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有根 創意是伴 Bridging Creativity
《陳楨寫微博》配偶與星星
有人的配偶是恒星,幾時回家都在那裏;有的是行星,有時在,有時不在;有的是流星,稍不注意便不見了;有的是衛星,走到那兒,跟到那裏;有的是寒星,永遠不知道另一半的蹤跡。這樣的分類不是理所當然固定的,寒星有一天變成流星,恒星變成衛星,許多人才發現自己滿天星斗。
(Photo Appreciation: Reason Why by Julia Popova,http://vk.com/id884075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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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bums: In Search of My Senses 追隨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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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產階級和貴族對彼此的看法都很虛幻]
聖日耳曼區的人,在大部分資產階級人士眼里,有四分之三是輸光了賭本的惡棍(再說,個別人有時也確是如此),任何人都不會接待他們的。……待到大宗生意管理委員會主席公爵先生娶了賭徒侯爵先生的女兒作自己的媳婦,資產階級就更莫名驚詫了。那位侯爵雖是個賭徒,但他的姓氏在法國最為古老。正如一國之君寧願娶已被廢黜的國王之女作自己的兒媳,也不願娶現任共和國總統之女給自己兒子為妻一樣。這說明這兩個世界彼此的看法都很虛幻,正如巴爾貝克海灣這一端海灘上的居民對位於海灣另一端的海灘的看法也很虛幻一樣:從里夫貝爾隱約可以望見馬克維爾這個「驕傲的公主」。但是就是這一點也是騙人的,因為里夫貝爾的人以為,從馬克維爾也能看見里夫貝爾。事實上與此相反,里夫貝爾的燦爛美景,從馬克維爾那里,大部分是看不到的。
[社交藝術]
古弗瓦西埃家的人不可能學會蓋爾芒特公爵夫人運用到社交生活中去的創新精神。這種創新精神憑借著可靠的本能,使社交生活隨機應變,把社交生活變成了一件藝術品。相反,如果純粹按照推理應用死板的規則,效果恐怕會很糟。……一位古弗瓦西埃女士(其父在皇帝手下當過部長)要舉辦日場演出,招待馬蒂爾德公主(——拿破侖一世的侄女),根據幾何原理推論,認為只能邀請波拿巴王朝的擁護者。……馬蒂爾德公主常在家款待聖日耳曼區的精英,當她在德•古弗瓦西埃夫人那里只看見一個赫赫有名的女食客——帝國時代一位省長的遺孀、郵電部長的未亡人和幾個以愚蠢和乏味著稱的拿破侖三世的忠實信徒時,不禁大吃一驚。……輪到蓋爾芒特夫人招待馬蒂爾德公主時,盡管她對波拿巴主義並無先入之見,但她盡量不邀請這些人,而代之以最美麗、最珍貴、最有聲望的人,憑著她的嗅覺、觸覺和手法,她感覺到這一五彩繽紛的花束,即使源自波旁王朝,也肯定能博得皇帝侄女的歡心。甚至連奧爾良公爵也邀請了。
(摘自:《追憶似水年華》[法語: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英语:In Search of Lost Time: The Prisoner and the Fugitive],[法国]馬塞爾·普魯斯特 [Marcel Proust ,1871年—1922年] 的作品,出版時間:1913–1927,共7卷)
