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有根 創意是伴 Bridging Creativity
德國歴史之旅
2005年,二戰結束60年紀念,我背包包到了德國柏林。這一趟的歐洲文化之旅,補充了我對歷史敘事體驗設計的認識。例如,在不復存在的歷史現場,把昨日戰爭與極權政治一幕幕的發生,用開放的展覽與導覽方式呈獻給世界。罪深惡極的納粹德國蓋世太保,在他們為所欲為的年代,充滿了見不得光的黑幕;今天,全在光禿禿的遺跡上公諸於世。那種 體驗呈獻美學,帶引觀展人陷進深深的反思。此照中,昨日照片中的種種,對照今日現場四周的種種,太多太多的故事在心靈裏發酵。(2019年2月25日 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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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bums: 旅遊·把故事說好的快意
Location: 德国柏林二战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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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上)對德希達來說,大學的無條件性包括兩點(一)全說之權利:可敘說一切, 即使是以虛構或知識的實驗為名,及緘默不說之權利。(二)公開敘說與出版之權利:不同於教會告解與精神分析的自由聯想,大學具有能出版的特殊權利。這兩點呈現大學啟蒙與文學的連結:文學作為虛構形式,人可在其中全說和保有沉默的權利。
當人文學不同於職業取向的科系,非金主投資的對象,不只讓大學維持顏面而已,而是提供了大學抗拒的原則。德希達認為,如果大學要解構所謂不可分割的主權,關鍵便在新的人文學科(new Humanities)的到來,包括文學語言藝術與法律哲學,因這些學科涉及了人、話語、與論述的關係,可以對人的概念與想像無止盡地提出質疑與批判,使得解構支撐起一種有如公民不服從的抗拒力量。
德希達認為人文學者對自身信仰的宣示,須釐清來龍去脈,才可認識自己所處的位置為何是一種外於市場的市場,一種不能被計價的實踐。最後他為新的人文學提出七項命題,一如傳統宗教的宣示:
(一)解構人的概念、歷史與形象:挑戰二元對立下所建構的權力區分(人與非人、人與動物、男人女人),進而思考自身與過去歷史的關係。
(二)解構民主歷史與主權的觀念:主權不只涉及國際法上民族國家的界線,也涉及所有涉及主權的法律論述。
(三)解構宣講與志業(profession)發展的教育體制:涉及宗教與教育勞動的演變,也涉及民主國家的主權宣誓。問題在於區分「無法分割的主權」與「無條件性的無權力」。
(四) 解構「彷彿」(commesi)向度的文學歷史:文學並非文學作品所構成,而是文學 概念與奠定現代文學的虛構性,這些概念包括作家作品與國家語言的關係,這也 包括了大學得以全說或是沉默的主權。
(五)新的人文學須研究宣揚性的歷史宣教體制職業化的歷史:宣揚知識,過渡到對知識的信念,涉及解構教授這個體制。
(六)對言語敘說與踐行的向度提出解構。
(七)打破敘說與踐行的傳統區分:教授對知識信念的宣揚,可彰顯此區分不能定義的降臨性。若能從一種我知道我 能夠我可以的知識主體狀態,去反思一種沒有主人的知識,那麼教授便可能打造 一種將來的未知的、不可能的知識作品。
(二)拉岡的精神分析
若新的人文學是重新採取立足點,解構不可分割的主體位置,那我們會發 現,德希達所凸顯的是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留下的精神分析的顛覆美德,重新定義了人作為說話者的內涵:沒有不可分割、用語言作為意義表達工具的主體,而是因為人進⼊語言,處在語言壟罩下,才產生了自我意識。
