害怕寒冷而且又全身裸體的被管蟲,建築起了一個屬於它自己的很輕便的,又很舒服的隱避的場所,一個能夠移動的安全的茅草屋。
在它還沒有變成蛾的時候,一刻也不敢貿然離開這間茅屋。這確實要比那種裝有輪盤的草屋要好一些,它完全像是由一種特殊的材料制做而成的隱士們穿的保護外衣。
鄧內白,山谷裡的農夫,穿著一種用蘭草帶子緊緊地紮住的外衣,而且是羊皮的,它是皮板朝裡,羊皮朝外的。特別是居住在深山裡的農夫,尤其是黃土高坡上的農夫,這種穿著打扮更是常見,他們的頭上還要系一條白色的羊肚毛巾。相比較而言,被管蟲的外衣,比這種打扮還要草率一些,因為它們只是拿一個簡簡單單的柴枝做成一件再樸素不過的外衣而已,沒有任何過多的裝飾物品。可見,它們是多麼不拘於小節啊!四月裡,在我們家的作坊上面有很多昆蟲,在這些牆上能夠發現很多的被管蟲,它們都向我提供了十分詳盡的常識,如果它是在蟄伏的狀態下,這就表示了它們不久就要變成蛾子了。這是一個最好的機會,它使我能夠直接地仔細地觀察一下它的柴草的外衣。
這些外衣形狀都是一個樣子的,真的很像一個紡錘,大約有一寸半那麼長。那位於前端的細枝是固定的,而末端則是分散開的,它們就是這樣排列著的,要是沒有什麼其他更好的可以當作保護的地方,那麼這裡就是可以抵擋日光與雨水侵襲的避難場所了。
在並不認識它以前,乍一看上去,它真像一捆普通的草束。不過只是用草束這兩個字還並不能來正確地形容它的樣子,因為麥莖實在是很少見得到的。
它的這件外衣的主要的材料是那些光滑的、柔韌的、富有木髓的小枝和小葉,其次則是那些草葉和柏樹的鱗片枝等,最後如果材料不夠用了,就採用那些干葉的碎片和碎枝。
總之,小毛蟲遇到什麼就使用什麼,只要它是輕巧的、柔韌的、光滑的、乾燥的、大小適當的就可以了。所以,它的要求還不算苛刻。
它所利用的材料完全都是依照其原有的形狀,一點兒都不加以改變。也就是說既保持原有材料的性質,又保持原有材料的形狀。
一些過長的材料,它也不修整一下,並使其成為適合的、適當的長度。造屋頂的板條也直接被它拉過來使用。它的工作只不過是把前面固定了就行了。這在它是很簡單易行的。
因為要是想讓旅行中的毛蟲可以自由地行動,特別是在它裝上新枝的時候,仍然能夠使它的頭和足可以自如地活動,這個匣子的前部必須用一種特別的方法裝置而成。僅僅是用樹枝裝飾成的匣子對它而言是不適用的,理由很簡單,因為它的枝特別長而且還很硬實,這就大大妨礙了這位勤勞的工人的工作,使它不能正常地盡職盡責。
它所需要的,是必須擁有一個柔軟的前部,使得它可以向任何方向自由地轉來轉去,從而可以很高興地完成本職工作。
所以那些硬樹枝,在離開毛蟲前部相當遠的地方,就中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領圈,那裡的絲帶只是用一種碎木屑來襯托,這樣一來,也就增加了材料的強度和韌性,從而不妨礙毛蟲的彎曲性。這樣一個能夠使毛蟲自由行動和彎曲的領圈是非常重要,而且絕對不可缺少的。以至於無論它的做法有怎樣的不同,而所有的被管蟲都要用到它。
在柴束前部,那張裝得下可以自由轉動的頭部,觸摸起來讓人覺得很柔軟,它的內部是用純絲織成的網,外面包裹著絨狀的木屑。這種木屑,是毛蟲在割碎那些乾草的時候得到的。
