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峽哀歌》前言

2009年標志著位於長江中心的三峽大壩的完工。在建設過程中，13個城市，140個城鎮和1350個村莊被淹沒，120萬人被移民。無數歷史與文化遺址從千年山水畫與詩歌的中心地區消失。這個系列考察了一些這樣的遺產和與三峽相關的人類與環境關懷問題。組詩從九世紀孟郊的《峽哀》得名。

溪岸：題大都會博物館董源“溪岸圖”並有贈

像畫卷自身 沒有玻璃遮蓋 沒有畫框
包含 董源畫卷中隱士的草廬 敞開
在水面上 那是編織 時間的戲裝

每一絲雨的纖細瞬間 只在一筆下著痕
從一根筆毛 潛入河的寬廣
之盆 它幾乎環繞了 峭棲其上

的亭 而亭上 和它的附屬
建築 水粗曠的筆觸 時辰一般傾瀉
在沒有遮擋的 仆人的頭上 她碎步

穿過庭院端著托盤 在蓑帽遮頭的
男人頭上他的腳 敲擊更快的時間 從山上
起伏交叉的山徑上 那裏瀑布拋灑

世紀到河中 在泡沫石白的
華柱中 在那裏世代之前 厭倦的先輩
尋找躲避 時間之雨之所 在巖洞中他們

以永恒作畫 鹿在生涯正中 人
為所有飛升的長翅膀和羽毛的賦形 宮廷樂師
永遠持著笛子的音調 長久的寂靜 做姿

如呼吸的來去 他們的後代多麽勇敢
去擁抱山洞之外 變幻的水氣 呼吸
與其他人分享 他們的語言 他們學著去閱讀

那些鵝 以箭矢般的翅擊簽寫 冬天
來臨董源的山谷 松樹屈膝
低首在將至的風暴下 顫抖的心型

梧桐葉 在空中印上 恐懼
那如詞語般飄浮 在人的呼吸的 濕氣之上
或貼著 畫卷被時間變黑的絲綢 像閃爍的雨

之淚 從農夫攜帶的犁上 當他
領頭走進大門 一個男孩騎著那頭牛
他名字的一半 更多是他的身體 是水。

桃

你怎麽覆活一條淹沒的河 它白色絲縷的
呼吸已經被松弦 它閃耀的劍刃 只不過是
鉛灰的淤泥 它石盔甲的縫隙被泥沙填塞 如果

你生活在時間之前的世代 你會餵它曾經
以永恒的太陽為皮的桃子 永遠
在升起時彤紅 豐盛在西王母的園子中

驅趕群星的女神 她的水果果肉如此甜美
一口就讓吃一嘴的人肉體永生 如果你活在
後來傳說的世代 你會尋求桃子的

幫助 像武陵漁夫 他逆流
劃了那麽遠把已知的世界留到身後 登
上芳樹之岸 沿著花瓣作

漣漪的小溪 直到它的源頭一個低的巖洞 他溜過去
進入陽光照亮的過去 一個村莊保存了很久
免於時間悲哀的損害 村民的言語如歌 他們的希望

是繁花 古代款式的衣著 新近織就
裝滿了孩子 可是如果住在遠離
傳說之岸的內地 在一個幻想破滅的

朝代 它不再保有小塊的
耕地 一棵桃樹的溝坑 抵抗大洪水的
魔力 它把褶皺的月亮看作 不過是

夜空中的一個桃樹坑 它的尖端被星塵的
沙河磨圓 你還會期望
一輪滿月的成熟之桃嗎 在瑤池中

被拘禁 在河靜止的骨頭之上 你會
跳進去解脫它嗎 不願意放棄水果
你不能比呼吸水 活得更久？

流動人口

屍體不斷壘疊起來 在這裸露巖層的礦脈上
被初升的月光從背後照亮 那種藍相當於
戰錘的血瀑 從被截去的手腕噴湧 因為你

必須砍掉他們的手 在你毀滅他們之後 收獲
金鐲子 每個值十五點 它是種藝術
軸轉胳膊 好讓血的噴濺不會黑屏

而導致懲罰 可是你必須停下來
在有二十個屍體時 在榨肉機嗅到你
或鐵牙的釘人肉樁的吸血鬼露面前 遊戲結束 仍然

你在這些低緩的山坡上更安全 那裏炸藥
還沒有被發明 你得分較少 可是你要最恐懼的
是血的遠征和頭顱的突襲 沒有任何東西

像一股死亡潮流毯式轟炸 掃蕩你整個的
平衡 像是在那個時間 在愛士克斯之前的
三四個訂單 當唯一的部門在夜班

割著耐克 想象 回到宿舍去
放松休息 就像燈光熄滅 在廣東
路的PVC棕櫚上 上網後

僅僅幾分鐘 你的帳戶就跌倒零 可仍然你能
重新開始 你永遠是473ZH2YV 看
它編碼紋身在手腕上方 不管是否

室友離去 或者你換到另一個宿舍 你
回到黑山 它永遠不會像巫山一樣
沈到浪濤下 樹 巖洞 大山它自身

漂浮 在一指之際 就算你的手機
被偷了 你失去所有保存的朋友 公車上的
那個女孩 頭發收拾得像月光公主一般 你

每天給她短信 有時一起上網
她會和你一起在那兒 站在同一條石子路上
仰頭看著同一輪永不改變的滿月

龍

在古代中國精神基本上
是在最深的層次居於
我們屬於龍的領域這麽一回事
--大衛•亨頓 譯《道德經》【1】

最近的版本 不是你的通行神話 不是
從前的喀邁拉【2】 顯現只為了
再一次消失 河上的這條龍

守候著你出現的現在 並將長久過
你不在的永恒 沒有神秘的生命力量
在冰鋪的池塘下醞釀 破出於一個春天

蠶的繭 這是一種堅固的 東方和西方
合資企業的產物 巨大的不能從它的巢穴升起
如此專註於它的權力之夢 以致不能擡起電鍍

眼皮的吊閘 你也無需夢著 火焰
之舌在氣雲之下 因為這條龍唯一的
火是水 它爬行類的血液是白玉 之洪水

從一個鐵心的渦輪泵出 險惡的
甚者像人腦中的一個蛋 脅迫
山谷的居民摧毀他們自己的土地 淹沒他們的莊稼

拆散他們的房子 一磚一瓦 一柱一梁 燒掉
一切輕得可以漂流之物 為它裝扮起
一個身體 以混凝土的崇嶺壓重 不透水

防炸彈 這龍唯一傳統的特點
是聾 你可以尖叫得自己沙啞 拳擊它的側肋
刮去手上的皮 它不會理睬除了

尖厲的嘯音 你能在泄洪的咆哮之上
聽見它嗎 從幾十萬噸鋼鐵之骨中
的空洞 龍向你深深的貪婪的傾瀉

註：

【1】
引文出自大衛•亨頓 譯《道德經》序言。序言開篇即講到龍在中國神話及精神生活中的存在，與其和道教思想的關系。goo.gl/yrzVYe

參考：《史記•老子韓非列傳》

孔 子適周，將問禮於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與骨皆已朽矣，獨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吾聞之，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 貌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志，是皆無益於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謂弟子曰：“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遊；獸，吾知其能 走。走者可以為罔，遊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矰。至於龍，吾不能知其乘風雲而上天。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邪！”

【2】chimera：獅頭、山羊身體、蛇尾的噴火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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