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向著可為,“但是這次不曉得為什麼鬧翻了。我只聽見她帶著氣說:‘局長,請不要動手動腳,在別的夜間您可以當我是非人,但在日間我是個人,我要在社會做事,請您用人的態度來對待我。’我正注神聽著,她已大踏步走近門前,接著說:‘撤我的差吧,我的名譽與生活再也用不著您來維持了。’我停了大半天,至終不敢進去回話,也回到這屋里。我進來,她已走了。老嚴,你看見她走時的神氣麼?” 

“我沒留神,昨天她進來,像沒坐下,把東西檢一檢便走了,那時還不到三點。”嚴莊這樣回答。

 

“那麼,她真是走了。你們說她是局長的候補姨太,也許永不能證實了。”可為一面接過信來打開看,信中無非說些官話。他看完又摺起來,納在信封里,按鈴叫人送到局長室。他心里想陳情總會有信給他,便注目在他的桌上,明漆的桌面只有昨夜的宿塵,連紙條都沒有。他坐在自己的位上,回想昨夜的事情,同事們以為他在為陳情辭職出神,調笑著說: 

“可為,別再想了,找苦惱受幹什麼?方才那送信的孩子說,她已於昨天下午五點鐘搭火車走了,你還想什麼?”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可為只回答:“我不想什麼,只估量她到底是人還是非人。”說著,自己摸自己的嘴巴,這又引他想起在屋里那五個人待遇他的手段。他以為自己很笨,為什麼當時不說是社會局人員,至少也可以免打。不,假若我說是社會局的人,他們也許會把我打死咧……無論如何,那班人都可惡,得通知公安局去逮捕,房子得封,家具得充公。他想有理,立即打開墨盒,鋪上紙,預備起信稿,寫到“北下窪八號”,忽而記起陳情那個空粉盒。急急過去,抽開展子,見原物仍在,他取出來,正要往袋里藏,可巧被子清看見。

 

“可為,到她屜里拿什麼?” 

“沒什麼!昨天我在她座位上辦公,忘掉把我一盒日快丸拿去,現在才記起。”他一面把手插在袋里,低著頭,回來本位,取出小手巾來擤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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