我把草匣的外層輕輕地剝掉,將它撕碎,就會發現裡面有很多極細的枝幹,我曾經仔細地數過,大概有八十多個呢。在這裡面,從靠近毛蟲的這一端到那一端,我又發現了同樣的內衣,在把它的外衣打開以前,只有中部與前端是可以看見的,而現在則可以看到全部了。這種內衣全都是由堅韌的絲做成的,這種絲的韌性是很強的,人用手拉都不能把它拉斷。這是一種光滑的組織,其內部是美麗的白顏色,外部是褐色的而且是有皺紋的,還有細碎的木屑分散地裝飾在上面。
於是,我要看看毛蟲是如何做成這件精巧的外衣的了。這件外衣內外共有三層,它們互相按一定次序疊加在一起。第一層是極細的綾子,它可以和毛蟲的皮膚直接相接觸;第二層是粉碎的木屑,用來保護衣服上的絲,並使之堅韌;最後一層是小樹枝做成的外殼。
雖然各種被管蟲全都穿上了這種三層的衣服,不過各個種族的外殼卻有所不同。比如,有一種,六月底我在靠近屋子旁邊的塵土飛揚的大路上遇見的,它的殼無論從形式還是從做法上來看,比前邊提到過的那一種都要更加高明一些。它外面的厚披是用很多片材料制做而成的,比如那種空心樹桿的斷片,細麥桿的小片,還有那些青草的碎葉等。在殼的前部,簡直找不到一點兒枯葉的痕跡。我先前所說的那一種,是常常有的,但那足以妨礙其美觀。在它的背部,也沒有什麼長的突出物,長出外皮之後,除去頸部的領圈之外,這個毛蟲的全身都武裝在那個用細桿做成的殼裡面。總體上的差別並不是很大,不過最顯著的一點差異就是它有比較完整的美觀。
還有一種身材比較小,衣服穿得比較簡易一些的被管蟲,在冬天快要結束的時候,在牆上或樹上,在樹皮多皺的老樹上,比如洋橄欖樹,或榆樹上,常常可以發現它的蹤跡。當然在其他的地方也會見到。它的殼非常小,常常還不到一寸的五分之二長。它隨意地拾起一些乾草,然後把它們平行地粘合起來,除去絲質的內殼以外,這就是它的全身衣服的材料。
衣服要穿的更經濟,更便宜,而且看上去更漂亮、更美麗,那是難度更大的事情了。
二、良母
如果我們在四月的時候捉幾條幼小的被管蟲,把它們放在鐵絲罩子裡面,關於它們的一些事實,我們可以看得更多一點,也可以觀察的更清楚一點了。
這時它們中的多數還是處在蛹的時代,等待著有朝一日變成蛾子。但是它們並不都是那麼安份守己地靜靜地待著,有的比較活躍好動一些,它們會很自豪地慢慢地爬到鐵絲格子上去。在那裡,它們會用一種絲質的小墊子,把自身的身體固定好,無論是對它們而言還是對我而言,都要耐心地等待幾個星期,然後,才會有一些事情要發生。
到了六月底的時候,雄性的幼蟲從它的殼裡跑出來了,它已經不再是什麼毛蟲了,而已經變成蛾子了。
這個殼,即一束細桿,你應當記得,它有兩個出口,一個在前面,另一個在後面。前面的一個,是這個毛蟲很謹慎、很當心地制做的,是永遠封閉著的,因為毛蟲要利用這一端釘在支持物上,以便使蛹得以固定在上面。因此,孵化的蛾必須從後面的口鑽出來,在毛蟲還沒有變化成蛾子之前,要在殼內先轉一個身。然後,才會慢慢地出來。
雖然雄蛾只穿著一件十分簡單的黃灰色的衣服,只有蒼蠅差不多大小的翼翅,然而,它卻是異常漂亮的。它們長有羽毛狀的觸鬚,翼邊還掛著細須頭。
至於雌蛾,則很少能夠在一些比較顯眼暴露的地方捕捉到,而且,它們當中的大多數是很難見得到的。