相較科學或邏 輯學之中被排除的主體觀念,精神分析論述由語言意符的角度重新引⼊分裂主體的概念,才能鋪陳人在語言中無法維持的位置。那麼人和語言的關係是一種表面拓樸的關係,兩者處在同個表面,只要人開始說話,論述就維持一種藉話語而維 持的穩定關係,也就是意符是為了另一個意符,而代表了主體。
這麼一來,拉岡檢視黑格爾(G. F. W. Hegel)的主奴辯證,便可呈現四種不同特徵的論述結構關係,大學論述不過是主人論述的退化罷了。首先,最能代表西方哲學中不可分割主體構想的「主人論述」,前提建立在藉由他人認可而確認自我意識;奴隸藉由勞動得到自我意識,經由陶冶教育成為主人;但透過否定奴隸而得到自我意識的主人,則須持續獲得名聲而鬥爭,最終才能克服主奴意識,得到絕對意識。
此想法看似可行,但拉岡卻指出其中的弔詭:放棄一切的是主人,因他只為純粹的名聲而奮鬥,而奴隸卻成為實作知識的擁有者,才是真正懂得享受的人。當奴隸具備實作的知識,我們可看見知識退到主人的位子,成了真正的主人,這也成為「大學論述」的結構:成了主人的知識是宣稱知道一切的力量,這也是為什麼大學論述的核心成了發表論文,因為論文才能彰顯出主人意符的價值(點數)。這便是拉岡認為論文不該掛名的原因,因為作者與書帶來的影響一點關係也沒有。(下續)
(續上)一旦知識成為主人,追求知識的目的便是累積更多知識,而原本作為分裂主體的學生,原是追求知識的主體,卻淪為知識的產品。在價值導向的考量下,若希望學生具備自主思考的能力,不過是緣木求魚。故拉岡認為,在大學論述結構中,知識的獲取交換,具備貨幣般的價值,讓學生成為人才或人力資源, 使大學資本主義化,成為消費經濟市場的一環。
相對於主人論述走到大學論述的退化發展,「分析師論述」正是反其道而行,將無用的東西(objecta)放到主人的位子,讓知識成為沒有主人的無意識的知識,讓知識原本代表真理的位子,代表了說一半的意義,這也是分析師論述的解構特徵。換言之,即便分析師處於主人的位子,卻是一個沒意義的狀態。
他並非發號施令的大教授,而是備受尊崇的沒用的東西。這麼一來,作為老師或教授志業的巨大挑戰,便是由「終生為父」轉化為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空白支票,反對任何企圖與宣誓。相較於主人論述,分析師論述的主張就是不要主張,能掌控的是不要掌控,也因此在大學論述中具備最顛覆性的力量,因為它從不企圖找答案。
最後,當然分析師論述並非在歷史憑空出現,而是因被分析者的存在,才有了被假設知道的分析師的位子:「歇斯底里論述」成就了分析師論述的存在,精神分析不過是將說話的被分析者,置於不自知且歇斯底里的主體結構上。
無論是否有分析師論述,歇斯底里論述一直存在,特別在人類的兩性關係:這是因為人類使用意符,所以人類的兩性關係沒辦法像動物一樣,建立在互動行為關係,而產 生了男性性別與女性性別的分化。也正因性別分化是一種意符對立關係,人始終無法知道自己所處的性別定義為何,這也是歇斯底里提出的問題。
故歇斯底里絕非女人專利,無論男女,只要所處說話者位子,就進⼊歇斯底里論述結構,也就是一種自己不自知,而渴望知道的分裂主體位子。顯然在歇斯底里論述中,主體不知道卻渴望知道的,無非就是自己最為一個乘載男性或女性的人,在兩性關係的價值為何。
在爬梳完四個論述結構之後,我們可以看到,精神分析的重要性是因處於主人論述的反面,顛覆這股以不可分割的主權構想所引領的、人類歷史以來的思考宗教社會的主人論述的問題。在今日如果從精神分析角度思考,改變這個由主人論述與資本論述結合成的全球化的歷史洪流,正是德希達所提出「無條件的大學」概念的重要意義:在今天社會上,我們可看到自人類存在以來,勞動從未像這個時代一般如此受到重視。
