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譯·埃及新王朝時期的情歌

《土室銘文》(開羅出土陶文17818號,結合埃爾麥地內陶文1266號)

1.在白天愛你

在白天一直愛你,

在夜裏,

在黑夜的每一個綿長的時分,

每一寸夜漏,

我獨自翻身

直到被黎明叫醒。

 

帶著你的身影入夢,

熾熱的情欲在我的深處生長。

你的聲音神奇,

讓我的肉體有了唱歌的力量,

卻沒有你守在身旁。

 

我因此懇求黑暗:

我心所愛的現在何處,

為什麽要離開那個

用她的愛去追隨你的女子?

 

我心所愛的沒有回答,

我也深知我的孤獨。


(A Pure Arabian Eyes by Hany Treka,Please LIKE https://500px.com/HanyTre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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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November 27, 2021 at 2:42pm


劉春《在臨高》

今夜,你住在一滴水裏

而你還不夠純凈

你在生計裏掙扎,與各種得失互比高低

靜不下心

眾多外鄉人從遠方趕來

爭搶光陰和閑情,你是其中一個

你被水汽洗亮了眼睛

並深度懷疑人類由水進化而來

——在這裏,一滴水就能將全世界的硬

軟化為汪洋

你反復了解這裏的氣候和房價

想留下來做個閑人

即使離去,某天在斗室裏攤開地圖

也能一眼認出這水滴般晶瑩的

——海


劉春
(1970-),1970年初生於廣西荔浦縣歧路村。著有詩集《憂傷的月亮》、《運草車穿過城市》、《廣西當代作家叢書—劉春卷》,隨筆集《博爾赫斯的夜晚》、《或明或暗的關系》、《朦朧詩以後 》等。曾獲華文青年詩人獎、全球中文原創網絡文學獎最佳詩歌獎和最佳人氣獎、廣西人民政府銅鼓獎、廣西文藝評論獎等。

延續閱讀:李浩《敘事,包含於詩中》

《劉春的詩》延續閱讀

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November 18, 2021 at 10:09am


張高峰
·語言的呼吸與造物的閃光——由詩人曼德爾施塔姆《沃羅涅日詩抄》和夏爾的《勒托爾》談起

在詩歌創作過程中詩人會存在私用象征般的精神故鄉或內心折射生命存在隱秘的集聚地,詩人自身周流的語言在此獲取靈視般的接引。因生存境遇諸種差異地域文化雖然不盡相同,而關於思考生命被賦予的歷史性中的“親在”與“見證”,卻是持續相通的,這是作為幸存的“呼吸”,是詩人慰藉孤獨靈魂的自由的“國度”。他們在自我的語言呼吸地,獲得歷史生存中艱難的“換氣”,乃至所竊取來的“換氣”,而那在歷經生命劫毀之後所留下來的超驗的碎片,也將註定是如同詩人勒內•夏爾所隱喻性表達的“幸存的殘骸”。詩歌語言經歷了寂滅般的凝視,要走過靈魂戰栗中的灰燼,正如詩人王家新所進一步深度指認出的“不如說這是一場灰燼中的再生”,詩人可以起死般喚醒蟄伏中的沈默音部,聚斂起生命熾熱的感通聯結。詩人投入語言創生的光亮與地域性的物感啟示存在著隱秘的關聯,史蒂文斯曾在詩作《康涅狄格的萬河之河》裏,擬喻性地將其視為“一個課業,一種活力,一個當地的抽象”。這既可以是關乎源自詩人極為熟悉的故鄉的呼喚,也可以是發自於異鄉的精神奇遇,詩人的語言與感知在此獲得異乎尋常的超拔之力,它將我們帶入到一瞬間為存在所照亮的詩性空間。“在大地空缺的深度裏”,詩作為靈魂的拯救以語言穿透並逾越歷史生存的“弧線仿造著新翅翼”。