[聲譽]
我和他相識已久,那時他還那麼敏捷,現在卻步履維艱,連講話都很困難了。可就在這時候,他的著作在讀者中傳播日益廣泛。在斯萬夫人幫助他畏畏縮縮地散布這些著作的時代,它們只得到文人的承認,而現在,沒有人不認為它們是偉大的傑作。……死後揚名的作家不用勞累。他們名字的光輝只停留在他們的墓碑上。他們長眠在地下,什麼也聽不見,不會被榮譽擾得心煩意亂。可是,對貝戈特來說,生死榮辱的對比還沒有完全結束。他還活著,必須忍受榮譽的騷擾。他還能走動,盡管走得很吃力,可他的作品卻活蹦亂跳,生氣盎然,猶如那些可愛的少女,每天把新的仰慕者吸引到她的床邊,但她們洶湧的青春活力和狂熱的尋歡作樂會把人搞得精疲力竭。現在他每天到我家裡來,但我覺得他來得太遲了,因為我不像前幾年那樣仰慕他了。這和他聲望的提高並不矛盾。一般地說,一部作品,只有當它快失勢的時候,只有當另一個作家的一部尚不見經傳的作品將它取而代之,開始成為某些要求苛刻的人的心目中新的崇拜物的時候,才能完全被人理解,才能獲得全勝。貝戈特的書我讀了一遍又一遍,呈現在我眼前的句子和我自己的思路一樣清晰,跟我臥室裡的家具和大街上的車子一樣鮮明。……然而,一個新作家開始出書了。在他的書中,事物間的聯系同我所熟悉的聯系截然不同,我幾乎看不懂他寫了些什麼。……不過,我感到句子本身無可指摘,只怪我自己沒有本事,不夠靈活,不能把句子讀完。我又一次沖刺,手腳並用,沖到我將能發現事物之間新的關係的地方。可每次讀了一半,我就堅持不下去了,就像後來在部隊上進行」橫桿「訓練時跑到橫桿跟前我就停下來一樣。然而,我對這位新作家仍然不勝欽佩,就像一個體操得零分的笨手笨腳的孩子在另一個比他靈巧的孩子面前露出贊嘆神色一樣。從此,我對貝戈特就不大欣賞了。我覺得,他的明晰流暢成了一種缺點。有一個時期,同樣的內容,當弗洛芒但作畫時,人們一眼就能看清楚,可是由雷諾阿來畫,就誰也看不懂了。今天,那些風雅之士告訴我們,雷諾阿是19世紀的大畫家。可他們說這話時忘記了時間,即使在19世紀中葉,雷諾阿也是用了很長時間才被尊為偉大藝術家的。一個獨辟蹊徑的畫家,一個獨樹一幟的藝術家,要像這樣受到公認,必須采用眼科醫生的治療方法。用他們的畫或小說進行治療不總是令人愉快的。治療結束後,醫生對我們說:現在請看吧。我們看見的世界(不是被創造一次,而是經常被創造,就像一個獨出心裁的藝術家經常突然降世一樣)同舊世界大相徑庭,但一清二楚。婦女們在街上行走,和昔日的婦女截然不同,因為她們是雷諾阿的婦女,從前,我們是拒絕承認他畫上的婦女的。車子也是雷諾阿的車子,還有大海和天空:我們渴望在雷諾阿的森林裡散步,可是,當我們第一天看見他的森林時,覺得它什麼都像,唯獨不像森林,比如說它像一幅色彩細膩,但就是缺少森林特有色調的掛毯。一個新的不持久的世界就這樣創造出來了。它將存在下去,直到另一個新的別出心裁的畫家或作家掀起一場新的地質災難。在我身上取代貝戈特的那個作家,不是以事物之間的缺乏聯系,而是以事物關係的新奇和嚴密使我感到不耐煩。我不習慣這種結構,有的地方讀來讀去總感到讀不下去,每次都要花九牛二虎之力。此外,如果一千次中能有一次跟上作家的思路,把他的句子讀完,我就能感到一種詼諧、真實和魅力,跟我從前讀貝戈特的作品產生的感覺一模一樣,但更有滋味。我思忖,不久前是貝戈特讓我看到了煥然一新的世界,現在,我期待著他的繼承者向我展現一個更新的世界。因此,我尋思,我們向來認為藝術仍停留在荷馬時代,而科學卻從沒有停止發展,這種把藝術和科學割裂的看法究竟有沒有道理?也許,在這一點上藝術和科學十分相似。我認為,每一個標新立異的新作家總比他的前輩有所發展。誰能對我說,二十年後,當我能毫不費力地跟上當今這位新作家的思路的時候,不會出現另一個作家,而當今這個作家不會跑去和貝戈特會合呢?