不工作是不被允許的,這不正是主人論述的偉大成就嗎?即便退化為大學論述,仍舊掌控人類整個論述的結構,甚至退化成資本主義,使人類勞動具有多餘的價值,使人的勞力本身演變為可被消費的產品;在這種結構中產生的大學論述,完全沒有被鬆動的機會。
最後,志中老師指出當代大學論述的悖論是:教育之所以成為了一種不可能的志業的真正原因,是因為沒有什麼比「愛真理,而成為真理的工具」更愚蠢的事了;當大學教授主張學生自主學習,學生因而自主學習,這種自主性卻是建立在對知識生產體系的絕對服從。
那麼,由拉岡論述結構來看,大學論述是否能改變的關鍵在於,學生如何面對不可能的知識教育:學生能否對抗做為知識的主人,而不是反過來,期待那個被尊敬的大學教授能夠做出什麼,這才是將來而未來的大學論述能改變的關鍵。
(《Advent》經典研讀班 [第五場]〈德希達與大學論述的降臨〉;15 頁;科技部⼈⽂社會科學研究中心補助學術研究群暨經典研讀班結案報告;計畫編號:MOST 110-2420-H-002-003-MY3-GB11008;執⾏期間: 2021 年 7 ⽉ 1 ⽇⾄ 2022 年 6 ⽉ 30 ⽇;計畫召集⼈:楊乃女;執⾏機構及系所:國立⾼雄師範⼤學英語學系)
《Advent》經典研讀班 [第六場]
講題:遞迴、偶然與新器官學
導讀人:林宛瑄老師(獨立學者)
主持人:曾瑞華老師(台東大學英美語文學系)
閱讀文本: Hui, Yuk. Recursivity and Contingency. London: Rowman & Littlefield, 2019.
時間:2022年 12 月 18 日
地點:台大台文所國青 324 教室
本場活動原本預計的時間是十二月,但因林宛瑄老師和吳建亨老師規劃的議題相似,因此兩位老師協商之後決定讓林老師先導讀。在本場導讀中,林宛瑄老師以許煜的遞迴和偶然理論為主,探究目前數位科技發展下的新人機關係,她將之稱為新器官學。
她指出,二十一世紀的數位革命如同十九世紀的工業革命一 般,徹底改造了當代的產業面貌、個體意識與生活樣態;如何面對這些變化,檢視數位科技的本質,探討人與數位科技的複合體怎樣重塑認知與價值體系,進而建構適切的討論框架,自是相當重要的課題。
繼海德格宣稱模控學的降臨標示形上學的終結後,德勒茲以及許煜等評論家亦都指出,始自模控學的數位化過程中,機器的預測似乎取代了人對未來的思考,或者說機器總是在人可能對未來展開思考前,就把人投向未來的眼光導向特定目標,因此都致力於探討如何在數位環境中打開被框限的「未來」。
林老師認為許煜在書中重探西方形上學的思考基礎,以及工業革命以來哲學對人機關係的刻畫,主張「遞迴」的概念動搖了笛卡兒的線性/機械觀,是藉以檢視當代數位機器「有機化」、進而摸索新時代器官學輪廓的利器。而如果偶然的變化對線性/機械觀來說是可能破壞系統的致命錯誤,在遞迴運作模式則是豐富並擴展系統的核心要素,機器學習即是透過吸納偶然的變化自我改善,一如生命體的演化。許煜認為以「遞迴」與「偶然」為主軸所開闢的思考路徑,有助於釐清在不可逆的數位科技現實中,如何可能突破其對未來的框限,讓生命的不確定性湧現。
(《Advent》經典研讀班 [第六場]〈遞迴、偶然與新器官學 〉;15 頁;科技部⼈⽂社會科學研究中心補助學術研究群暨經典研讀班結案報告;計畫編號:MOST 110-2420-H-002-003-MY3-GB11008;執⾏期間: 2021 年 7 ⽉ 1 ⽇⾄ 2022 年 6 ⽉ 30 ⽇;計畫召集⼈:楊乃女;執⾏機構及系所:國立⾼雄師範⼤學英語學系)
《Advent》經典研讀班 [第七場]
講題:賽博協同計畫(Project Cybersyn):社會主義治理性的創建或控制社會的體現?
主講⼈:吳建亨(國立清華大學外國語文學系助理教授)
主持⼈/與談⼈:邱彥彬(國立政治大學英國語文學系副教授)
側記⼈:王曉慧(高雄醫學大學通識教育中⼼副教授)
導讀書籍:Medina, Eden. Cybernetic Revolutionaries: Technology and Politics in Allende’s Chile.