詩人曼德爾施塔姆之於沃羅涅日與勒內•夏爾之於索爾格河畔勒托爾,兩者是屬於同一子午線的星叢,而又命定地投身在不同地域進入詩的呼吸,他們對於存在與生命的哀感又遙遙地發出各自的光亮。這裏涉及到不同的歷史境遇、文化承接與個體生命氣質的因素影響,然而他們在大地上的呼吸已然融為一體,而帶有不同地域性特征的沃羅涅日與勒托爾顯然已與詩人命運密不可分,謎一樣吸引著我們重返其間感受詩人言說之源。詩人譯者王家新在《我的世紀,我的野獸》中對於曼德爾施塔姆在沃羅涅日時期的詩作,進行了重點翻譯,使得我們可以在這一個獨特的可辨認的語言氣場裏,聽到那蘇生的逝者呼吸。如此傾心的翻譯再次點燃了那無法磨滅的生命火焰和哀歌,可以說是重又在漢語中鑿開了結冰的語層中黑色的水流,為我們呈現出閃耀的靈魂。從而將語言磨擦出如同在“空氣中燃燒”的燧石般的質地與生命熾熱的紋理,因此我們進入到《沃羅涅日詩抄》的意象世界,將從這裏開始。同樣王家新在詩人勒內•夏爾的翻譯上,也譯介出如《黑雄鹿》、《雲雀》、《俄裏翁的接待》、《聚為一體》、《孚日山脈的殘株》等傑作,部分結集在譯詩集《帶著來自塔露薩的書》內,樹才集中翻譯的《勒內•夏爾詩選》、於木所譯《三十三個片段》與何家煒譯《共同呈現》等譯者翻譯,都為我們進入夏爾激流般的語言世界提供了可能。

 


詩人曼德爾施塔姆在沃羅涅日度過了他極為艱難的日子,這是屬於金翅雀的故鄉,而也正是在這裏他那靈異的感知力重又獲得蘇生,並使得語言的犁鏵深深地耘出黑色泥土的血的秘密,他已預知了自己的死亡,而將詩之景象的呈現徹底地穿透了生與死互為注入的邊界。這裏泥土閃亮的大平原也曾“在四月裏靜靜泛綠”,這是屬於“黑色大地”的巨大空間,在《這個地區浸在黑水裏》、《滿滿一吊桶的風暴》等詩篇裏。我們會看到詩人為這流放地的自然地貌所觸發的心靈震撼,他將歷史悠久的存在與生命壯闊的嘆息融入其中,“泥濘的莊稼,風暴的吊桶,/這不是規規矩矩的農民的土地,/卻是一個海洋的核心”,乃至“向日葵的逼人的太陽群”的景象為我們湧現。詩人在此得以進入詩的“換氣”與心靈的庇護,這裏又何嘗不是他的避難所,他在此感受到生存的另一番景象,而進入到身體與精神的“大地上的勞作日”。(下續)(張高峰·語言的呼吸與造物的閃光——由詩人曼德爾施塔姆《沃羅涅日詩抄》和夏爾的勒托爾談起,見:詩生活平台

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November 9, 2021 at 12:10pm


張高峰·語言的呼吸與造物的閃光
(續)

在沃羅涅日我們聽得到詩人注入語言之中的生命躍動,即使死亡時刻與之為伴,他將自身的血混入到了這黑色的風暴黑色的大地,那裏歷史的喧響盈滿霜耳,而源自個體生命的渴望同樣不可遏制:
 


滿滿一吊桶的風暴

順著鐵鏈,被鉸進黑水深處,

從鄉紳們的土地

進入海洋的核心。

 

它移動,傾斜,

全神貫注,充滿威脅。

看:天空更高了——

新的家,新的房子,新的屋頂——

升起在大街上,光,日子!

 

曼德爾施塔姆在詩的記憶所見,也無不佈滿令人驚駭的物象,這裏留有精神與體力雙重勞作與歷史中死亡的見證,如在《聽著,聽著最初的冰塊》裏詩人寫下,“而我的影子也在采鑿著/花崗岩的食糧,/它暗中所見的成堆殘骸,/在光明裏是一些房屋”。他必須在時刻都可能驟然而至的巨大恐懼裏,“吞咽死亡的空氣”,詩人早已知曉歷史暴力勢能的所在,這同樣也意味著他所有的一切連同人身自由早已被剝奪殆盡。在這流放地“這赤裸的平原”是曼德爾施塔姆僅餘的權利僅餘的呼吸,他在心中從未消泯對於自由的渴念,他要竭力在詩中將自己與讀者“置入一種傾聽”。那裏語言對於現實而言只能猶如蜂刺,“刺入生命,和愛”,內心的搏鬥與“陰影糾纏”的交鋒更為激烈。詩人在“光的蛛網”裏艱難地辨認出自己的位置,他註定將成為那“光和影的殉難者”,而“進入時間的深處”,我們會注意到《曾經,眼睛……》這一短詩,是如此觸動人心,它創作於三七年,也正是在此期間詩人進入到了集聚的思考和尋求之中,寫下了大量不可重復的驚異之作:

 

曾經,眼睛比磨過的鐮刀還要鋒利——

在瞳孔中,一隻布谷鳥,一滴露水。

 

現在,在充滿的光流量中,它勉力辨認著

一道黑暗、孤單的星系。

 

