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健三郎·擺脫危機者的調查書(13)

第七章·對"老闆"的多方面的研究

  我對"志願調解人"講了頭蓋骨缺損的森下生那一天,我把他抱到醫大醫院,一直坐在候診室的長椅上等了九個小時的事。你問我等待什麼?我在等待廣播裡說你送來的小怪物已經順利圓滿地斷氣了。哈哈。

  我這樣一直等到第二天早晨,我在候診室打了公用電話。問我打給誰?不是打給家人、也不是打給朋友,而是打給"老闆"。於是,我就把有關我自己遭遇到的異常的事以及我翻譯在國外報刊雜誌上發掘的奇異的話題等等,扼要地談了談。"老闆"對此表現了意想不到的濃厚的興趣。但是,在兩三次質疑和對答的過程中,我聽出來"老闆"把新生兒的異常歸結為我受到鈽輻射的結果了。說老實話,我驚呆了。異常的嬰兒和我被一條可疑的紐帶連結著的事實使我醒悟了。而且,它後來發展到向我妻子、也就是前妻作核時代的偽證的地步了。這些都因為我的生活的每一個側面都受到了"老闆"的影響啊。不過,腦外科的負責人已經對我說明了我的孩子是由於物理性的事故引起的病例。我回答了這些情況之後,"老闆"就對嬰兒失去了興趣,只給我下了一道指示。

  那就是讓我記下一家醫院的電話號碼,命令我在下午把孩子送到那裡,請那裡處理。我並沒表示反對的意見,而且立刻就順從了。然而,在我內心的另外一個角落裡卻這樣想,把我的孩子借陌生人之手去殺戮,而且是依仗"老闆"的權勢去做的,那麼,今後,我的肉體和精神全都要被"老闆"牢牢地捆綁住了。這時,我雖有烏雲壓頂之感,卻也為終於找到了能夠滿足我的請求的靠山而放心!可是,那天下午,我特別鬱悶,無所事事地把"限時"度過了二分之一以上,後來,雖然被催逼似地不得不上街去叫出租車,這想法固然沒錯,可是我竟然獨自上車,跑到離醫院不遠的位於池袋的土耳其浴場去了。

  我這年歲的人不論男女,一有煩悶就往桑那或者土耳其浴裡去呀。哈哈,其實,我去那裡是看好了回醫院的時間的。當我躺在按摩台上,土耳其小姐向我的胯間專心地按摩時,我也呆呆地望著自己的那裡。這時,小姐從按摩台上抬起屁股,把腰肢擺了一擺,又擺一擺,脫了內衣。然後把一隻腳蹬在我頭旁的台上,支起一條腿坐下了。我厚著臉皮往那邊一看,於是出現了我一生當中從未見到的最精彩的性感場面!雖然小肚子瘦得可憐,可是,黑壓壓的陰毛簡直有點猙獰,像綿羊毛交織的墊子似的粘在那上。而且,在那陰影下的半開的性器也黑得嚇人。我覺得對我來說,在所有的性器官當中,這才是獨一無二的性器官,當即伸出長古舔起來了。這時,那小姐不做任何配合的動作,可是,一會兒就用又粗又沙啞的聲音,害羞地說:"我仰面躺下,你舔起來就方便了。"於是,我就正式地舔了下去。忽然她哼了起來,雖然連她的乳房也像孩子,可是,從她的胯間用一隻眼往上一看,從胸部到脖子底下都沁滿了蒼蠅卵似的汗珠。順勢垂下目光一看,小姐的性器官彷彿是一個活物,已經進入性高潮了。隨後,我在她的兩膝之間抬起頭來,和她開玩笑說,讓我進去吧,可是她還在留戀那性高潮,她按著我的腦袋的雙手已經失去了力氣。越過她那充血的孩子似的臉和尖尖的下頜,我看見她瞥了一下激動的陰莖,說道,"我不要,因為那上邊沾了乳液呀。"不用說,我抓起旁邊的浴巾擦了一把,立刻就騎上了她。雖然走廊對過房間裡的土耳其小姐隔著珠簾偷看,我也沒猶豫。