時間:2022 年 1 月 21 日
地點:台大台文所國青 324 教室
本次活動由吳建亨老師導讀,原本吳老師也是要導讀許煜的書籍,由於吳老師覺得林宛瑄老師已經講解了大部分的概念,因此他選擇了另一本書籍談革命的問題。本次研讀班活動主題是賽博協同計畫,主講⼈吳建亨老師挑選了 Eden Medina 書籍,探討模控學的科技理論如何影響智利的政治。
吳老師的導讀分成兩個部份,第一部份談 70 年代初期科技政治關係,以智利為例,探究智利如何接受控制學(cybernetic),應用在政治理論上,Medina 的論述方式比較接近 Edward Said 所談的旅行理論,理論的旅行會涉及落地轉移的問題。
在第二部份,吳老師則是深化 Medina 提出的一些問題,Medina 為科學史的歷史學者,他對智利 70 年代的這段歷史提出許多有趣的問題,但 Medina 對這本書的定位是歷史書寫, 因此很多問題大概是點到為⽌,並沒有對這些議題進行理論化的工作。
吳老師認 為我們可以在 Medina 的基礎上延伸或者發展他的想法,所以在第二部份補充其他⼈的看法。Medina 在本書中提出一些問題,特別是社會主義治理性的問題,這讓⼈聯想起傅柯在 The Birth of Biopolitics 裡曾經提到社會主義的治理性,根據傅柯的說法,在1970 年代末期,社會主義並沒有所謂內在的治理性概念(intrinsic governmentality)。
然而社會主義在當時不存在這種內在的治理性,並不代表社會主義不可能有這種內在的治理性概念,所以吳老師認為我們可以探究以下問題:如果社會主義內在治理性存在的話,我們該如何想像這種治理性?
在第一部份的討論中,吳老師討論了 Project Cybersyn 一詞的背景和起源。“Project Cybersyn”是 70 年代 Allende 主政下的一個計劃,這個計劃以控制論為基礎,治理國家這個極度複雜系統。控制論透過反饋(feedback)或遞迴(recursion)的機制,讓整個系統包括內部組成的部份,跟它外在的關連環境,維持一種動態生成的關係,如此的動態關係讓系統成為一個能夠因應外在環境變化,做自我修正的生成組織(“a viable self-organization)。在這個可生成的自我組織中,最終的理想是建構一個去中心化的系統,這系統一方面能維持整體的穩定,同時也能夠確保內部各層次的自主性,也就是說,Project Cybersyn 有一個看似矛盾的終極目標。接下來是吳老師導讀的第二部份。
吳老師引用 Boltanski 與 Chiapello 的講法,指出資本主義在發展的過程中會吸納當時的創新理論,把這些概念動員成為一種自我正當化的工具。八零年代開始,控制論在新自由主義的整合下發展成一套新型態的控制技術。(下續)
(續上)控制論強調的反饋機制除了收集訊息外,也計算環境中不斷改變的變數,進行相對應的演化以維持系統穩定。由於控制論不斷地將外部變化透過反饋機制納⼊系統,這使得「未來」這個時間範疇在控制論的系統內不再是不可預測的偶然性(contingency)。
換句話說,在數據主宰的今日,訊息流通表面上提供使用者更多選擇,實際上這些選擇生產出更多訊息,透過反饋機制強化系統預測的準確性,結果就是幫助大數據演算法更有效地調節使用者的行為模 式。因此我們面對了一個難題,為什麼控制論的實踐在智利是失敗的,但是卻成 就新自由主義全球的霸權?難道控制論必然會導向新自由主義下的控制社會嗎?
吳老師指出,從現在所處的環境很難否認當代科技所帶來的這種新型態控制技術。 但重點不是控制論是否能被挪用成為控制的⼿段,反而是控制論是否必然會導致今日所見的控制社會?如果沒有這個必然性的話,我們是否可以對控制論做另一種想像,如同智利在 70 年代做的政治實驗?