詩人清醒地認識到個體生命於時代的悲傷與哀弱,歷經告發、判決等不公正的精神高壓,他已知曉自己已無法見容於歷史暴力之中。我們相信正是時代與內心的無以復加的高度張力形成了曼德爾施塔姆詩的孤絕與荒寒,那裏佈滿“迷霧、饑餓和暴風雪”,他清醒地預知了自身的命運,並將全部的希望寄托在無見證者的見證之中。“讓我們稱空氣為見證人:它有一顆遠射程的心”,而空氣也終會收留這以詩來築造的墳墓。詩人以死亡之眼重新張開來看世界,因此我們看到詩人口中所呈現出的那一股股灼熱滾燙的視象,那裏是《主動脈充滿了血》、《最後晚餐的天空》、《我將在草稿中嘀嘀咕咕》、《怎麽辦,我在天國裏迷了路》……我們看到詩人在現實的跌落裏為冰寒所籠罩,熔鑄出更為銳利直抵聲音命脈的語言靈覺,凝聚出命運負載前行的悲涼和執著,“我會把十駕牛軛套在我的聲音上/在黑暗裏移動我的手如一隻犁”。如今我們重讀詩人多年前的詩作,它們早已成為那一片苦澀大地的疼痛與回聲,曼德爾施塔姆曾在獻給娜塔雅•施坦碧爾的詩中寫道,“她們命定要護送死者,並最先/向那些復活者行職業禮”,這又何嘗不是詩的守護和撫慰,那沃羅涅日異鄉的遠望留了下來,成為詩的絕唱:


那曾跨出的一步,我們再不能跨出。

花朵永恒,天空完整。

 


詩人勒內•夏爾在《三十三個片段》中曾寫下,“肩扛起真實,他/在鹽庫守著波濤的記憶。”只此一句詩人的形象便深深地在我們的心裏永久地站立起來,隨同他一道守望來自記憶的生命承載,來自內息遠寄的遼闊眺望。對於這位始終“居住在閃電”秘府之內的詩人,我們期待更多的譯作的到來可以加深、刷新既有的理解和接受。勒內•夏爾自法國普羅旺斯南部地域生發出充滿生命源始雄奇陌異的視景,他的詩作布滿光澤流動的知覺幻象,在此遊動如謎般的萬物敞開。孤獨與狂暴、饑餓與死亡、“延展的閃電與親吻的火”,奇異地並置穿接,追尋中的傾訴化為勁哀謎眩般令人洞徹心扉的關於存在的述說,而充滿自然景象與靈魂賦形的流註轉換。時至如今那些詩的片段,正如譯者樹才曾於多年前指出的那樣,勒內•夏爾“仍有很大一部分作品是陌生的或沒有被讀懂的”,同樣詩人王家新認為“夏爾的詩仍有待於我們去發現”,而又在“幾乎不可闡釋”的“奇絕”與“銳利”間吸引著讀者。勒內•夏爾那些停留於激越的懷鄉般的測度存在的灼熱之思,仍在期待中呼喚更深的持續刷新中的理解。(下續)

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November 4, 2021 at 10:45pm


張高峰·語言的呼吸與造物的閃光
(續)

正如在《祝蛇健康》的詩片段裏,詩人曾說出“相信向日葵的人不會在屋內沈思。一切愛的思
想都將變成他的思想”,關於愛的言說無疑從夏爾最初的自然懷想裏便成為詩搖撼生命的勞作,他將存在隱秘聯系的現實物象,與玄想的心象相組接互為映照相互激發,借助超現實的詩性傳達,從而將自我全部熾烈的愛最終化為最為冷寂的一種極簡形式,猶如“散落的悲痛被鳥收集/留給森林一件愛的勞作”。

夏爾將那近乎不可測度的命運尋訪置放在故土的無限愛意當中,傾聽閃電的風暴照徹巖石的痛楚、明澈的水流追述寂靜的倒影,他要在詞語的母腹裏呈現愛的感知奔突,“只為愛彎曲自己。如果你死了,你仍然愛著。”夏爾傾心於以電流般的迅疾承接獨獨為他所湧現的“語言和存在”,進而直抵那生命所感受到了“原初的瞬間”