  後來,……反正就是那點事吧。我在小姐的身邊過了很長時間,等到過了"老闆"指定的時間,才回到醫院。特兒室的主任女護士告知我,嬰兒正在勁頭十足地吃牛奶。我立刻請求腦外科的負責人做手術,要問我哪來的勇氣,我恐怕要這樣回答:我從前於的都是我絕對不該幹的事!我不但是起源於二十世紀美國的鈽輻射的罹難者,而且還正在感染十六世紀美國發源的梅毒病。通過行動,我獲得的教訓是:干比不幹好!因此,我在老闆的殺害嬰兒的誘惑面前上了一次大當,而且還騙了我自己,一輩子都得服侍這個腦殘疾的孩子!我從來也沒想過我是能做那些事的人啊!

  "如果能這樣理解了森下生時和'老闆'的關係的來龍去脈,你就能理解森經過轉換獲得了行動上的自由和增強了體力之後,為什麼馬上要對當他因為頭蓋骨缺損而長瘤子臥床不起時企圖消滅他的威脅者回敬了。"我這樣說完以後,"志願調解人"頗為誠懇地答道:

  "因為要以反擊作為對那件事的解釋時,意志在與現實條理不合之處也起作用,所以,一擊以後,森就一動不動地、毫無反抗地等待"大人物A"的反擊啊。把冰鎬遞給昏迷不省、渾身是血的老人,然後在那裡等待打擊自己的腦袋,這種人的勇氣是非凡的。何況森的腦袋上還鑲嵌著塑膠啊。並且,當我從頭到尾聽完了事情的經過時,我覺得森僅僅在這一次襲擊中沒帶你同行的理由已經是明明白白的了。因為這顯然是第一次襲擊呀……

  "你為什麼如此尊重'轉換'了的森,而且不僅對森,就連對我'轉換'也深信不疑呀?"我向"志願調解人"充滿感激地問道。

  "我怎能懷疑森啊?你本人懷疑過森的'轉換'麼?……我反倒認為像你們這樣的'轉換'雖然罕見,卻是千真萬確的發生在世界上的呀。湊巧我和兩位當事人都見了面,真是幸會……"

  大概是我依然對"志願調解人"的非常委婉的措詞露出推敲的目光,他便試圖向我表白為何通過轉換的一例想像到整個世界都發生了根本性的異變的根據。

  志願調解人的論點,概括起來就是他認為地球上的現代世界已經接近宇宙的終結了,所以,向最終方向加速的宇宙力量必然要引起這個大地上的各個側面的變態和弊病,結果就發生了日常所見的各種怪現象了。

  "以小克特·沃涅格特為首的作家們不是常常寫出荒唐的推理小說,把這個地球的歷史、時間以及其末梢的人類的歷史等等,都寫成達到宇宙精神的瘋狂的計劃的一種手段麼?我認為一個人的一切想像都有人性的根據,所以,和推理小說家共同感受這類想像是有意義的。因此,我也試著寫了同類的劇情,並且在那寫作過程中再次確信了全人類的宿命。啊哈哈。據我的推測,這個地球是巨大的宇宙結構中的一個零件,正在採用皮帶運輸的形式把它送到指定的地方!整個銀河系宇宙是把地球按照設計圖移置到指定地點的皮帶運輸機,等到最後階段,它就是發出能量把地球射向適當地點的發射台。於是,這個棲息著人類的大體上完好的球形零件就卡喳一聲鑲進給它預留的空當,完成了全部工序!不過,按照慣例,最初階段的零件總是做得不大好的,所以,地球這個零件也有微小的變形。最後,為了修整它,就需要與宏大的宇宙不成比例的微小的工匠,也就是人類和鳥、獸、魚、蟲……不過,我認為這種修整或者打磨,它的最後的工序就是在地球表面上進行遍地開花的核爆炸。現在,在沙漠和大洋的環礁等處的爆炸都已完成了。下一步就要在除了上述兩處之外的,尚未發生過核爆炸的地方,也就是在大城市,進行核爆炸了。於是,把終於調整得達到了要求的零件(地球)從銀河系宇宙發射台上發射出去,卡喳一下安放在最終的結構裡!如果提起這個大型結構的形狀的話,托勒密1的宇宙體系、但丁的天象圖,都反映過。當然,我可沒有解釋這些奧秘的能力。啊哈哈。如果這一宇宙性的工程得以實現,對伽裡略就得重新評價了,不過那必須人類還有用於評價的時間啊。哈哈。伽裡略不僅是新的宇宙觀的開拓者,而且正如異說審判時所表明的那樣,他作為天主教徒,並沒反對但丁的天象圖的終極結構。因此,他的言行就變成並不矛盾的啦!雖然如此,地球仍然轉動,整個銀河系也以超速度運動,那是在不動的上蒼到地獄的大結構裡,把一個零件卡喳一聲鑲進去的運動。想到此處,你就會認為大倡異說的伽裡略和革新宇宙觀點的伽裡略並不矛盾、合為一體了。他的安詳的靈魂一定是既深邃而又廣闊的了。伽裡略本人也在書上寫道:不論是誰,只要經歷過一次徹底理解一件事,實際體會一下知識是怎樣得來的,就知道自己對其他的、無限的結論一無所知了。啊哈哈。