吳老師以傅柯(Michel Foucault)對社會主義治理性(socialist governmentality)的提問出發,指出我們可以透過傅柯的問題思考智利七零年代的這段歷史。基本上傅柯的討論針對治理性的問題為自由主義與社會主義進行比較。自由主義關心的是內部採用什麼規則、補償機制的問題、與內部測量機制的計算等等問題— 這邊講法有點類似控制論中如何協商整體與部分的動態互動,如何維持系統的穩態。這些內外調節機制的問題構成自由主義內在的治理性,也就是它內蘊而生的治理合理性(governing rationality)。
但是社會主義不同,社會主義缺乏內在的治 理性,取而代之的是對文本的遵(“conformity to a text”),也就是說,社會主義的治理性是外在的(extrinsic),關⼼的問題是對文本的閱讀與詮釋,治理的行為與引發的動作是次要的,重點是這些行為與引發的動作是否遵守文本的教條與規範。
因爲社會主義有一個外在對文本既定的詮釋,所以治理的動作與這個外在的規範之間關係只能以 true and false 的方式表現,導致社會主義面對治理的問題非常沒有彈性。最後傅柯問了一個問題:如果社會主義要有這種內在的治理性,它不能夠繼續照本宣科地依循文本的教條,因為這種內在的治理性無法從這些既有的文本中被推導出來。社會主義的治理性只能被創造出來。
吳老師提到近年一些對傅柯的研究批判他為新自由主義同路⼈,認為傅柯雖然沒有明確表示支持新自由主義的治理性,但他對新自由主義治理性的一些特色感興趣是不爭的事實。將傅柯打 成新自由主義同路⼈的結論似乎有點過度解讀。
雖然傅柯認為,社會主義在治理的問題上非常僵化,總是照本宣科依賴外在文本與教條指導,缺乏他在自由主義看到的那種具備內外調節的治理機制,因此斷言社會主義治理性不存在。但是傅柯對社會主義過往治理模式的批評,其實不能代表他支持自由主義治理性(即便他在自由主義治理性內部看到一些有趣的特質)。
事實上,從上面那段引文可以看到,傅柯的結論是:如果社會主義治理性能夠成真,它不會是從社會主義的教條與文本推演出來,『它必須被創造出來』(94)。或許在 Stafford Beer 那個版本的 Project Cybersyn 裡面,我們可以看社會主義治理性被創造出來的一種可能性。
(〈賽博協同計畫(Project Cybersyn):社會主義治理性的創建或控制社會的體現? 〉 [第七場]《Advent》經典研讀班;16—18頁;科技部⼈⽂社會科學研究中心補助學術研究群暨經典研讀班結案報告;計畫編號:MOST 110-2420-H-002-003-MY3-GB11008;執⾏期間: 2021 年 7 ⽉ 1 ⽇⾄ 2022 年 6 ⽉ 30 ⽇;計畫召集⼈:楊乃女;執⾏機構及系所:國⽴⾼雄師範⼤學英語學系)
《Advent》經典研讀班 [第八場]
講題:⼈工生命與湧現
主講⼈:廖勇超(國⽴臺灣大學外國語⽂學系暨研究所副教授)
主持⼈/與談⼈:林宛瑄(台灣⼈⽂學社理事長暨獨⽴學者)
側記⼈:蔡承志(國⽴臺灣大學台灣⽂學研所碩⼠班學生)
閱讀⽂本: Harman, Graham. "DeLanda’s ontology: assemblage and realism." Continental Philosophy Review, vol. 41, 2008, pp. 367-383. DeLanda, Manuel. “Emergence, Causality, and Realism.” In Levi Bryant, Nick Srnicek and Graham Harman (eds.), The Speculative Turn: Continental Materialism and Realism, pp.381-392.