他將這樣情感的濃烈與復義隱喻為“一匹無法表達的野獸”,無疑也正是如此詩的斷片為之驅策顯現,“它把我們張在它想像的雄勁的愛之弓上”。在詩中我們會看到詩人所擬喻的這頭“野獸”,也有著多樣態的轉化,憶及更多的愛的觸發,這是屬於永難忘懷的慰藉,它有時也許會是一只盤旋中的雨燕,“筋鬥中,一場暴風雨正探聽消息,一座花園落成”,如同存在遙遠的回聲召喚,“在黑暗中飛翔,穿越午夜的紗窗”。對於愛的沈思辨認與忠實的尋找,註定詩人會是“生活在它的深處,像一艘幸福的沈船”。

作為一種“目光的心願”,愛“它所穿越的空間,是我的忠貞”,這是夏爾靈魂的視景裏所孤獨地挖掘的詞根,有著內發感人的源自“淚水播種期”的堅忍與苦痛,也有著以愛沈溺自我的存在啜飲,而將盤詰久久地留給了艱難辨認中的靈魂,“誰,真正地愛著愛,遠遠地,照亮著愛,使它不會跌落?”


詩人追隨自然的感應,而語言只聽從那些觸及心弦的回風,在那裏一切重又被織進語言聚斂而凝結的呼吸,他聽命於那身上不存在的神”,進而在詩的“換氣”裏以幸存的溫熱乃至灼烈的渴盼,“來劈開凍住我們的冷”。這裏詩的存在也會是歷史生存的回響,夏爾曾歷經二戰並參加抵抗組織,他的詩有時也是一種抵抗或抵禦的保有的力量。他將歷史中災難的親歷化為詩的見證,抗辯性的述說艱澀地傳達出物象神秘的反抗,而他對於純粹的自由贊歌,也正是全然來自愛的祝佑,這就如“誰也無法阻擋漂泊中的光”,使得景象裏靈魂綿延中的呼吸進入語言的形體,我們會看到詩人說出“我愛你們,孿生的神秘,/我碰觸你們每一個;/我受傷而我變得輕盈。”夏爾的不可闡釋性正在於詩中所孕育的瞬間穿越感,以詞語接近存在理解的限度,使得我們只能挺身進入到他“語言激流對我們的沖刷”。

詩人有著對於愛更為本真的思考,他並未封存現實的黑暗,而是在更深地進入其中,不斷在自我可觸及的詩性空間內加深反芻這令人眩暈的景象。他使得所口授而來的描述充滿形象的緊張力度,而為我們帶來詩的奇崛幽峭之美。我們會一再為他那充滿極度感受力的直覺性所激蕩所攪動,而在熾烈與冷寂的生死矛盾轉化裏看見造物的閃光,詩與讀者因此為其所照亮,“必須把點點火星吹成火焰。被焚毀的美麗眼睛使奉獻臻於完美。”

詩人進入到內息的言辭感應之中,他的詩片段彌合進了過重的精神性喻象因此而呈現的萬物景象令人充滿陌異性,他將生發自源始之地的愛的囑托,回響在碎片化的思緒中,他要為我們述說不可呈現之物,為大地的痛苦所織就的存在,我們不妨看一下他的《為什麽前去?》,這是一首極為簡短的詩篇,而為詩性光片的互映而充滿:

 

啊!會合,我們的翅膀並肩飛翔

藍天是忠實於它們的。

但是,什麽東西仍在我們之上閃耀?

 

我們的膽量那瀕死的反光。

一旦我們穿越了它,

我們將不再讓大地痛苦:

我們彼此凝視。

 

這首詩歌唱了那閃耀著宛若謎一樣的存在,攜帶著關於生命記憶與領受命運賜予的動人力量,而在朝向靈魂會合的行旅上,詩人深深地感受到了那存在於詩歌言辭形象之外的無限遼遠的召喚,它已近乎不可言說,猶如詩人保羅策蘭所面向的那“未來北方的河流”一般,永在無限抵近而又永無法企及,仍有存在為我們敞開,“仍在我們之上閃耀”。詩人陳超曾在《從生命源始到天空的旅程》中精省而深入地闡釋了對於詩歌生成的理解,我們也可以將這“源始之地”視為詩人的語言呼吸地,詩人以自身全部的對於存在的認識與理解,將自我的思考融入詩歌根植在這一片土地,又不妨說詩人的詩性哲學思考建基於此,而又成為詩人現實性的收留地,更是他精神的庇護所,他在此領受到獨屬於他的那一份天職與惠贈。(下續)