  1Ptolemdeus,Claudius,(約九○-一六八)希臘天文學家。

  我一直沉默著啊。像我這樣在高中和大學裡學過物畢竟是引用了伽裡略的話,怎能笑啊?"志願調解人"在我面前反倒有點不知所措似的接著說道:"……當然,我就是對遵照宇宙精神的設計把地球磨光、發射、完成特大結構工程表示憤慨的一員啊。所以,我正在具體地、在臨近的地方反對打磨地球的工程。而且,我認為我和森的轉換也和我的目標一樣,都是反對打磨宇宙零件兒地球的重要組成部分。只有轉換了的人,才能真正成為一個個反抗的原點!雖然轉換本身來自向終結加速的速度所帶來的變態和弊病,但是,如同反作用是作用的附屬品那樣,它不是也代表了宇宙的另一種精神麼?森的父親,不是那樣麼?

  不是那樣麼?雖然我被他這樣問著,但是,那可不是馬上就能回答出來的問題呀。然而,轉換成十八歲的我,立刻乾乾脆脆地回答了,就像我對那問題企盼已久似的。

  "那是要查明原因的。說不定就是為了要查明原因才'轉換'了的!那一定要查明!"

  "你經過'轉換'之後如此精神百倍,確實給了我很大的鼓舞啊!森的存在就更不必說了!""志願調解人"這樣說道。他一反剛才癡人說夢似的話鋒,變為社會運動實踐家的語氣了。這傢伙不好惹呀。

  "雖然剛才警察老老實實地撤走,可是,你太太已經告密,如果和'大人物A'那邊的情況一致,我認為他們會繼續監視的。電話肯定要遭到竊聽,我們一走出去就會被跟蹤。我們的警察一旦開始跟蹤。只要半路上不改變計劃,就絕不會失去目標……"

  因此,我們重新研究了"轉換"後的情況。既然我妻子,也就是前妻檢舉的襲擊"老闆"的人是"轉換"前的中年男子的我,那麼,"轉換"後的十八歲的我,不論在家也好,出門也好,都沒有被捕之虞了。只要在"志願調解人"所謂的我們的警察當中,沒有能把這個小鬼當做三十八歲中年男了而懷疑和逮捕的富有想像力而又果斷勇敢的警官。哈哈。不過,在我要去的那個地方隱藏著的頭部負傷的壯年漢子,跟蹤的警察是不會不帶走他的呀。因為那個漢子就是我的兒子,既是能夠得到證明他並不是我本人的人,但又的確是我本人的人。如果不能讓警察相信森和我的"轉換",就無法說服警察了。

  "我想去看看負傷了的森的情況,有些冒險啊。可是,我現在怎麼辦啊?"