比別的昆蟲遲幾天以後,它才會從殼裡姍姍來遲地鑽出來,其形狀簡直是難看到了極點,這個怪物也就是雌蛾。當你剛剛見到它的時候,甚至會驚嚇地叫起來。也許它的樣子會嚇你一跳的。沒有一個人能夠馬上就看慣眼前這個淒慘的情形。它的難看程度並不比那些毛蟲差些。它沒有長翅膀,什麼都沒有,在它背的中央,連毛也沒有,光禿禿、圓溜溜的。人們簡直難得睜開眼睛看它一眼。在它圓圓的有裝飾的體端,戴有一頂灰白色的小帽子,第一節上,在背部的中央,長著一個大大的、長方形的黑斑點——這便是它身體惟一的裝飾物,母被管蟲放棄了蛾類所有的一切美麗。這就是雌蛾,這個怪物般的雌蛾形像。
當它離開它的蛹殼的時候,就在裡面生卵。於是,母親的茅屋(即她的大衣)就留傳給它的後代子孫了。她的卵產的很多,所以這產卵的時間也很長,要經過三十個小時以上。
產完卵後,它將門關閉起來,使其免受外來的一些侵擾,從而獲得一種安全感。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某種填塞物是必要的。於是這位溺愛的母親,在她一貧如洗、窮困潦倒的情況下就只能利用它僅有的衣服了。也就是說要利用戴在它體端的那頂絲絨帽子,塞住門口,以保母子平安,安然無恙地生活。
最後,它所做的還不限於此,它還要拿自己的身體來做屏障。經過一次激烈的震動以後,它死在這個新屋的門前,留在那裡慢慢地幹掉,即在死後,它還依然留守在陣地,為了下一代,死了也甘心。別看它外表上看起來醜陋不堪,但實際上它的內心、它的精神是很偉大的。
假如破開外面的殼,我們可以看到那裡面儲存有蛹的外衣,除去前面蛾子鑽出來的地方留下的孔以外,一點也沒有受到損壞,雄蛾要從這個狹小的隧道中出來的時候,會感覺到它的翼和羽毛是很笨重的負擔,而且對它形成了一定的阻力。
因此,當毛蟲還處在蛹的時代時,就拚命地朝門口奔跑出將近一半的旅程來。最後終於成功地撞出琥珀色的外衣來,在它的前面,出現了一塊開闊的場所,可以允許它自由地飛行了。
但是,母蛹不長翼,也不生羽毛,用不著經過這種艱難的步驟。
她的圓筒形的身體是裸露出來的,和毛蟲沒有多少區別。所以可以容許她在狹小的隧道中爬出爬進,一點兒困難也沒有。因此它把外衣拋棄在後面——拋在殼裡面,作為蓋著茅草的屋頂。
同時,還有一種非常深謀遠慮的舉動,足以表現出她對於卵的命運有極其深切的關心,事實上它們已經好像是被裝在桶裡面了,在它脫下的羊皮紙狀的袋子裡,母蛾已經非常有辦法地把卵產在裡面了,直到把它裝滿為止,但是僅僅把它的房子與絲絨帽子遺傳給子孫,這並不能讓它感到滿足,最後的舉動,還要把自己的皮也奉獻出來留給子孫後代,在它身上,「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句話得到了最好的體現。
我想方便地觀察這件事情的過程,於是我曾有一次從柴草的外殼裡撿來一隻裝滿卵的蛹袋,並把它放在玻璃管中。在七月的第一個星期裡,我忽然發現我竟然擁有了一個被管蟲的興旺的大家族。它們孵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差不多有四十多隻以上的新生的毛蟲,竟在我沒有看見的時候,在我還沒來得及注意的時候,統統都穿上衣服了。
它們穿的衣服特別像波斯人戴的頭巾,由光亮的白絨制做而成,說的普通一點,通俗一些,就像一種白棉的禮帽,只是沒有帽纓子。