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October 31, 2021 at 3:47pm

張高峰·語言的呼吸與造物的閃光(續)夏爾在《宣告一個人的名字》中寫下,“索爾格河將我收留”,這是詩人故鄉的一條悠久的河流,現實進入到詩人抽象的存在思考之內。在那裏永是自然視景迷醉般的炫目動人,“天空極端的炭火,白晝最初的清洗”,“永遠展翅在黎明,歌唱這麻煩的大地”,如同“夏天在那裏歌唱著我們沈默的一部分”。詩人超現實性的景象呈現也深深地涉入到永屬於內心的沈默空間,詩人成為勒托爾之口言說存在中的隱秘與誕生於那一片土地的神跡。以靈詞跳動的內視的遠望來凝結來自索爾格河音樂般的精神引力,詩人傾心於在詩性的片段裏精心捕捉顯影瞬間的生命恒久,而他的詩也不妨說最終連接成了獨自為他所見的幸存地的“編年史”,正如詩人所寫下的那樣,“我愛你,以所有的變化,忠實於你”。


夏爾依靠愛的力量慰藉著大地上互為關聯的事物,他雖然不是通靈術士卻也在詩性生長的空間裏自由往還,他留給我們的只言片語也足以令人顫栗,往往令讀者深感到內心的觸動,“寒冷的太陽青色的分享”,“你被創造出來只為一些獨有的時辰”。他終是將自己的思索悉數交付於這獨有的時辰,這使得生命再次感受到雄勁壯闊的嚴重的時辰,“神聖的時辰貼緊神”。詩尋到詩人之口只分享“那些可以加倍歸還的東西”,詩人詞語孕育的母地,他所遵從的言說在此“受孕、充電、發亮”復活,在詩作《共同呈現》裏,我們會看到詩人如此清晰地進入到呼吸之地的呈現裏:

 

你忙於寫作,

仿佛生命中你已姍姍來遲。

於是這般引出你的源泉作為伴隨。

你趕緊吧。

趕緊傳送

你背叛仁愛之心的精彩章節。

確實,生命中你已姍姍來遲,

無法澄清的生命,

你思慮再三惟有接受融合,

那是你每天被眾生萬物所拒絕的,

你東一塊西一塊獲得些許乾癟的碎片

 

作為一種張開在兩界的允諾,在詩裏詩人同樣認為這是“進入靈魂的行動”,那些尚未全然到來的事物必然將如同“閃電應和著我們的期望”,這是“我們未曾照亮的事物,向我們的心宣講,並且,通過它們僅有的方式,完成自身。”夏爾正是在閃電般的語言速度裏集結火焰集結高濃度的詞語,而使得那些生命中啞默喑啞的部分再次醒來發聲。字節間均在“它原初的意義上被使用”,如同詩人所說“詩,從我身上盜走了我的死”,夏爾有時自覺經由死而蘇生的眼來看取自然風物,他的詩之景象熾烈又未嘗不是以異世般的眼光來看。詩被夏爾視為詞語巖石與風暴錘擊中放射出的光,它帶有某種程度的拯救與護送的意味,他濃烈的愛忠實於那些被黑暗所熄滅的存在,“因為誕生的黑暗和土地的嚴酷之後,詩的完成就是光,存在對生命的支撐”,又或者詩就是那“光明地駛向我的額頭”的影子,我們自身也在其中,“從一些帶著不可見的火焰和鏈索的絕對精神出發,後者慢慢浮現,一步一步,讓我們發出光”。光的渴望裏詩人視自己為太陽之藤,這是源發於灼熱的照徹煥發的新生與綠色,如同在《給我的》之中,夏爾感受到的尋來之物的力量,“我觸摸空間,我能點燃它”,他在詩的獨語中觸發萬物的清澈,那來自於與黑暗的抗爭和痛切淚水的跋涉。張高峰·語言的呼吸與造物的閃光——由詩人曼德爾施塔姆《沃羅涅日詩抄》和夏爾的勒托爾談起,見:詩生活平台

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October 26, 2021 at 12:15pm


張高峰·語言的呼吸與造物的閃光
(續)

(續上)夏爾依靠愛的力量慰藉著大地上互為關聯的事物,他雖然不是通靈術士卻也在詩性生長的空間裏自由往還,他留給我們的只言片語也足以令人顫栗,往往令讀者深感到內心的觸動,“寒冷的太陽青色的分享”,“你被創造出來只為一些獨有的時辰”。他終是將自己的思索悉數交付於這獨有的時辰,這使得生命再次感受到雄勁壯闊的嚴重的時辰,“神聖的時辰貼緊神”。詩尋到詩人之口只分享“那些可以加倍歸還的東西”,詩人詞語孕育的母地,他所遵從的言說在此“受孕、充電、發亮”復活,在詩作《共同呈現》裏,我們會看到詩人如此清晰地進入到呼吸之地的呈現裏:

 

