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里什文《大自然的日曆》人影

人影

清晨,月亮還沒有落山,東方朦朦朧朧,終於有一道曙光從朦朧之中透露出來,月亮周圍卻仍然保留著藍幽幽的雲氣。

湖面上仿佛堆著冰塊,霧氣被如此奇異地、粗暴地破壞。村雞和天鵝的叫聲此起彼落。

我是個不高明的音樂家,但我認為天鵝有鶴一般的高八度音,每天早晨它們在沼地上仿佛要呼喚日光出來時的鳴叫,就是用的這種聲音。而它們的低八度音,則是和大雁一樣,低沈沈的。不知是得力於月光,還是得力於曙光,終於讓我發現了天頂那藍幽幽的雲氣中飛著白嘴鴉,不一會兒,我看見了滿天空都是白嘴鴉和寒鴉:白嘴鴉在進行遠飛之前的調度,寒鴉照例在為它們送行——何以見得寒鴉總要為白嘴鴉送行呢?過去有一個時期,我以為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人所共知的,只有我這個不幸的人才什麼都不懂,但後來我發覺,在生物界中學者們也往往連最普通的事兒都不知道。

明白了這一點,每當遇到這類情況時,我總是自己編造出一點兒什麼來。那寒鴉的事,我是這樣想的,鳥兒的心,如同波浪一般,在他們的生活中,有一種推動力,世代相傳,如同石頭拋在水中,激起了後浪推動前浪一般。也許,在第一次推動時,白嘴鴉和寒鴉是打算一塊兒飛走的,可是白嘴鴉飛了,寒鴉卻踟躕不前。於是直到如今,寒鴉世世代代反復重演著同樣的事:打算一塊兒飛走的,結果卻飛了回來,只是把白嘴鴉送走。

事情也許還要簡單一些,這是我們在不久前才知道的:我們有些烏鴉是候鳥。那麼為什麼有些寒鴉就不能和白嘴鴉一塊兒飛走呢?

一陣晨風,吹倒了我插在田地中央的一棵小雲杉樹,我原想靠它的遮擋,好偷偷地向大雁爬過去的,此刻只得又去把它豎起來。正當我豎好的時候,大雁出現了。我小心地繞著雲杉爬動,不讓大雁看見。但它們在空中盤旋了好幾個圈子,始終懷疑這棵雲杉,於是就飛向稍遠一些的地方,散落在杜博維澤的近旁了。我從田地中央那一大叢柳樹中,向它們偷偷地爬過去。在收割了的莊稼地上,鋪著一層白雪,我的影子在白雪上爬在我前頭,好一陣工夫,我沒有發覺它,待我發覺時,它又大又怕人,已爬近到大雁跟前了,我不覺吃了一驚。那可怕的人影在白雪上抖動了一下,引起了大雁的驚慌,它們兩百個聲音驀地都叫了起來,每個聲音都不亞於人在沖鋒陷陣時呼喊的“烏拉”,接著就直向我的樹叢撲過來。說時遲那時快,我一跳跳進了樹叢,在樹木的空隙中朝著那些長長的脖子舉起了雙筒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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