  "你首先和'大人物A'的秘書聯絡一下,不是很自然的麼?也可以說是問候嘛,……我認為這一招在戰術上是有效的呀。因為我們要想支援森的戰鬥,就得多方面研究'大人物A'啊。……這裡的電話不能用了,已經被竊聽了。咱們先去找個公用電話,和'大人物A'聯絡吧。"

  我這樣建議之後,肯定無疑是結核病患者的'志願調解人'掏出衛生紙,啪地一聲吐了一口痰!他以根本沒預料,我是否反對的敏捷站起身來,熱得罩上了霧氣的眼鏡後邊的目光在催促我。

  我們走到街上了。像這樣不冷不熱,樹上剛剛綻了冬芽,馬路上一覽無遺,跟蹤人的工作也就不必發愁了吧。當我們走到頭一個十字路口時,"志願調解人"向我耳語:"你,一直走!"然後,他就向我擺擺手,說不清是就此告辭,還是去買香煙,就往右拐去了。可是,我家附近是舊農田,街道尚未修好,拐了彎可就麻煩了。一直往前走就會又走回來,回到剛才那條路上,可是又不能對他說。不過,已經無暇顧及那麼多了,因為我不能對那個把微微抬起的一隻手放在胸前,奮力向前的他喊再往左拐就是死胡同啊!哈哈。

  過了一會兒,本來是向跟蹤的·我·們·的·警·察挑戰的他吧噠吧噠地響著扁平腳穿的大皮鞋,從後邊跑來了。我也一下子慌了神,是不是也該逃呀,哈哈。氣喘吁吁地追上我的"志願調解人"滿臉都是青瘢、眼睛在酒瓶底似的鏡片後邊隱隱綽綽地露出既得意又沉穩的微笑。

  "那兩個大傢伙跟蹤我呢,啊哈哈。他們大概找不著我了在那裡反省吧。他們還在大聲商量採取別的行動,我卻又一次從他們身邊溜掉了。這下子他們手忙腳亂了,好像跟蹤的主動權在我們手裡啦。啊哈哈!"

  他不是一個很天真的人麼?不過,當我在公用電話亭外掏硬幣時無意之中顯得有點膽怯時,"志願調解人"卻一掃他的稚氣,說出尖刻的話來了。

  "……你給'大人物A'的秘書打電話是非常必要的。如果你假裝不知發生了事情,那才可疑呢。雖然對方不瞭解你和森的關係你就貿然打電話有點兒尷尬,但是,你也只能這樣做了,如果你真打算為單獨一人先去襲擊而負傷的森做些事的話……"

  我撥動了電話號碼盤,森他們倆就是用這個電話號碼和"老闆"約定見面的。秘書好像在等候似的接了電話。那也不必再用我"轉換"前的聲音了,因為秘書立刻就聽出是我的電話了。而且,向我傳達了準備好了的消息,證明他早就等待我的聯絡了。

  "……啊,是你呀,'老闆'說想在兩三天之內和你見面……不,雖然負傷了,但是,對方是個小流氓,打得不算重。既然'老闆'想見你,隨時都可以見面。你能趕快決定一下來見'老闆'的日程麼?"

  "我想去慰問'老闆',可是,時間還沒具體定下來……"

  "那麼,你盡可能快些直接到'老闆'的病房來吧。以後我也在病房守候,所以,你來時讓傳達員叫我一聲,在警衛方面就沒啥問題。……謝謝你啦。"

  "大概是在那位秘書身邊聽著的警察把你的電話當做最後的一次電話而頗感興趣,秘書才不得不掛斷電話的吧?""志願調解人"臉上露出正在分析不大有利的情報的戰略、戰術家的憂慮,這樣說道。

  "那就是說,'老闆'和體察他的尊意的秘書都在幫助我逃避警察的監視?"

