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戈輝·李宗盛:每個人的快樂要自己負責

  李宗盛,1958年生,祖籍內蒙古。
  這是一個在華人音樂界太過於耳熟能詳的名字。少了他,華語樂壇缺失的豈止一頁。
  1979年他抱著吉他踏上歌壇,從此如珠玉般落地的,是無數膾炙人口的歌曲,是無數大大小小的獎項。藝人們才思枯竭時會打電話向“大哥”求助,聽眾們看到作詞一欄寫著“李宗盛”的名字便會感到安心,這一切,比彌漫於大街小巷的流行轟炸更能體現人心。
  如今的李宗盛飄搖於樂界的“神壇”上,君不見每次“大哥”出動,總有萬千粉絲呼應。不過他卻不願高高在上,樂意的倒是騎自行車、擠地鐵,不想離了普通人的生活——大概這也恰是李宗盛的魅力,那些歌曲裏縈繞的纏綿悱惻或冷峻另類之外,總有散不去的紅塵煙火味,才總能撥動尋常人的心弦,於人生的許多時刻都能找到與之共鳴的“李宗盛”。
  只是,當他憨憨地,又狡黠地笑起來的時候,你有幾分把握,能看清躲在鏡片後的那個李宗盛?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首李宗盛,無論是哪一首,他都幾乎像個心理醫生般成為了情歌大師。在音樂圈裏,才20多歲大家就開始尊稱他“大哥”,但在家裏,大哥的母親一直到現在還是喊他“阿宗”。阿宗送過瓦斯,考不上大學,寫歌成名,做到滾石唱片的副總經理,結婚兩次,離婚兩次,生了三個女兒,這些都是不變的事實。但其他許許多多的江湖傳聞,甚至包括我和他有過緋聞——關於我們的事,你們統統都猜錯;至於他跟別人的事,我就不太敢說了。可是我敢說李宗盛絕對不像很多男士那麽早熟,他說他從小感情就比較遲鈍,有點自卑,有點害羞,所以有點難搞,其實我說他就是悶騷嘛。很多人都認識李宗盛,可是很少人了解他,他到底是情歌大師,是大哥,還是阿宗,還是……?讓他自己來告訴你。
  ——張艾嘉
  李宗盛:身為一個音樂人,我太幸運、太滿足了,很僥幸地寫了一些歌,很多人很喜歡。手忙腳亂了那麽多年,小李終於成了老李的這個時候,我就比較沒有什麽雜念,沒有什麽其他的貪圖了,我覺得我很夠本。往後看,我大概還有二三十年的時間,我得好好用這個時間,完成我要完成的事情,心無旁鶩。
  盡管有“大師”、“教父”、“百萬制作人”等頭銜,年過半百的李宗盛還是一直堅持自稱“小李”。小李一路成就傳奇,秉持的只是對音樂的熱愛。
  一開始,他的人生似乎和音樂半點邊也沾不上。小時候的小李從未顯示過在音樂上的天分,成績不好,一無所長,還好母親一直對他寬容鼓勵。考上私立專科學校學的是電機,他一路讀得甚是辛苦,楞把5年的課程讀出了7年。那時候他和朋友組成“木吉他合唱團”,在臺灣校園裏頗有聲望,不過他卻“彈得特別爛”,倒是憑著“說話特別逗”成了最受歡迎的組員。後來姐姐帶他去考音樂學院,可惜他不識得五線譜,一個個的“豆芽菜”把他擋在科班之外。
  不過他卻愛上了音樂。如他自己所言,“每天都在想”,“一輩子都不放棄”。
  於是,本來被父親寄予希望,想讓他繼承家中瓦斯行的李宗盛,抱著一把吉他,闖開了自己的音樂天下。三十年風雨彈指過,功成名就的他突然打起了別樣的主意——當然,一切仍在音樂的名義之下:他要在未來的二三十年裏,制作出一把名揚世界的木吉他,成為一名出色的華人制琴師。為了這個目標,現在的小李常住北京,工作繁忙,每天早上9點都會準時到他的吉他工廠“上班”,制作屬於自己的手工吉他品牌“Lee guitar”(李吉他)。
  許戈輝:前30年是做音樂,後面30年就想做琴。到底是什麽樣的契機,要你從自己那麽堅持、有長性的音樂轉到做一個琴師?