時間:2022 年 2 ⽉ 19 日
地點:國⽴臺灣大學臺灣⽂學研究所國青 324 教室
本場活動由廖勇超老師主講。廖老師本場的重點在於從組配及連結角度思考⼈與怪物的關聯,延伸到非中樞神經系統的怪物想像,進而誕生此次主題 「Emergence」。湧現展現從下而上的概念,正與本次系列研讀班主題「Advent」 ⼀詞,所含有的降臨意味相反。 根據廖老師的詮釋,德蘭達在⽂章開頭引用彌爾(John Stuart Mill)的《邏輯系統(A System of Logic)》⼀書,以兩種不同物質進行化學變化下,產生獨⽴ 新特質,討論湧現的機制是否能透過因果關係來解釋。
當線性因果關係無法解釋 時,是否能透過非線性因果關係進行解釋?與物理定理不同,德蘭達認為湧現更 接近於引⽂所提的化學反應。部分之間的互動將會產生整體的特殊性質,而這份 由湧現產生出整體的特殊性質,並不能夠被化約在部分的特質裡。 廖老師認為湧現闡述由兩個不同元素互動產生新特質時,可以透過因果關 係進行詮釋。過往面對因果關係經常是以線性模式進行思考,因此將會難以詮釋 湧現概念。
(〈⼈工生命與湧現〉 [第八場]《Advent》經典研讀班;35—40頁;科技部⼈⽂社會科學研究中⼼補助學術研究群暨經典研讀班結案報告;計畫編號:MOST 110-2420-H-002-003-MY3-GB11008;執⾏期間: 2021 年 7 ⽉ 1 ⽇⾄ 2022 年 6 ⽉ 30 ⽇;計畫召集⼈:楊乃⼥;執⾏機構及系所:國⽴⾼雄師範⼤學英語學系)
(續上)德蘭達進⼀步提出,當我們嘗試去思考及詮釋湧現的邏輯時,必須揚棄線性因果關係,其原因正因為大多數的因果關係其實都為非線性。德蘭達以「同因,同果,⼀成不變(Same Cause, Same Effect, Always.)」的說法來闡述制式化的線性因果關係。
但若以線性因果剖析湧現,將無法理解其現象。以彈簧為例,彈簧的伸縮⾧度與載物重量成⼀定⽐例,過往都將其視為線性因果關係。但彈簧本體與載物的材質卻經常被忽視,材料內部微結構所擁有的能動性,將會影響承受外力時的變化。
正如我們嘗試拉⾧自己的嘴唇時,會發現剛開始拉扯時感到困難,途中雖逐漸變得輕鬆,最後⼜變得困難。如此關聯跳脫了載物重量與彈簧伸縮長度的等⽐關係,形成 J 型曲線。同樣,吹氣球的最初與最終階段都顯得較為困難,過程途中卻是相較之下簡單的階段,形成另⼀種 S 型曲線。兩例展現了談論思辯實在論與物導向本體論時,物件的材料面向應受到重視。
而隨後,德蘭達也針對有機體遭受外力作用時產生的反應進行討論。身體受到外力傷害時,即便是不同種類的傷⼝,在身體機制的平衡下也會回歸相同狀態,呈現出不同外力作用在單⼀有機體上,可能因有機體內部的微型結構與穩定機制,產生出相同結果;他進⼀步舉例,若生長激素噴在同⼀株植物的根部與枝枒,其導致的生長效果將會完全不同,呈現的則是兩個組構相異的有機體受到相同外力作用時,也可能因內部微型結構的差異,產生出不同結果。
在個體與個體的互動之下,微型結構所帶來部分與部分間的互動,在施力與受力中扮演了關鍵角色,並為湧現帶來更為複雜的影響。非線性因果關係(nonlinear causality)取決於個體能⼒(capacity)的施與受(affect and being affected)狀態,物自身並非單純被動受⼒,其不同的微型結構將會回應於施力。
施與受不再是單向狀態,而是雙方的相互作用,並產生個體能力。個體能力形成於物與物,或是部分物與部分物之間的施與受,永遠是⼀種關聯性(relational)的狀態。形塑了德蘭達本體論的面向,但同時也是哈曼對其有微詞的部分。
德蘭達強調,在觀察湧現特質(emergent properties)時,必須注意的是整體的穩定狀態,而非細部的相互作用。德蘭達另外也以統計學觀點解釋部分與整體的特質,部分之間的相互作用塑造了整體的湧現特質,但當部分間的相互作用產生改變,整體湧現特質並不會因此有劇烈變化。