  "對照一下警察向新聞界發表的內容,也是那樣的啊。如果不是警察和秘書勾結,把你推下陷阱的話。……不過,既然'大人物A'是所謂的·大·人·物,那麼,他不會和官方的分支機構勾結設下圈套麼?說不定'大人物A'是真心想和你接觸的,他已經察覺你和森在襲擊一事上的牽連了。"

  "是啊……,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更需要在會見'老闆'之前和森談談了!如果弄不清攻擊的真正用意,就不能準確地保護森!"

  雖然我和"志願調解人"交談著這些切身問題,卻沒有確定往哪裡走,就像我第一次十八歲時和學校的朋友們在一起那樣,漫步在通往私營電車站的路上。"志願調解人"好像被新的難題弄得心事重重,滿臉陰沉沉的。但是,他忽然抬起大腦袋,向後偷看。與其說他在偵察跟蹤者,倒不如說他是小題大做,嚇唬人了。可是,你那樣咋咋唬唬,要給我們的警察什麼樣的影響啊?"志願調解人"似乎不理解這場非常嚴肅的行動的意義,令我不知如何是好。這位比"轉換"前的我年少,比"轉換"後的我年長很多的,沒能成為生物學家的男人。但是,他在救助人類的抱負上卻遠非一般的生物學家所可比擬。可見魯莽的舉止和深沉的心靈是能夠共存的呀……。一會兒,在"志願調解人"的發言裡一下子就表明了他在考察我和森以及"老闆"的關係方面,顯然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了。

  "如果你想見到森,問他攻擊'大人物A'的意圖何在,你就會知道他不僅是為了對他下生時險些被消滅的報復,雖然我也只不過是推測,可是,我認為那是對今後即將發生的事情的警告啊。假使你從森那裡弄明白了即將正式開始的事情的意義再去見'大人物A',那就具有特別的意義了。對於森已經幹起來的事,你不是既不能使之中斷也不能阻攔麼?""那倒也是。"我這樣說著,卻在自己的聲音裡聽到了隨著比預期到來得早了的意外的擊球,而站在球場跑壘員崗位上的孩子的聲音!

  這時,我們已經來到民營電車車站,被上學遲到的懶學生的人潮擠得向後稍稍退了幾步,便放慢了腳步。我們耽心跟蹤者隨時都會來到能伸手卡住我們的脖子的地方。

  "我們去哪兒啊?如果不能馬上見到森的話。"我剛想和他商量,"志願調解人"卻像已經討論完了行動計劃似地對我說出下列意見,他為了防止過路人當中的特務,特別小聲地說:

  "只要對立的革命黨派的雙方都和'大人物A'有資金關係,那就不論是哪一方,你都可以去訪聽一下曾在現場的黨

  員對他的看法。在康復道場裡的人是從兩派裡掉隊的,既然被看做掉隊的,當然就不會得知什麼情況了。你有合適的人麼?"

  "我倒是認識麻生野,通過反對核發電運動……,如果她能從幹部那裡得到什麼消息,我想她會告訴我的。"

  "麻生野央麻?太好啦,她行!""志願調解人"以出人意料的熱情表示贊成,"她是老手啦!"

  "老手?……我看不出來,而且對運動的上層的革命黨派也不見得有影響力啊。"

  "不,她是個老手,是參加運動的老手!""志願調解人"語重心長地說道。"還在'六全協'以前,她是有名的女子高中裡的獨一無二的活躍分子,被人們視為黨派領袖的情人,但是,被反對派抓去了。他們拷打她,叫他交代領袖的秘密指揮所。那個時代革命黨派裡的新手還有道德心,不干強姦一類的事,嘻嘻嘻。起碼那是想要保持個人潔癖的有道德觀念的時代呀。所以,他們就強迫她手淫,一直到達到高潮。用可口可樂的瓶子呀,嘻嘻嘻。"

  "那怎麼可能。"

  "嗯!?是家庭用的可樂瓶啊!……所以,她受了傷,跑到歐洲去了。可是,回來以後,又幹起市民運動,堅強啊……,在每一個黨派裡都有人對她表示崇敬啊。"說到此處,"志願調解人"忽然忘掉了奇怪的誤解、忘掉了笑聲、也忘掉了鐵青的臉上的紅暈,無可奈何地低下頭,直打冷戰。