  李宗盛:我決定做琴是在我35歲的時候,有一次暫別歌壇,去休息一年。那時候我就想,我的人生如果活70歲,35歲已經活了一半了,接下來這一半時間裏,我到底是誰,要幹什麽。所以回來以後再過了5年,40歲那年我就不在線上做了,就奔我想去的地方去了。
  另外,我彈那麽多年琴,在這個行業這麽多年,跟這麽多有天分的音樂人一起工作,我是最合適,也是有使命來做琴的人。因為我是做音樂的,當我拍打琴的木板時,我可以聽到它在跟我說話,明白它的聲音、它有什麽可能性,我覺得這是最難的。我希望不要辜負我作為一個音樂人的經驗,以及我對音樂的了解、對這個行業的熱情與期望。我希望能夠做出好的琴,當年輕的樂手在彈的時候,有我的一份貢獻在裏面。所以我的誌願是做出屬於我們華人的聲音,做出有東方情懷的琴。
  我以前自己彈琴,所以我對琴很有感情,琴記錄著一個時代的情感。我們這些人沒有琴其實就是廢物,所以琴是我的靈魂伴侶,沒有琴我就不會是今天的李宗盛。
  我們寫歌,在還沒有給任何人聽以前,琴先知道;琴知道你那首歌剛開始寫的時候有多糟,知道你走投無路,這樣寫不對、那樣寫不對,一遍一遍一遍地改;琴知道你所有的秘密。所以當你看到一堆木頭,然後去撫摸它、觀察它、想象它,然後做它,從開工到做完,最快的要花3個月。到最後完工的那一刻真的來臨了,你去彈它、等它給你回報的時候,心裏蠻有一些感受會久久不能散去。
  “木吉他合唱團”的經歷讓李宗盛從此踏入樂壇。初入行的時候他仍在家中幫忙,時常穿著拖鞋,走街串巷地去換瓦斯,之後又急匆匆地,來不及洗腳便套上襪子去演出或是錄節目。終究“木吉他”因為成員紛紛服兵役而解散,但“吉他小李”卻從此留在了樂壇上。
  在之後近30年的音樂生涯中,他創作了300多首歌曲,雖然算不上是一個高產音樂人,但是他寫的每一首歌都可謂經典之作。從《夢醒時分》到《陰天》,從張艾嘉到梁靜茹,他一直都是華語樂壇的金牌制作人。然而李宗盛卻把這些原本屬於他的榮耀通通給予了他心中的“伴侶”。
  正是因為這份喜愛,李宗盛為了創建屬於自己的手工吉他品牌,從1997年起就開始找老師學習做琴,從設計到選料再到後期制作,他都親身參與,樂在其中。
  許戈輝:你的琴要賣多少錢一把?
  李宗盛:現在有點供不應求,因為我量很少,得自己做。當然比不上國外的琴貴,國外好的箱琴(即不插電的民謠琴)大概都是七八千美金一把,我們跟不上,大概就是4000美金左右。我們一年只做不到50把琴,所以根本不掙錢,就算一把掙1萬人民幣,一年也不過50萬人民幣,還不夠人家買一個車。所以它不是掙錢的事情,而且有時候有點悲壯,每天起早睡晚,還得做。但就是要有那種舍我其誰的感覺,因為這個行業養育了我,讓我成為今天的這個人。
  李宗盛現在寫一首歌,不見得寫得過現在的年輕人,流行音樂是“當下”。我對自己說:“小李,你有你該做的事,就是必須去做一件對這個行業、對整個華人的音樂圈可能有百年的影響和貢獻的事,而不要再幻想往日榮光,那已經過去了。”過去的小李已經歸零,現在我在另外一個起點上,我如果能從這個起點開始再劃上一個很好的圓,那這個成績要比我之前的,對整個華人音樂界來講貢獻更大。
  許戈輝:你說過去就過去了,但我們上大學的時候聽你的歌,不管是在談戀愛還是在失戀了以後,都可以聽得眼淚撲撲地掉;這兩天我又重溫了一下你的歌,發現音樂一出來,我真的又流淚了,情緒、記憶馬上就回到那個氛圍裏去,不過時的。我覺得沒有什麽過去就過去了,它會永遠停留在那個地方,可能有一段時間你沒有去觸碰它,但是一旦把盒子打開,所有的一切重又回來。