不過說起來很奇怪,它們的這項帽子不是戴在頭頂上的,而是從尾部一直披到前面來的,它們在這玻璃管裡非常得意地跑來跑去,因為這是屬於它們自己的廣大的屋子啊!因此,我就想要看一看這頂帽子,究竟是由哪種材料做成的,織造的初步手續又是什麼樣的。
幸運得很,蛹袋是不大會變空的。在裡面,我又找到了它們第二個大家族,其數目和先前跑出去的差不多。大概總有五打或六打的卵在裡面。
我把那些已經穿好衣服的毛蟲拿走,只留下這些裸露著身體的新客房在玻璃管裡面,它們有鮮紅的頭部,身體的其餘部分全都是灰白色的,全身還不足一寸的二十五分之一長。
我等待的時間並不長久,從第二天開始,這些小動物,慢慢地,成群結隊地,開始離開它們的蛹袋,用不著把這些搖籃弄破,只從它們母親在當中弄破的口中出來就行了。
雖然它們都有洋蔥頭般的、漂亮的琥珀色,但是,沒有一個把它拿來用做衣服的材料,也沒有一個利用那些柔軟搖床的毛絨,誰都可能會以為這種材料可以做成這些伯冷的動物的毛毯,但是事實上沒有一個小動物去利用它一下。
它們一起衝到柴枝殼粗糙的外面,那是我故意為它們留下來的,而且直接靠近那個裝有卵的蛹袋,於是這些小動物們開始感覺到它們面臨的情況有些不對頭。於是便產生了一種迫切感。
在你還未進入世界去打獵的時候,首先要做的是必須穿好自己的衣服,這一點對於這些小動物們同樣是適用的。它們也一樣地焦急,恨不得馬上攻破這個令人厭倦的陳舊的老殼,趕緊穿上準備好的安全的外衣。
它們之中有的注意到了已經咬裂開的細枝,撕下那柔軟的潔白的內層,有的很大膽,深入到空莖的隧道,在黑暗中努力收集一些材料,它們的勇敢當然會有所報酬的,它們得到了極其優等的材料,用這些織成雪白的衣服,還有一些毛蟲加入了一些它們所選擇的東西,制做成了雜色的衣服,於是雪白的顏色給黑的微粒玷污了。
小毛蟲制做衣服的工具就是它們的大頭,其形狀很像一把剪刀,並且它還長有五個堅硬的利齒,這把剪刀的刀口靠得很緊湊。雖然它實際上很小,但它卻很鋒利,刀很快,能夾住也能剪斷各種纖維。
把它放在顯微鏡下可以清楚地觀察到,小毛蟲的這把剪刀竟然是有機械的、正確的,而且是強有力的奇異標本。
如果羊也具備這樣的工具的話,並且與它的身體成一定的比例,那麼羊也就可以不光吃草而也能吃樹幹了。由此可見,小毛蟲的頭可不能等閒視之啊!
觀察這些被管蟲的幼蟲,製造棉花一樣的灰白色的禮帽,這一點很能夠啟發人們的智慧。無論是它們工作的行程,或是它們所應用的方法,都有很多的事情值得人們注意一下。它們太微小了,它們也太纖弱了。當我用放大鏡觀察它時,必須非常小心,非常仔細,既不敢使勁呼吸、喘粗氣,也不敢大聲說話,哪怕稍有一點不小心,就會驚擾了它們,也許會把它們移動了位置,或者也可能是把它給一口氣吹跑了。
別看這個小東西是如此微小,但是,它可是一位有著高超的製造毛毯技術的專家,這個剛剛生下來一小會兒的小孤兒,竟然天生的知道怎樣從它母親留給它的舊衣服上裁剪下自己的衣服來。它所採用的方法,我現在可以告訴人們,不過在此之前,我必須先交代一點關於它的死去的母親的事情。
我已經說過鋪在蛹袋裡的毛絨被,它很像一隻鴨絨的床鋪,軟軟乎乎,舒舒服服的,小毛蟲鑽出卵以後,就睡在這張床上面休息一會兒,從而取得適當的溫暖,並為到外面的世界中去工作做好準備。
野鴨會脫下身上的絨毛,用它為子孫後代做成一張華麗舒適的床。母兔則會剪下身上那些最柔軟的毛,為它的新出生的兒女做成一張溫暖的墊褥。母的被管蟲也做著同樣的事情。看來,天下的母親總還是有一定的共性的,這種共性也是它們的本能所決定的,那就是無私地疼愛自己的兒女。