(摘自:《追憶似水年華》[法語: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英语:In Search of Lost Time: The Prisoner and the Fugitive],[法国]馬塞爾·普魯斯特 [Marcel Proust ,1871年—1922年] 的作品,出版時間:1913–1927,共7卷)
孫文波的詩·她
她在綴滿鮮花的城樓上站立。她妖媚的
向下面的人群揮舞手臂。那些在
報紙上早已不斷讀到她的人,被她
的容貌征服,齊聲高喊:我們想為你而死。
他們不知道一場戰爭已經因為她在
悄悄醞釀,鄰國的軍隊已裝備精良地
集聚在邊界上,"我們將為美發動一場戰爭。"
這是領兵的太子發出的動員令。
他們更不知道這場戰爭要打上十年,
他們的國土會全部失去,最後
他們每一個都淪為奴隸。
自由,像鳥一樣飛走了,尊嚴降為地上的垃圾。
而她心甘情願的作了征服者的情人,
上了他的床榻。她說:"我不可能
為了毀滅的國家守貞操。國家
是什麼?我只知道美有放縱的權利。"
她在綴滿鮮花的城樓上站立。她妖媚的
向下面的人群揮舞手臂。那些在
報紙上早已不斷讀到她的人,被她
的容貌征服,齊聲高喊:我們想為你而死。
朵漁詩選·野榛果
在越省公路的背後, 榛子叢中
我雙手環抱 她薄薄的胸脯
一陣顫抖後, 籃子扔到地上,野榛果
像她的小乳房紛紛滾落
她毛髮稀少,水分充足
像剛剛鑽出草坪的蘑菇
我將軟軟的陰莖放在她的腿間
她詭秘地笑,四週花香寂靜
在采榛子的年齡,我們都樂於嘗試
這小獸般的衝動, 而快感卻像
地上的乾果,滾來滾去
堅硬但不可把握
張子選的詩·牧羊姑娘
怎麼辦?
青海青,
人間有我用壞的時光;
怎麼辦?
黃河黃,
天下有你亂放的歌唱。
怎麼辦?
日月山上夜菩薩默默端莊;
怎麼辦?
你把我的輪迴擺的不是地方!
怎麼辦?
知道你在牧羊,
不知你在哪座山上
怎麼辦?
知道你在世上,
不知你在哪條路上。
怎麼辦?
三江源頭好日子白白流淌;
怎麼辦?
我與你何時重遇在人世上
張子選,生於1960年代。詩人、編劇。主要作品有《阿克塞》《西部故事》《超現實村莊》《東方情緒》《藏地詩篇》等系列組詩。出版有著作多部。擔綱《中國漢字聽寫大會》《中國成語大會》《見字如面》等文化綜藝主創編劇或總編劇。現居北京。
狂暴寫詩的痴迷
為了重構狂暴的寫詩的痴迷最初將我攫住的一九一四年的那個夏季,其實我只需要將某一座亭子具體化就行了。就在那兒,當時的我,那個痩長的十五歲的小伙子正在躲一場暴風雨,那年七月,暴風雨格外的多。我一年至少夢見我的亭子兩次。一般說來,它在我的夢裡出現時往往和夢的主題沒有什麼關係,而當然,主題可以是任何內容的,從劫持到動物崇拜。
這亭子可以說老是在那裡,像畫家的簽名一樣不引人注目。我發現它緊附在夢的畫布的一角,或巧妙地穿插在畫的某個裝飾性部分中。但是,有時候它似乎被懸在中等距離的地方,帶一點巴洛克風格,然而卻和漂亮的大樹、暗黑的冷杉和明亮的白樺樹十分協調,它們的樹汁曾在亭子的木材中流淌。酒紅、瓶綠、深藍的彩色玻璃給了它的窗格一絲教堂的樣子。
它如今依然是我童年時的樣子,我們維拉園林中較為古老的靠河部分,那長滿了羊齒植物的峽谷上方的一座結實的舊木結構建築。依然是那個樣子,也許更完美了一點。在那真亭子裡,有的玻璃缺損了,碎葉被風掃了進來。像一條凝結的彩虹在半中同當空升起的、跨越溝壑最深部分的那座狹窄的小拱橋,下過一場雨之後滑得像塗了一種黑色的、在某種意義上具有魔力的油膏似的。
從詞源學上看,「pavilion(亭子)」和「papilio(鳳蝶)」有著緊密的關係。亭子裡面,除了被鐵鏽斑斑的鉸鏈固定在東窗下的一張折疊桌外,沒有什麼家具之類的東西,透過那兩三塊沒有玻璃的窗格,或者夾雜在過大的藍色和搖晃的紅色玻璃之間的灰白玻璃的窗格向外看去,能夠望得見河水。在我腳下的地板上,一隻死馬蠅朝天躺在樺樹柔荑花棕色的殘骸附近。門內側正在剝蝕中的片片白塗料被各色各樣的私闖者用來匆匆記下這樣的句子:「達莎、塔瑪拉和列娜到此一游。」或:「打倒奧地利!」
暴風雨很快過去了。原來的猛烈地直瀉而下、把樹木打得痛苦扭動翻卷的瓢潑大雨,突然減弱成無聲的金色斜線,在草木的搖動逐漸平息下來的背景的襯托下,斷裂成或短或長的線條。在巨大的雲團之間,豐滿放浪的藍色鴻溝不斷擴展——一堆又一堆潔白和紫灰色的lepota(「莊嚴美」的古俄語),飄動的神話,水粉畫和水鳥糞,在它們的曲線中你可以辨認出暗示乳房的線條,或一個詩人死亡時的面部模型。(愛墾評註:對比朱光潜《維柯的新科學及其对中西美學的影响》(2016,北京中華書局)48頁,第二段,「鍛煉站樁氣功,......發現仰望到的樹枝之間的空隙形成各種各樣完整的圖形:一個彪形大漢、一個正襟危坐的少女、一座樓台、一駕馬車,甚至是一架標出時針的鐘」。到下次在同時同地仰望,同樣的圖形又復現,盡管小有變化。......)