  這時,我又振作一下,打了電話,未來的電影家好像剛才一直聽我們對話似的,不高興地回答了我的話。她剛剛把那些被拘留到今天早晨的"那些孩子們"和前來救援他們的人送到以她為繼承人的某財主的別墅去靜養。我一對她說我和"志願調解人"帶著兩名跟蹤者在打電話,她就同意她到街上來會面了。約定了在新宿的朝鮮飯館相見。即使不得不正視她的臉,我也希望籠罩在那烤肉的煙霧裡,所以我贊成了這個會面地點。從我受到惡狠狠的插話的影響來看,也足以說明這十八歲的人夠可憐的了。當然,老牌市民運動家是不會做出超越實踐理論的選擇的。這是為了給一同來的義士(?)接受速效營養啊。她對四國的反對核發電領袖是這樣稱呼的。當困惑不解的我反問她時,她就對我說讓義士,也就是正義的人住在她家並且讓他和我們會見。從今早各報的新聞報道來看,可能是有效的了。彼此都沒有看早報的我和"志願調解人"感到落後於麻生野的情報分析了,趕快在上電車之前買來了賣剩下的早報。

  且說,我把那些早報一一對照,對於襲擊"老闆"的報道和解釋,都沒有超過昨晚電視上的水準。特別是對"老闆"負傷的程度、現在的情況,簡直封鎖了消息。就連秘書給我電話這樣的事,報上也沒發表。"老闆"被通稱為"大人物A"這一事實,顯然在報道當中也受到了封鎖。但是,在經濟日報的解說欄上,卻揭發了控制國內三分之一的核電以及外國的核電開發權的綜合商社的幕後實力派就是"老闆"。說這話雖然有點兒沒出息,可是我簡直被人家攻了個冷不防。這真是無情的暴露,太令人掃興了!既然老闆如此具體的掌握著國內外核發電的特權,我們一向扮演的角色就是那個特權運作的末梢上的跑龍套的了。當日本綜合商社介紹加拿大

  賣給韓國原子反應堆開始談判時,我收集了歐洲的帶批評性的評論,難道那不是響應了老闆收集實效情報的號召以大甩賣的代價來干的麼?……我接受了微薄的酬金就心懷感激,是因為老闆以大公無私的厚意每個月付給我錢,所以我一直向他提供簡報。其實,我只是一名收取低廉的報酬而幹了他很需要的工作的臨時工啊。

  如果把我的思緒陷入利害得失的情感之中而怒火中燒,就連我自己也會覺得太狹隘了。不過,真要按捺這股怒火也不容易,我懷疑那正是縊死在巴黎的那位朋友所經歷過的同樣的處境了。像在他一生的最後的瞬間那樣偏狹和極端的憤怒。

  "她一得知'大人物A'在特權方面和核發電關係很深,馬上就叫我來帶你去會見反對核發電運動的領導人。這樣的做法不愧是麻生野作人方式啊!""志願調解人"表示讚歎地說。

  "四國的領袖是為了參加你在門口演講的那個集會而來的,後來他就一直參加了救援活動啦……,從這一點上來看,麻生野的態度也不必過高評價呀。"

  "不過,出乎我們預料地發生了襲擊'大人物A'的事,而且由此知道了'大人物A'和核發電的有著很深的幕後關係。在那種情況下,我們只能被動地阻止突發事件啊。可是,麻生野讓我帶你去會見反對核發電的運動領袖,她是主動地參加突發事件啊。麻生野為了創造每天都可能行動的環境而生存,她的生活方式是扎根在現實當中的,這可非同小可呀!""你這位'志願調解人'一方面努力演講、一方面又經營康復道場,而且還窩藏由於突發事件而暴露了的襲擊'老闆'的人。因此,我倒覺得你的生活方式才是扎根於現實的呀。在這一點來看,你和麻生野的生活方式不是一模一樣麼?""志願調解人"的鐵青臉上又泛起了紅暈,這表明志願調解人的心裡已對即將見面的麻生野開始編織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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