母親會用一塊柔軟的充塞物,給小毛蟲做成溫暖的外衣,這材料非常的精細而且美觀。從顯微鏡下仔細地觀察,可以看到上面有一點一點的鱗狀片體,這就是它為小兒女們制做衣服的最好的呢絨材料。小幼蟲不久就會在殼裡出現,因此要給它們準備好一個溫暖的屋子,讓它們可以在裡面自由地遊戲玩耍。在它們還沒有進入到廣大的世界裡去之前,可以在裡面修養,積蓄力量。所以母蛾像母兔、母鴨一樣從身上取下毛來,為兒女不辭辛勞地建造一片美好的天地。
這大概是以一種非常機械的方式進行的,好像是連續不斷地磨擦牆壁而且並不是有意識的有心的舉動一樣,然而的確沒有理由向我們證實確是如此。甚至連最蠢笨的母親也有它自己的先見之明。這位看上去似乎有毛病的蛾子翻來覆去地打著滾,在狹窄的通道中跑來跑去,想方設法地把自己身上的毛弄下來,給它的家族制做舒適的床鋪。
有些書上說,小被管蟲自從有了生命以後,就會吃掉它們的母親。事實上,我卻始終也沒有看到過這種情形發生。而且也不知道這個說法是怎樣傳說起來的。事實上,它已經為它的家族奉獻、犧牲了那麼多,最後自己只留下干干的、薄薄的一個條,還不夠許多小子孫們的一口食物。實際上我的小被管蟲們,它們是不吃母親的。我看到的是它們自從穿上衣服以後,一直到自己開始吃食的時候,沒有一個曾經咬到自己的已死的母親的身上。
三、聰明的裁縫
現在我要詳細地講一講這些小幼蟲的衣服了。
卵的孵化是在七月初開始的,小幼蟲的頭部和身體的上部呈現出鮮明的黑色,下面的兩節,是帶棕色的,其他部分都是灰灰的琥珀色。它們是一些十分精銳的小生物,跑來跑去的腳步是很短小的,而且也是很快的。
它們從孵化地點的袋裡鑽出來以後,有一段時間,它們仍然需要待在從它們的母親身上取來的絨毛堆裡。這裡要比它們鑽出來的那個袋子裡更加空曠舒適一些。它們待在絨毛堆裡,有些在休息,有些十分忙亂,有的比較心急一些的已經開始練習行走了。它們全體在離開外殼以前,都在修身養性,增強體質,以迎接未知世界風雨的洗禮。
在這個看上去比較奢華的地點,它們卻並不留戀。等到它們的精力逐漸充沛起來,就紛紛爬出來散佈在殼上面。隨後積極的工作就開始了,逐漸將自己穿著打扮起來。食物問題以後才會想起來解決,目前卻只有穿衣服是最要緊的事情,看來這些小傢伙把臉面上的事看得很重。
蒙坦穿上他父親從前曾經穿過的衣服時,常常說:「我穿起我父親的衣服了。」如今,幼被管蟲同樣地穿起自己母親的衣服(這同樣必須記清,不是它身上的皮,而是它的衣服)。它們從樹枝的外殼,也就是我有時稱做屋子,有時稱做衣服的那種東西,剝取下一些適當的材料,然後開始利用這些材料,給自己做衣服。它所用的材料都是小枝中的木髓,特別是裂開的幾枝,主要是因為它的髓是更容易取到的原故。
它們制做衣服的方法倒是非常值得注意的。這個小動物所採用的方法,真是出乎我們人類的想像力,它是那樣的靈巧,那樣的細緻,那樣的精心,這種填塞物都被弄成極其微小的圓球。那麼這些小圓球是怎樣連接在一起的呢?這位小裁縫需要一種支持物,作為一個基礎。而這個支持物又不能是從毛蟲自己的身體上得來的。這個困難,並不能難倒這些聰明的小傢伙的;它們把小圓球聚集起來弄成一堆,然後依次用絲將它們一個個綁起來。於是,困難就這樣被克服了。你已經知道了,毛蟲是能從自己身上吐出絲來的,就像蜘蛛能吐絲織網一樣。採用這種方法,把圓球或微粒連接在同一根絲上,做成一種十分好看的花環,等到足夠長了以後,這個花環就圍繞在這個小動物的腰間,留出六隻腳,以便行動自由,末梢再用絲捆住,於是就形成了一根圈帶,圍繞在這個小幼蟲的身上。