  李宗盛:對我們這一代人,小李的作品還是有它動人的地方,可畢竟當一個年代過去的時候,就會有新的東西出來,而且我認為這是對的,本來就是這樣。小李的歌對這個年代的人是有意義的,我們也期待下一個年代的人的創作,對下一個年代的人是有意義的。
  這是我比較擔心的事。流行音樂史也是一種社會發展史,但是我聽現在的歌,老是覺得窄。我覺得我們的國家、我們的社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是一個有很多很多故事、很豐富、很有沖撞性、很快速的時代,這個時代的音樂人有責任去揭發、揭露或者去感受、聆聽更多不同的生活方面,把這個時代的故事留下來,這也是我往後退的原因。我希望能夠做“琴”,讓這個時代的小朋友用他們的語言、他們的音樂方式去溝通,不想30年以後的人回來聽這個年代的歌的時候記不住,這個年代的歌必然要反映這個年代、這個社會、這個民族、這個國家的方方面面的情感,這也是我對這一代的創作人的一個比較大的期望。
  2004年,李宗盛轉戰北京,把本在蘇州的吉他廠拉到了北京的大山子。不過,此番轉移其實並不僅僅是為了做吉他。
  戰線的轉移,或許寄托了他更大的音樂夢想。譬如他在做吉他的同時也開了一家小小的音樂餐廳,邀請藝人來演出,給聽客提供一份純粹的享受,辟出一方由音樂統領的安靜天地;譬如他廣開“李吉他音樂小講堂”,介紹吉他的知識,介紹流行樂界的名人,講述他所接觸過的藝人的故事,點評他聽過的各種曲子……
  李宗盛開始在北京做很多事情。當然,隨他同來的,還有他的家人。
  許戈輝:北京現在已經算你一半的家了。
  李宗盛:北京現在是我家。我覺得,只要我的親人在,我媽在,我女兒在……
  許戈輝:女兒們都在北京嗎?
  李宗盛:最小的在香港,跟Sandy(林憶蓮)在一起,老大、老二跟我在北京,她們在北京很習慣。所以家人在的地方,對我來講——我有巨蟹座的特點,只要心愛的人在身邊,我到哪兒都覺得安全。
  李宗盛曾多次提到“巨蟹座”這三個字。他說自己是一個典型的巨蟹座男人,浪漫、敏感、脆弱、固執,而顧家這個特質最令他引以為豪。李宗盛的兩段婚姻帶給了他三個女兒,為了這些寶貝,李宗盛會每天5點準時下班,騎著自行車穿梭在北京擁擠的四環路上,去超市買菜,回家給女兒做飯。在他心中,能給她們親手做一桌可口的飯菜,就是他愛女兒最好的方式。
  李宗盛:兒女都是上帝給我們的禮物,上帝透過兒女給我們身為父母的愛。每一個人心裏都有愛,需要給予愛並且被愛,兒女的愛我覺得是最棒的。我老覺得她們給我的,比我給她們的多太多了。我幸運的是,我的女兒都沒有離開過我身邊,雖然我人生有一些變化;另一個是我很居家,基本上沒有應酬,就是辦公室、琴廠、家這三個地方。我沒有什麽應酬,人們不會在哪個夜店,或是哪個重大場合的舞會看到李宗盛,這不是我的生活,所以我女兒經常能看到我。只要我在北京,一定回家吃晚飯,因為晚飯很要緊,它在我們家來講是一個儀式。其實這可以跟為人父的朋友們溝通一下,比如什麽叫一個好爸爸,我覺得你只要做一件事情就好,不必噓寒問暖什麽的——我覺得家裏的飯比外邊的好吃。
  許戈輝:有很多父母,尤其在演藝界的父母十分忙碌,他們會很內疚,覺得自己很虧欠於兒女,你有這樣的感覺嗎?
