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銳傑譯〈朗西埃·德勒茲、巴特比與文學句式〉(12)

這一做法是有問題的。但是事情就這麽發生了,似乎這一通過強力建立的一致性,馬上亂成了一團。德勒茲歌頌靈魂偉大的自由之路。可是我們如何才不會被他將要提供的世界圖景擊中?一個“過程中(的世界),群島”,上面住著友愛的個體:“一堵由自由的[libres]、沒有用水泥固定的石塊砌成的墻,其中的每個元素都有獨立的價值,但這價值又是通過與其他元素的關係體現的。”[27]

我想,這是德勒茲最後留給我們的最宏大、最強烈的圖景之一。同時也是最奇怪的。我們知道用於共同體的與建築學規劃相違背的“自由的 [libres]、沒有用水泥固定的”石塊建基於父親的法則之上。


然而,在一個彌賽亞內涵,顯然比任何其他文本更顯著的文本中,為什麽必須引領探險家們,走上偉大道路的運作著的整體圖景,必須是一堵墻的圖景?與建築學秩序或優雅動物的配置(l'ordonnance du bel animal)相對照的不再是植物增殖的無辜(l'inno-cence de la proliferation végétale),而是一堵鬆開的[délié]墻,一種意在避開敵對的矛盾修辭(oxymorique)的形象。

不過,這可能同時給我們呈現了矛盾的終極形象。這一形象是思想的美學模式固有的,也是自律和他律聯合體的核心固有的。


這一形象似乎也阻礙了文學的中介作用,阻止了人們來到共享的杜撰之路上。毫無疑問,在德勒茲看來,有一種友愛承諾的類似無休止的延異(différemment)的存在。他承擔了永無止境的自動校正工作,不斷修改他提供的思考圖景。

就像他總是必須將“遊牧”(nomade)思想,由普遍的運動論[mobilisme]中切割出去,不然二者就過於相似了。因為普遍的運動論同樣是一種寂靜主義,一種延異主義。文學在其文本中表明了這一點,我們可以用諷刺手法刻畫統治今天的 doxa(意見)。

當基本秩序和主導話語斷言運動無處不在,【199】沒有人應該擾亂這一點的時候,德勒茲攻擊這一doxa(意見)“顛倒黑白”。他在這堵古怪的自由之墻前,將我們攔了下來,問題不在於他們如何聚在一起——可以通過年齡解決的平衡的問題——而在於他們的聚集,如何轉變為規範,表象這個友愛的自由世界。


對我而言,這一自由之墻的悖論,不僅僅標誌著諷刺手法中對延異、遊牧思想的需求,它同時還呈現了德勒茲召喚文學來清理的通道的悖謬。這一清理是通過一勞永逸地,刺穿表象世界的高墻,通過創造友愛的政治的人完成的。

這一政治的人由個體而來,由存在論定義的個體的平等模式而來,由其建立的增殖的存在模式而來。而“自由石塊之墻究竟是什麽”這一問題,將我們送回到了“德勒茲的巴特比究竟是誰”這一問題中。在父系律法中給予我們,自由的基督兄弟是什麽?


這一奇怪的基督,沒有成為詞句的肉身(incarnation),他來自盲信(dead letters)辦公室。在那里,他只能看到無人過問的沒有地址的信件,或寄到不存在的收件人處的信件。


[27] Op.cit., p. 110. [英譯注]Cf. p. 86 in theEnglish.[中譯注]中譯見德勒茲:《巴特比,或句式》,前揭書,頁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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