你忙於寫作,

仿佛生命中你已姍姍來遲。

於是這般引出你的源泉作為伴隨。

你趕緊吧。

趕緊傳送

你背叛仁愛之心的精彩章節。

確實,生命中你已姍姍來遲,

無法澄清的生命,

你思慮再三惟有接受融合,

那是你每天被眾生萬物所拒絕的,

你東一塊西一塊獲得些許乾癟的碎片

 

作為一種張開在兩界的允諾,在詩裏詩人同樣認為這是“進入靈魂的行動”,那些尚未全然到來的事物必然將如同“閃電應和著我們的期望”,這是“我們未曾照亮的事物,向我們的心宣講,並且,通過它們僅有的方式,完成自身。”夏爾正是在閃電般的語言速度裏集結火焰集結高濃度的詞語,而使得那些生命中啞默喑啞的部分再次醒來發聲。字節間均在“它原初的意義上被使用”,如同詩人所說“詩,從我身上盜走了我的死”,夏爾有時自覺經由死而蘇生的眼來看取自然風物,他的詩之景象熾烈又未嘗不是以異世般的眼光來看。詩被夏爾視為詞語巖石與風暴錘擊中放射出的光,它帶有某種程度的拯救與護送的意味,他濃烈的愛忠實於那些被黑暗所熄滅的存在,“因為誕生的黑暗和土地的嚴酷之後,詩的完成就是光,存在對生命的支撐”,又或者詩就是那“光明地駛向我的額頭”的影子,我們自身也在其中,“從一些帶著不可見的火焰和鏈索的絕對精神出發,後者慢慢浮現,一步一步,讓我們發出光”。光的渴望裏詩人視自己為太陽之藤,這是源發於灼熱的照徹煥發的新生與綠色,如同在《給我的》之中,夏爾感受到的尋來之物的力量,“我觸摸空間,我能點燃它”,他在詩的獨語中觸發萬物的清澈,那來自於與黑暗的抗爭和痛切淚水的跋涉。


“呼吸與陰影”的連結將催動生命的萌發與詩的閃電般照徹,猶如細小火石被詩人從存在的語言的大地內部挖掘,這樣的詩行註定會“從我們的記憶中映出一個等價的核”,將支撐與生長、詛咒與渴念,在愛之象征的玫瑰意象與生命勃發的閃電激發下,聚攏衝撞奔突的靈魂碎片。詩人將內心的依戀與惶惑寫給了未知的走來,他反抗殘暴火焰般燃燒,在冷冽中呼吸自由,甘願在現實與玄想間汲取土地郁結的力量和投入到詩性居有的空間,如同他的詩題《凍得發麻》,語言也為之患上了凍傷,“大地,我沈睡其中,空間,我從中醒來,當你們不復存在,誰會到來?”也許永將是影子,將是“愛與枯骨”“永遠被追逐”,被詩的言說所照料所眷顧。這裏充滿著詩人以詩思“重建天空原初的面孔,/並在愛情的話語中喚醒大地”的熱情與努力,那裏死亡的剩餘從兩界共有的大地“穿透並湧向生者”。詩人最終必是那“我用天上的土地盈滿自己”的人,他要讓愛與記憶保全,而詩則是“人類惟一的上升”,它使得那消失的一切重聚,我們在語言對於另一世界的召喚和呈現裏起身。


對於詩人詩思的原初呈現的瞬間追尋,必然要求著我們進入到那不復存在的輪廓,那地域性生命紋理的辨認,詩人曼德爾施塔姆與勒內•夏爾將靈魂的剖析與深度思索深深地置於這一片語言的呼吸地,而在此創作出諸多極為令人珍視的詩篇,猶如神跡般敞向了語言的跌落升騰和生命形體的歸還。詩人於“換氣”中領受這肇自物感召喚的賜予,而將語言心性凝結在景象的閃現與抵達,而甘於成為這“當地的抽象”的語言“勞工”。詩人在投向語言的呼吸地的面向裏,即使身在異鄉因物象感應,那裏也會成為他精神居有的庇護之所,然而詩人內孕於語言中的神秘力量,並未窮盡仍有待深入解讀。在危艱的現實生存裏,詩人近乎命定地選擇了自我的命運,投入到“著火的頭顱”為之燃燒的奇異般的土地,在語言無限臨近存在邊界的盤詰與顯現中展開與“命運的搏鬥”,自然景象灼熱的生命元素與詩人立足於自身歷史性存在的痛楚、歡欣與思考凝結為一體。也正是在這生命源始之地,我們會聽到來自於歷史中的生命悸動般的歌哭,如同詩人史蒂文斯《齊維斯特的秩序觀念》所寫,“這歌哭的聲音關乎我們自己和我們的起源,更多屬於幽靈的界閾”。在大地的傷口與世紀野獸的蟄伏處,詩人緊緊地將自身化為返回源頭的顫音,他註定要在如此荒寒而絢爛的語言形體裏呼吸:

他拉滿他的弓,每一個造物閃光。(張高峰·語言的呼吸與造物的閃光——由詩人曼德爾施塔姆《沃羅涅日詩抄》和夏爾的勒托爾談起,見:詩生活平台

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October 19, 2021 at 1:05pm


藍蓮花瓣·遠方在哪里—讀葛劍雄《四極日記》讀中感

昨天中午去了一個烤餅店,本來是去買她家的烤餅的,看到女店主蒸得很漂亮的花饃饃,立即被誘惑買了一個。昨天下午飯間,就趕緊品嚐了,發現真是美味,在饃饃群里,它算是既有姿色又有內涵的了。仔細研究了一番,覺得可能是沒有能力做出這樣的它來,而對於愛做饃饃的我來說,它算不算是“我的饃饃的遠方”?

很久以來,“遠方”在我的意識里,就是離開我所在的地方很遠的距離,它是一種地理位置,或者是巨大一點的距離和空間。

但在葛劍雄《四極日記》的封底上有一段話,卻讓我發現,遠方還有更深的內涵。很有意思,那段話也是關於遠方的:這里有四句關於遠方的詩/一句種在樹下,長給沒有護照的萬物/一句送給夜鶯,唱給沒有國籍的四季/一句煮酒喝下/剩下一句,藏在旅行的路上/等著你,與未曾發現的自己相遇。

我拿起這本書,讀得相當困難。它不是故事,沒有宏大的敘事。就是用平實的文字記錄他的西藏阿里之行和南極之行(我目前讀到這里,還有他的北極之行和乞力馬扎羅之行)。並且,在讀的過程中,我還能夠感覺到,他是在盡量用白描的手法,盡量地把自己個人的思想和感情減少到少的程度,以這樣的表現,是真正的日記。但是我讀書的心,並不是很平靜,不像是阿里,也不像是南極。

然而,去阿里和南極需要誇大嗎?需要宏大的敘事嗎?能夠而且敢於激動得以至於激情滿懷嗎?都不能行。在這兩個地方,能去是一種福分,能去而且能夠活著回來,是一種超常的能力,這個能力就包括了你得抑制住自己的激動,才能夠冷靜地、科學地保持體力和經歷,保全自己的生命。所以,這本書中,每一篇短短的日記,都有很多的信息,包括衣食住行,自然環境和人的活動......

和他同行的人們,他們都是去了遠方的,世界屋脊和遙遠的南極。而在這樣的遠方,詩情畫意不是主角,如何行走,如何吃飯,如何睡覺和休息,如何避險......在我們日常生活中最細小、最繁瑣的生活小事,才是他們在遠方的主角。那麼,這一切,是不是遠方的內涵呢?如果是,遠方又代表著什麼?

把時鐘往回撥,最初的中華民族,最初的人類,那些地球的拓荒者,黃帝和炎帝的部落,阿里地區的古格王國,它們都在遠方存在過,完成生存和種族延續的任務。是不是面對洪荒,開拓洪荒,就是走向遠方呢?

在本書的《阿里記行》中,旅行的起因和準備,高原反應,高原的星空,極端變化的氣溫,古老的寺廟,壁畫,雪山,沙漠,洪水,廢墟,劄達縣的人口和生活條件, 作者感想的片言隻語.....無一不是日記的內容。這樣的文字好像是有一種潛移默化的功能,阿里地區是遠方,古老的古格文化是遠方,而他們這一群人,也是該是遠方,因為他們正在“遠方”,與“遠方”融為一體了。

在本書的《南極記行》里,有一個更加明顯的特點,那就是每篇日記都充滿了“人們”的活動,那些細致入微的生活的細節,而這些細節里深埋著的,是在那里生存下來的前提條件。說是日記,更像是具有科學性的觀察和記錄。阿里是荒原嗎,南極是荒原嗎?它們是誰的荒原呢?而人,去了那里,在那里安頓下來,盡量安頓下來。人們,是要開拓荒原、改變荒原,還是,認識荒原,然後與荒原融為一體、共同存在呢?在南極海豹保護的國際條約生效之後,答案一定是後者。那麼,在南極的人,就是南極的一份子,人在那里怎麼生存,就如同帝企鵝和海豹們如何生存一樣,是很客觀的一件事情。

那麼,他們在南極和他們在阿里一樣,他們自己也是“遠方”。當他們回到上海,北京,我們在蘭州和張掖,這些地方,是曾經的“遠方”。遠方不但跟距離有關,跟空間有關,遠方還更時間有關。更加重要的是,“遠方”一定與生命有關,與人有關。沒有生命,誰會唱一首“遠方”的歌?誰會寫一首“遠方”的詩?