  李宗盛:我們身為父母,不能陪她們一輩子,所以我希望她們第一要愛自己,然後要替自己做決定,要獨立。我每天都會抱她們很多次。
  許戈輝:從小到大都這樣?現在女兒都高中畢業了。
  李宗盛:對,還是要讓爸爸抱的。我回家,一定會先進她們的房間看看她們,一定要抱抱。每天我出門,講“爸爸走了”,老大、老二一定會開房門出來,抱抱、抱抱,我才會出門。我一定會跟我女兒講我會去哪裏,這是一個習慣,她們也非常知道爸爸在哪裏。所以我覺得忙碌的父母們要讓小孩知道爸爸在哪裏、媽媽在哪裏,任何時候需要我們,都能找得到。
  給女兒們的歌《希望》:
  依稀記得她們出生時的模樣
  我和太太眼裏泛著淚光
  雖然她長得和我不是很像
  但是朋友都說她比我漂亮
  毫無意外我真的越來越忙
  還好孩子總是給我希望
  如果能夠陪著她們一起成長
  生命裏就算失去一些別的又怎麽樣
  許戈輝:你喜歡收藏酒,而且藏酒的年份會選擇女兒出生的年份,是這樣嗎?
  李宗盛:主要是這樣。因為人會老,女兒會大,所以我希望她們能夠在一生當中,常常感受到父親對她們的愛和關心。我喜歡喝酒,所以就買她們出生年份的酒。我大女兒已經高中畢業要念大學了,她是1989年出生的,那時候我買了大概10箱八九年各式各樣的酒,當時還想“還早呢”,一下子她高中就要畢業了。她畢業典禮的時候,我覺得我們會開3瓶她的年份酒;以後她念大學、訂婚什麽的——她有幾十箱酒,在一生當中不同的時候可以喝。“這是我爸給我存的酒”,跟她同年。
  許戈輝:女兒現在應該是有很多男孩子在打主意的時候了?
  李宗盛:對,這很好。我甚至講,如果你覺得哪個不錯,你要主動。我覺得女孩總有一些不必要的、莫名其妙的想法,認為自己是弱者,而我認為男女平等,你跟那個男的是站在同一個位置的,所以如果你喜歡他,就跟他說,要先下手去表達,腦筋要清醒。就算她談一個失敗的戀愛,被哪個男的給騙了,我認為都不是問題。戀愛要多談,人生要多經歷才豐富。
  我覺得人生就幾十年,能有多苦,能有多樂?你既然為人,這幾十年的苦、樂你都得去嘗,輪到你了就得去承受,所以身為人,我認為要無懼,誰知道人生怎麽樣呢。作為父親你不能幫她選老公,不能幫她解決生命,她失業的時候什麽也不能幫她,你能夠給的就是讓她知道:不管人生在什麽狀態之下,有一個人是始終愛我的,那個人就是我爸;有個地方是我能回去的,就是我的家。
  給女兒的另一首歌《遠行》:
  不舍你那黑白分明亮亮的眼睛
  只是你年紀還小,無從明了我的心情
  時間不停 時間不停
  原諒我依然決定遠行
  當所有等待都變成曾經
  我會說好多精彩的故事給你聽
  就要離開
  雖然我心中有無限傷懷
  就要離開
  雖然我心中有難言悲哀
  許戈輝:女兒她們還聽你的歌嗎?
  李宗盛:偶爾聽聽,我在家有時候會放,我得練琴、得做演出嘛。她們會聽,可是並沒有露出特別崇拜的表情。
  許戈輝:老爸失落嗎?
  李宗盛:不會,她們有她們喜歡的。
  許戈輝:你了解她們喜歡什麽?