回頭檢視德蘭達的實在論 (realism)觀點,因果關係奠基於部分與部分間的客觀關聯性,若此關聯能納⼊哲學思考中,將會成為實在論亦或物質主義的思考基底。湧現特質的出現必須建 ⽴在個體能⼒上,個體能⼒的外延性令其無法脫離物與物之間的連結,連結過程產生的施與受塑造出新產物,而這份產物便是湧現特質。
關於特質(property)與個體能力(capacity)的差別,德蘭達以刀為例: 刀自身的存在如形狀、重量、銳利度等皆為獨立於物與物關聯的特質,即為⼀種已然(actual)狀態;刀的能力如切割,取決於與物件之間的互動,無法窮盡的物件數量,造就了無限多的能力,便是⼀種未然(virtual)狀態。
因此,若要嘗試解釋湧現特質,則必須回歸到部分的組構。整體特質作為部分之間互動誕生的湧現,即便並非源於線性因果關係, 湧現的誕生依舊能夠被詮釋。湧現仍具備可追蹤的機制,其互動並非遵循線性因果,而是複雜的非線性狀態。此非線性狀態並未充滿神祕性,而是抱有能夠被窮盡的可能。(下續)
(續上)部分與整體間的關係並非融合,部分的特質來自自身而非整體,若將部分分離於整體,並不會影響其特質的發揮,僅是改變了個體能⼒運作的模式。部分之間的關係並非是內於整體的,部分各自能夠作為獨⽴個體彼此進行互動。
如⼈體的各種臟器貌似內於作為整體的身體,但實際上臟器之間的互動,同樣也能視為獨⽴個體運用其個體能⼒的互動。部分之間的關係並非內在,而是外延的。湧現中的非線性因果關係貌似沒有客觀詮釋可能,但實際上德蘭達仍認為其中有「規則(law)」存在,雖然該規則不見得是能夠實證地被觀察。為了論證該規則, 德蘭達將本體論由實證推升至另⼀層次,即,「可能性的空間(space of possibilities)」與「未然」層次,試圖將本體論與未然結合。
以重⼒規則為例,三種重⼒規則:⼒與加速度、重⼒場,以及奇異點(singularities)中,奇異點定義了「可能性的空間」的結構。龐加萊(Henri Poincare)將其被納⼊數學領域(拓撲學)進行空間研究後,用來解決特定數學模式的解法,以及模擬、預測未來物理活動的狀態。
在狀態空間(state space)中,龐加萊認為空間中散落了無數個點,其中有由線性關係連結,能夠清楚預測路徑的非奇異點,也有會影響行徑路線的奇異點存在。若空間中僅有⼀個奇異點,將有助於穩定預測路徑。如果空間中存在數個奇異點,則會影響預測路徑,如光學、引⼒、電⼒等機制。但即便受到各個不同種類機制影響,同樣都有股⼒量讓狀態趨於穩定。
這便是獨⽴於各種機制之外的奇異點,讓德蘭達的本體論提升至經驗層次、實證觀察層次之外。規則存在於相位空間(phase space)/可能性的空間之中,受到奇異點影響造就了各種狀態的穩定。若要嘗試解釋湧現,必須包括運作機制與奇異點所提供的可能性的空間兩個面向。以非線性因果關係來解釋運作機制,在多重奇異點的存在下,預測路徑與結果變得困難,因此誕生的結果也會是多重。
可能性的空間中,物的路徑由點與點連結並受到奇異點介⼊扭曲,而這⼀切都會是歷史性、時 間性的,物的歷史因此決定了湧現的狀態。狀態空間作為各種可能性的集合,擁有許多由點(point)與點之間連結產生的路徑,而某特定歷史中的現有狀態,則是這些點的連結過程,所有狀態都是歷史上的其中⼀個節點。
持續進行改變的連結狀態,讓路徑呈現為已然狀態。可能性的點(points of possibilities)連結出的歷史過程,也就是路徑(trajectories), 在本體論上與奇異點屬於不同層次,正因奇異點是非已然狀態。
狀態空間中除了這些點之外,另有奇異點存在。將兩者結合德勒茲談論已然與未然的論述,點為「已然」狀態,奇異點則呈現「未然」狀態。奇異點影響了點與點之間的線性關係,令路徑產生扭曲。路徑受吸引卻也無法與奇異點本身疊合,永遠只能無限趨近於奇異點。