遠方在哪里?遙遠的遠方在哪里?秋天,該是冬天的遠方吧,在寂靜寒冷中等待著,像是開拓時間的洪荒,一點點積累,一段段行走,走到了秋天。那被種在樹下的遠方,正在朝霞中舒展著枝葉,唱出了嘩啦啦的歌聲。而我們,我們的遠方在哪里呢?青年是童年的遠方?中年是兒童的遠方?老年是幼兒的遠方?或者不止這些,成長是蒙昧的遠方,認識是不認識的遠方,懂得是不懂的遠方,愛是不愛的遠方。

所有我們走過的路,路的盡頭就是我們的遠方,在那里,我們將和在遠方的自己,相遇,相擁,相愛。(中國科學網)

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October 9, 2021 at 10:50pm


勒內·夏爾《引力―囚徒》

如果他呼吸他在想念 

那石灰知己間的刻痕 

在那裡它夜的雙手鋪展着你的身軀。 

桂冠使他厭倦, 

匱乏令他堅實。

 

哦你,缺席的獨一聲調,

紡織硝石的女工,

在那固定的厚度背面

一把無齡的梯子掀開你的面紗!

你赤裸地向前走去,渾身紮滿肉刺, 

隱秘,溫和,無拘無束,

聯結着倦怠的土地

卻與獄中粗莽的男子內心親密。

 

在把你啃噬時時光增長,

比那在骨骼深處引起劇痛的雲更加冷漠,更難攻克。 

*

我用我全部的慾望 

影響了你清晨的美

為了使它綻放並獲救。

 

隨之而來的是無關東方三王的醇酒,

是你三角區的震顫,

是你雙眼的勞作

還有那直立於水藻上的砂石。

 

一種日照的芬芳

守護着即將誕生的一切。

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October 9, 2021 at 4:37pm


勒內·夏爾散文詩《我棲居在一種痛苦中》
不要委託這些與秋天同源的溫柔去支配你的心,它們從秋日借得平靜的步態與和藹的垂暮。眼睛過早地眯起。苦難只識得隻言片語。寧願你毫無負擔地睡下:你將夢見明天而你的床鋪對於你將更加輕盈。你將夢見你的家不再有窗玻璃。你急於把自己與風結合,與那用一夜跑遍一年的風結合為一。其他人將歌唱悅耳的混合,歌唱那隻會體現沙漏巫術的軀體。而你將斥責那不斷重複的感謝。之後,人們將把你視為某個崩解的巨人,某位不可能之物的領主。 


然而。
 


你僅僅增加了你夜的重量。你已重拾高牆中的垂釣,重拾無夏的酷暑。你狂怒地對待你那身陷慌亂關係的愛人。盤算着一座你永遠看不到建起的完美居所。何時才是深淵的收穫季?然而你已使雄獅之眼爆裂。你以為看見黑色薰衣草上方美在穿行……
 

是誰,不等把你說服,曾再一次,把你向高處略略升起? 

這裡不存在純潔的坐席。

Comment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October 8, 2021 at 3:16pm


勒內·夏爾散文詩《狐巢的魅惑》
你,已然懂我的人,綻開的石榴,鋪展典範般歡樂的晨光,你的臉龐,它現在怎樣,願它永遠這樣。它如此自由以致天空無盡的黑眼圈與之接觸時亦曾收起,你的臉龐微微開啟與我的相遇,為我穿上你想像力的美好街區。我在那裡停留,對自己徹底未知,在你的陽光磨坊內,為繼承一顆打破枷鎖的心靈中無盡的財富而狂喜。在我們的歡樂之上躺卧着隨轉動漸趨力竭的巨型水車擲地有聲的溫柔,在它的訓練結束之時。 

對於這張臉沒有任何人曾瞥見過它,對美的簡化並不顯得像某種殘忍的節省。我們已如此完滿地生活於例外之中唯有我們知道如何擺脫生命的奧秘里非此即彼的面貌。 

記憶之路既已覆滿了兇獸不可避免的麻風,我便在一種純真中找到了庇護之所,在那裡有夢的人不會老去。但我,在這首屬於你的頌歌中把我自己視作與我的化身相距最遠的人,有無資格強求自己比你倖存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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