  李宗盛:現在線上這些她們都聽,我反而要跟她們請教。有時候我在房裏聽到老二房間裏傳出來一個什麽歌,特好聽,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麽,還得去問她,會跟她們要MP3來聽,去了解現在的小朋友會對什麽樣的歌詞有感覺。
  一直以來李宗盛都被冠以“情歌大師”之名,而他寫下的那些歌曲,也時常擊中聽客們內心深處最敏感的部分。無論是深愛還是絕愛,無論是冷眼看世情還是投入地愛一次,愛情中的所有情感,似乎都被李宗盛寫完了,寫透了,以至於很多人都以為,李宗盛必定參透了情感,必定浪漫得不像樣子。
  然而事實是——所有人都知曉了,他的兩次婚姻,都以分手告終。
  李宗盛也自認,他並沒有扮演好“好丈夫”這個角色。寫下的歌詞可以很感性,生活裏的他卻很理性,而且非常善辯,遇上什麽事都要一二三四說個清楚。他描摹愛情,但卻永遠站在愛情之上。
  李宗盛:比如我給莫文蔚寫的《陰天》,我說“女孩通通讓到一邊,這歌裏的細微末節就算都體驗,若想真明白,還要好幾年”,說“回想那一天,喧鬧的喜宴,耳邊響起的究竟是序曲還是完結篇”。我每次聽這個音樂(《結婚進行曲》)奏起來的時候,雞皮疙瘩就起來了,因為我不知道這段婚姻會如何。每個人喝得滿臉通紅,兩個人拍個照——那時我的思維已經快速倒帶,在想他們兩年、三年以後的生活什麽樣子。
  用理性的態度寫感性的歌,似乎這才是李宗盛的真面目。由此也可以領會,何以那個可以憑一曲《領悟》讓辛曉琪在錄MV時痛哭失聲,可以借一首《愛的代價》渲染出屬於張艾嘉的成熟和雋永,可以把陳淑樺打造成至今無人超越的都市女子形象,可以全部發揮出林憶蓮纏綿嫵媚的特色的李宗盛,竟然說自己“不懂女人”。多年來他一直觀察女人、揣摩女人、描繪女人,可如今年過半百之後,那個“最懂女人心”的男人卻似乎已經漸行漸遠。
  李宗盛:我覺得在一段關系裏,最要緊的就是盡力而為,所有事情到最後只是看你盡力沒有,而有的事情我做不到。我最近在寫一些東西,講男女的關系,其實人生裏有很多事是你的伴侶做不到也無能為力的。當你的人生有困境、有問題的時候,你很容易說,“你不是愛我嗎,那你為什麽不能為我做這個、做那個?我的人生沒有因為跟你在一起而有改變,我的困難沒有因為跟你在一起而被解決,我沒有因為跟你在一起而更開心”。我覺得這是很多關系裏最大的問題。告訴你,他也做不到,他比你還慌。當你人生的浪打來的時候,你老公比你更慌得,他只是沒法跟你說。所以我最近老是說,兩個人在一起,每個人的快樂要自己負責,因為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快樂,什麽時候不快樂。
  許戈輝:如果每個人的快樂要自己負責的話,那還有什麽去談戀愛、結婚,去依靠,去相依為命的必要?
  李宗盛:我馬上講完。每個人的快樂要自己負責,因為我知道我怎樣會快樂,比如買兩個套裝我就快樂了,弄個好的耳環我就快樂了,去馬爾代夫旅遊我就快樂了,所以快樂要自己找。我如果現在談戀愛,一定跟這個女生講,我沒法讓她快樂。可是有個但書:如果我有快樂的事,我願意跟你分享,我覺得這個時代裏兩個人在一起的意義就是如此。在這個時代,大家都累壞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問題,所以不要再奢求對方給你快樂。而且很多女人要人家猜,老公又要事業有成,又要體貼溫柔,又要能猜得到——怎麽猜?我猜不到的。
  那麽怎樣保持一個關系?就是至少我願意把我找到的快樂跟你分享。比如我今天看了一個特好的戲,今天打高爾夫如何如何,我願意把我的喜悅、快樂拿出來與你分享,你覺得沒意思那就算了,沒關系,我一個人自己樂也挺好的。
  許戈輝:你以前的歌是站在女人的立場上寫,現在的歌是站在男人的立場上寫。
  李宗盛:非常好,這個觀察非常透徹,我自己還沒察覺呢。
  我最近想寫一首歌,叫《我不是你的避風港》。因為女生動不動就說什麽找一個肩膀、一個港灣停泊,我覺得這都不靠譜。男的比你還瞎,比你還怕呢。
  許戈輝:也是到了如今的年齡和閱歷,才敢對外宣稱“我不是你的避風港,我有我的脆弱和不幸”,20多歲的男孩子一定會顯示自己的堅強和偉大。這就是當年的小李和如今的小李的區別,勇於示弱了。
  李宗盛:對,這個講得好。

      (收藏自 2011 中國重慶出版社《素描台灣》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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