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

北方是悲哀的。

從塞外吹來的

沙漠風，

已卷去

北方的生命的綠色

與時日的光輝，…

風，

像一個太悲哀了的老婦

緊緊地跟隨著

伸出寒冷的指爪

拉扯著行人的衣襟，

用著你土地一樣古老的

一刻也不停地絮聒著……

那從林間出現的，…

縱酒或許是對的

麻醉幾根神經

免於為社會是非的崩潰驚惶…

你是一個放逐者

在肌膚與肌慮之間…

因為寂寞

使我們善於窺探

在黑暗中摸索

並且毫無選擇…

不需要名字在幽微處

無非是悲歌

無非是嗟嘆

黑暗是你的臉色…

哐踢嗒

火車向前，傳送帶上風景站立不穩

它的喉嚨被戮進異物，叫喊

哐踢嗒！哐踢嗒

火車拐彎，火車的腰背肌肉鼓凸

迸濺出力來

將鄉村彈進波蕩的黃昏…

和時光作對的永遠是挖土機

挖土機,伸出長長的鐵臂,指甲粗鈍

它試了試,一下,兩下,然後深深地嵌進去

象一只野獸與另一只野獸溫存

挖土機,使土壤的表層現出裂縫

馬達歡騰,因為和時光作對的永遠是挖土機

挖土機,饑渴的鐵,要以土壤為食

路一段段嚼碎,殘渣轟然間擲進運貨車…

冬天了，廣州並不冷

在鑄山村，我的家鄉

紅花草的種子在另一個世界蘇醒

春天綻放於它們的軀幹

越貧寒越美麗

來年在我的世界

一群人踩過遍地紫色幼花

穿越兩公裏時空進入學堂

他們在紅花草的身體上

精確犁出一條供兩人並肩的路…

是一個陌生人

還是老相識

已不重要

我們面對面坐著

象兩個意外的幽靈

從天而降

喝酒，喝酒

喝成爛泥或者

越喝越清醒

越喝越象個人

醉生夢死…

一

某一天的變化成為永遠

某種原因起因不明

一面鏡子彌漫了房間

所有的變化在尋找庇護所

樹木在變，然後消失，隨季節

她的手勢，在鏡中，成為太多的事情

你出走，從你的軀體裏…

當我厭倦了黑夜

常常從夢裏坐起 開口說話

小小的玩偶閃著褐光

我說話 帶著一種不真切的口吻

我說著一直想說的胡言亂語

像靜物 也像黑暗中的燈泡

面目醜陋的玩偶不慌不忙

無法識別它內心的狂野

當我擰亮臺燈 夢在紙上燃燒

我的夢多麽心酸…

你是

一個迷途的女人

生來就如此 生來就

合體 相稱 無依無靠

厭倦了生活你是

一個迷途的女人於你無損

人們一動不動而你

四處漂零

做你想做的事

在夜裏夢遊…

唧唧復唧唧

木蘭當戶織

是什麽使得那個女人兩手不停？

她不是為自己的嬰兒編織

那孩子在旁邊不停地舔舐

仿佛手上抱著一個魔瓶

那不是男女交談的聲音

也不是一個家庭晚宴的聲音

那是兩根編針切磋的聲音…

天下烏鴉一般黑 我感到膽怯，

它們有如此多的

親戚，它們人多勢眾，難以抗拒

我們卻必不可少，我們姐妹四人

我們是黑色房間裏的圈套

亭亭玉立，來回踱步

勝券在握的模樣

我卻有使壞，內心刻薄

表面保持當女兒的好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