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木第一眼便對清河出眾的儀表感到反感,或者說是他讓對方的氣勢給懾服了更恰當吧。

清河的出現,無異是會場的重心,舉手投足牽動著整個會場的氣勢。但對佐佐木,清河卻視若無睹,在他眼中,佐佐木不過是個缺乏見識的凡庸之才罷了。

“山岡、松岡這群人也真是,身為將軍的近臣,卻和這種浪人混在一起?”

話說回來,不能忍受這場面的,只有佐佐木自己。

“恕我冒昧,清河先生。”

話一出口,才驚覺自己像個戲子,諂媚賠笑著。

“這劍,想必就是七星劍吧!”

清河迅速瞥了佐佐木一眼,沈默半刻,才回道:“正是!”

那神態宛如《三國演義》中的英雄氣概。

“可不可以借在下我見識一下呢?”

“不,劍相這回事不信也罷。大丈夫揚名顯世,不是取決於佩刀;男人該講究的是氣度、器量,不信諸位可以看看,今天的諸侯的寶庫裏,不也收藏了上百把名劍寶刀?可是,有哪一個是夠氣魄、膽識,敢毅然決然實行攘夷政策的呢?”

“言重了!言重了!”佐佐木陷入狼狽的窘境。

“不是您想的那麽嚴重,我只是想讓在座的大家也能一飽眼福。”

“佐佐木君是想藉著別人的佩劍來娛興大家嗎?”

這正是清河的一貫作風,一旦開口辯論,非得把對方逼到啞口無言,才肯罷手。當然,清河本人並未意識到自己的獨特個性。初次與他見面的人,不是對他極其厭惡,便是崇拜得五體投地。佐佐木就是屬於前者,山岡等思想較前衛的幕臣則屬於後者。

這時,會場突然陷入一片尷尬的沈寂。機靈的山岡忙著打圓場,好不容易大家才又恢覆了談笑。唯有佐佐木,至終未再發一言。

看來,他是相當懷恨在心。日後,他對松平主稅介說道:“您以將軍連枝之尊,為什麽讓清河那等浪人接近您呢?聽其言,再觀其行,這個男人,將來甚至會成立清河幕府也說不定。”

“清河幕府?”真是荒誕無稽之論。主稅介一笑置之。

回到正題。

此刻,佐佐木唯三郎和火付盜賊改的渡邊兩人,正潛伏在力士湊川家的茅廁旁,在他們的前方有一處被挖空的地道。沒過多久,渡邊的手下,嗜賭如命的嘉吉從裏頭爬了出來。

“這卦不太妙。”

“怎麽說?”

“好像是我看走了眼,整個屋裏屋外我都搜遍了,就是不見半點人影。”

“你確定?”佐佐木懷疑的說著。

嘉吉不悅地苦笑道:“雖然說起來不是什麽光榮的事,但我以前也常潛入人家屋裏的。你若不相信,不妨自己進去看個究竟。”

“快住嘴!”渡邊即時喝止。佐佐木卻已經爬進地道裏了。

佐佐木就是這樣一個人。其個性相當的偏執、好猜忌,凡事未經親眼證實是不會相信。日後,他在京都圍剿浪士,因功受封千石見回組組長。

“就是這裏了?”

佐佐木小心翼翼地匍匐前進,惟恐驚動到上面的人。他將耳朵貼在床板上聽著,上頭傳來微妙的喘息聲。

“有人?”

仔細傾聽,是女人的喘息聲。此刻,女人以何種姿態被男人抱著,只要一想到這兒,即使是佐佐木,也不禁為自己身為武士竟有如此卑劣行止而感到羞愧。

話雖如此,隔著一道木板,那個平日裏高不可攀的男人又是如何與女人調情,想著想著,不免又覺得滑稽好笑。清河也不過爾爾。

然而,躺在床板上的蓮兒卻不這麽想。

即使讓自己的男人摟著,她的一顆心仍是忐忑難安。

“究竟是怎麽回事?”

總覺得心裏發冷,一點氣力都沒有。重疊在自己身上清河的身軀,也隨著某種節奏,突然轉輕。蓮兒強烈地感到自己的男人,仿佛將消失在某個地方似的。

隔天一早,仰慕清河的彥根藩脫藩石阪周造登門造訪,前來邀請清河老師一同外出。石阪是心形刀流的名家,見到蓮兒時,總是說道:“將來若是老師擁有了天下,蓮兒可是母儀天下的將軍夫人哩!”

真是俗套的恭維。有時他又會扯開喉嚨,大聲吟唱清河愛詠的詩歌,朗誦完畢後,必定幾聲咳嗽,然後放聲號哭。蓮兒實在不懂這個人的真實面目。

“蓮兒,”臨出門前,清河吩咐道:“我去兩國的萬八樓參加書畫會,大概傍晚時回來。”清河意外的交代了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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