這個圈帶就是所有工作的起點和幼蟲所需的支持物,完成第一道工序以後,小幼蟲再用大腮從殼上取下樹心,固定上去,使它增長增大,於是就形成了一件完全的外衣。這些碎樹心或圓球,有時被放置在頂上,有時又被放在底下或旁邊,不過通常都是放在前邊的時候居多。沒有其他的設計,要比這個花環的做法更好了。外衣剛一做出來的時候,是平的,後來把它扣住以後就像帶子,圈在小毛蟲的身體上。
最初工作的起點已經完成了,然後它會繼續紡織下去。於是,那個最初的圈帶逐漸成為披肩、背心和短衫,後來成為長袍,幾個小時以後,就完全變成一件雪白的嶄新的大衣了。
還要感謝它的母親的關心,小幼蟲得以免去光著身子到處跑來跑去的危險。假如它不放棄那個舊的殼,那麼,它們要想獲得新的衣服將有很大的困難呀,因為草束和有心髓的枝桿不是隨處都可以找到的呢!然而,除非它們曝露而死,看來遲早它們總會找到它們穿的衣服的,因為它們能利用隨便什麼材料,只要能找得到,什麼都行。在玻璃管中,我對於這些新生的小幼蟲也曾做過好幾回這樣的試驗。
從一種蒲公英的莖裡,它毫不猶豫的挖出雪白的心髓,然後將它做成潔淨的長袍子,比它的母親遺留給它的舊衣服所做成的要精緻得多。有時還有更好的衣服,是用一種特殊植物的心髓織造而成的。這一回的衣服上面飾有細點,像一粒粒的結晶塊,或白糖的顆粒。這可真正算是我們裁縫製作家的傑出作品了。
第二種材料,是我提供給它們的。那是一張吸墨紙,同樣的,我的小幼蟲也毫不猶豫地割碎其表面,用它做成一件紙衣服,它們對這種新奇的材料非常高興,也非常感興趣。當我再給它們提供那種原來的柴殼當做服裝的材料時,它們竟然不予理睬,棄而不顧,選取這種吸墨紙來繼續做它們的衣服。
對於別的小幼蟲,我什麼東西也沒有提供給它們,然而它們並沒有就此失敗。它們非常聰明,採用了另一種方法,急急地去割碎那個瓶塞,使其成為小碎塊,然後將這些小碎塊割成極其微小的顆粒,好像它們和它們的祖先也曾經利用過這種材料一樣,因為看上去這些小幼蟲對這些材料並不陌生。這種稀奇的材料,也許毛蟲們從來沒有利用過,然而它們把這些材料拿來做成衣服,竟然與其他材料做成的毫無差別。這些小幼蟲的所做所為真是讓人感到驚奇!
從而我已經知道了它們能夠接受干而輕的植物材料了,於是我決定換一種方法做試驗。用動物與礦物的材料來試試,我割下一片大孔雀蛾的翅膀,把兩個裸體的小毛蟲放在上面。它們兩個先是遲疑了好長時間。然後其中的一個就決心要利用這塊奇怪的地毯,一天的工夫都不到,它就穿起了它親手用大孔雀蛾的鱗片做成的灰色的絨衣了。
第二回,我又拿來一些軟的石塊,其柔軟的程度,只要輕輕一碰,就能破碎到如同蝴蝶翼上的粉粒。在這種材料上,我放了四個需要衣服的毛蟲。有一個很快就決定把自己打扮起來,開始為自己縫製衣服。它的金屬的衣服,有彩虹一樣發出各種顏色的亮光,閃爍在小毛蟲的外殼上。這當然是很貴重,而且非常華麗的,只不過有點太笨重了。在這樣一個金屬物的重壓之下,小毛蟲的行走變得非常辛苦,非常緩慢。不過,東羅馬的皇帝在國家有重大儀式的時候,也得如此呢!