具備歷史性而呈現已然狀態的點,以及具備吸引⼒而呈現未然狀態的奇異點,這些點、奇異點之間的連結與扭曲,形成了德蘭達解釋湧現的特質與機制。德勒茲表⽰,我們所接觸的⼀切實物,都有部分是存在於無法實際接觸到的未然層次。但未然層次依舊有其結構存在,即便並非已然,卻也不代表沒有現實(reality)。這部分正呼應了德蘭達認為奇異點所處的未然狀態,並非完全無法客觀解釋。(下續)
德蘭達認為德勒茲的談法只提供了傾向結構(structure of tendency), 而非能力結構(structure of capacity),前者是有限的,後者則是無限的。德蘭達進⼀步認為,比起數學模式,藉由電腦模擬方式更能深入瞭解未然層次的能力結構。部分組構的非線性互動,將會產生整體的湧現特質。湧現特質由部分創造出來後,透過各種機制產生了穩定性,這正是奇異點的功能。
即便細部組構之間互動有所改變,也不影響整體湧現特質的狀態。獨立於運作機制外的奇異點,能夠在物質層次的機制上看⾒,也能在數學的微分方程式上看見。若將未然層次的奇異點連結到數學機制中,將會動搖這些⽅程式的永恆固定狀態,產生改變的可能性,從抽象轉變為實在的存在。
湧現從未然層次,藉由新傾向(new tendencies)與個體能力的連結,將會產生出新的特質。
相較於對其他思想家的批評,哈曼對德蘭達給予了許多正面回應,並稱讚其為忠實的實在論者,但兩⼈在思想上仍有很大的差距,最大差別即是對於關係 (relation)的⾒解。哈曼認為實在論不應奠基於關係主義(relationism),因未物本身即有⼀部分是拒絕,亦或是無法產生關係的。
反之,德蘭達談論湧現便是奠基於部分與部分之間的關係連結。湧現做為⼀種新誕生的特質,哈曼認為若是奠基於歷史路徑的連結過程,將無法創造出任何新的產物,湧現必須是斷開、脫離路徑後所產生的新事物。
對於德蘭達透過未然層次將奇異點的影響⼒連結至關係主義,哈曼評論此作法並無必要,⽽是該回歸於已然層次,討論物本身如何斷絕與外在的關聯性。在當代迴避觸碰本質(essence)的討論⾵氣下,哈曼嘗試重新 將本質所具備的功能帶回哲學討論中。
對於德蘭達將個體能⼒置於本體論進⾏討論,哈曼認為兩者連結產⽣出無窮的可能性將會過於空泛。若物本身不具備本質,特質建⽴在關係上並隨關係不斷改變,將會落⼊關係連結的空洞中。兩⼈對於物的不同⾒解便是在於,德蘭達認為物的特質皆是建⽴於關係上,哈曼則認為物擁有無法觸碰,拒絕關係化的部分。
最後,哈曼提出「不具備能⼒的特質!不具備關係的已然!(Properties without capacities! The actual without the relation!)」回應了德蘭達的觀點。哈曼認為,物本身具備⼀種能與外在關係、⾃我歷史產⽣斷裂的部分。以桌⼦為例,桌⼦之所 以為桌⼦,是因其已作為湧現的產物存在,不能以部分,也不能以外在關係進行解釋。
不論我們如何接觸、使⽤桌⼦,都無法碰觸其本質。以德蘭達的觀點來看,桌⼦是未然的已然化(actualization of the virtual),但哈曼質疑未然層次存在的必要性,認為以⾮關係的⽅式定義物,便已進⼊實在論的角度。物本身即是已然的存在,並不需要再被拆解至未然層次。從關係主義建⽴物的特質談論實在論,將會忽視物所擁有的特殊性。
(第八章《Advent》經典研讀班;35—40頁;科技部⼈⽂社會科學研究中⼼補助學術研究群暨經典研讀班結案報告;計畫編號:MOST 110-2420-H-002-003-MY3-GB11008;執⾏期間: 2021 年 7 ⽉ 1 ⽇⾄ 2022 年 6 ⽉ 30 ⽇;計畫召集⼈:楊乃⼥;執⾏機構及系所:國⽴⾼雄師範⼤學英語學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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