為了滿足本能上的迫切需要,幼小的毛蟲也不顧忌這種蠢笨的行動了。穿衣服的需要太迫切了,與其光著身子還不如紡織一些礦物好一些。愛美之心蟲也有之,它也願意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吃的東西對於它並沒有像穿的東西那樣重要,只顧穿衣打扮,外表好看,是這些小毛蟲的共性與天性。假如先將它關起來兩天,然後再換去它的衣服,將它放在它喜歡吃的食物面前,比如一片山柳菊的葉子,它一定先做一件衣服,這是必然的,因為一件衣服穿在身上後,它才會放心地去滿足它的飲食需要。
它們對於衣服如此需要,並不是因為有特別寒冷的感覺,而是因為這種毛蟲的先見。別的毛蟲在冬天,都是把自己隱藏在厚厚的樹葉裡,有的藏在地下的案穴裡避寒,有的在樹枝的裂縫裡,這是怕寒的毛蟲。但是,我們所說的被管蟲卻安然地暴露在空氣當中。它不怕寒,也不怕冷,它從有生之日起,就學會了怎樣預防冬季的寒冷。
受到秋天細雨的威脅以後,它又開始做外層的柴殼,開始時做得很草率、很不用心,參差不齊的草莖和一片片的枯葉,混雜在一起,沒有次序地綴在頸部後面的襯衣上,頭部必須仍然是柔軟的,可讓毛蟲向任何方向自由轉動。這些不整齊的第一批材料,並不妨害建築物後來的整齊。當這件長袍在前面增長起來的時候,那些材料便被甩到後邊去了。
經過一段時候以後,碎葉漸漸的加長,並且小毛蟲也更細心地選擇材料。各種材料都被它直排的鋪下去。它鋪置草莖時的敏捷與精巧,真令人大吃一驚。人們不僅驚異地發現小毛蟲的動作如此之快,如此之輕巧,而且做的還很認真實在,鋪墊的如此舒適,這是一些大的昆蟲都無法比擬的。真的不能小看它呀!
它將這些東西放在它的腮和腳之間,不停地搓卷,然後用下腮很緊的把它們含住,在末端削去少許,立即貼在長袍的尾端。它的這種做法或許是要使絲線能粘的更堅固、更結實些,和鉛管工匠在鉛管接合的尾梢銼去一點的意思是一個樣的。
於是,在還沒有放到背上以前,小毛蟲用腮的力氣,將草管豎起來,並且在空中舞動它,吐絲口就立即開始工作,將它粘在適當的地方。於是,毛蟲也不再摸索行動,也不再移動,一切手續都已完成了。等到寒冷的氣候來臨的時候,保護自己的、溫暖的外殼已經作好了,所以,它可以安心地過自己的日子了。
不過這衣服內部的絲氈,並不很厚實,但能使它感到很舒服安逸。等到春天來臨以後,它可以利用閒暇的時間,加以改良,使它又厚又密,而且變得很柔軟。就是我們拿去它的外殼,它也不再重新製造了,它只管在襯衣上加上新層,甚至到不能再加為止。這件長袍非常柔軟,寬鬆而且多皺,又舒適、又美觀。它既沒有保護,也沒有隱避之所,然而它以為這並不要緊。做木工的時候已經一去不復返了,該是裝飾室內的時候了,它只一心一意地裝飾它的室內,填充房子——即襯它的長袍,而房子已經沒有了。它將要淒慘地死去,被螞蟻咬得粉碎,成為螞蟻的一頓美餐。這就是本能過分頑固的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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