網球場成了一片大湖。
在園林以外,在冒著騰騰水汽的田野之上,一道彩虹悄悄進入了視線;田野盡頭是遠處冷杉樹林黑黢黢的鋸齒狀邊緣;彩虹的一部分橫越其上,森林邊緣的那一段,透過遮著它的淺綠和粉紅色的燦爛面紗,閃爍得最為神秘迷人:一種柔媚和輝煌,使得重新出來的太陽帶到亭子地面上那些菱形的、彩色的反光成了低劣的對比。片刻之後,我的第一首詩開始孕育了。
是什麼觸發了它?我想我知道。沒有任何風的吹動,一滴在一片心形樹葉上閃爍著的、享受著寄生的舒適的雨點,完全是由於本身的重量,使得葉片的尖端開始下垂,看起來像是一個小水銀球的東西突然沿著葉片的主脈表演了一曲滑奏,接著,擺脫了它晶瑩的重負的葉片又伸直了起來。葉尖,葉片,下垂,解脫——發生這一切所佔的瞬間對我似乎更像時間的一道縫隙而不是時間的一個片斷,心臟的一次缺跳,立刻被一陣連珠炮般的韻律償還了:我故意用了「連珠炮般的」,因為當一陣風真的吹來的時候,樹木會輕快地開始粗劣模仿剛剛過去的大雨,一起滴下所有的水珠,就像我已經在喃喃吟誦的詩節,在模仿著我的心臟和葉片一體時的那片刻間我感受到的奇妙的震驚。(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說吧,記憶:自傳追述》第11章)
延續閱讀:
福柯
夢:私我的神話
In Search of My Senses 追隨感官 1.1
In Search of My Senses 追隨感官 1.7
In Search of My Senses 追隨感官 1.6
陰影之河·無盡的現實
在《陰影之河:埃德沃德·邁布里奇與技術西部》(River of Shadows: Eadweard Muybridge and the Technological Wild West)一書中,作者索爾尼特(Rebecca Solnit)將現代社會——確切地說,“技術、娛樂、以及所謂生活方式的集合”的源頭指向兩個著名的加州人和幾張馬的照片。
這兩個人一個叫埃德沃德·邁布里奇,攝影師兼發明家,另一位叫利蘭·斯坦,馬的主人,也是當時美國洲際鐵路的四大工業家之一,但他更重要的角色是斯坦福大學的創始人。
1872年,利蘭·斯坦福與幾個東岸來的騎手打賭,馬在快速奔跑的瞬間 4 條腿是否是同時離開了地面?
他雇了埃德沃德·邁布里奇幫他找出答案。 邁布里奇於是花了6年的時間拍攝和研究馬在快速奔跑的瞬間,最後這一系列高速攝影為19世紀電影的發明奠定了基礎。
如果說邁布里奇的發明證明了時間是可以捕捉和操縱的,斯坦福的洲際鐵路則攻陷了了空間,縮短海岸之間的距離,並為其間一切的標準化準備好了條件。他們的工作最終導致了兩個工業的誕生,並且迅速因其地理而為世界所熟知:好萊塢與矽谷。
“毀滅時間和空間”,按照索爾尼特的觀察,“是人類大部分最具革命性的技術的初衷。”就像火車、電話以及此後出現的一切,都是設計來幫助我們在時間和無限的空間里自由傳輸的。
從這個角度來看,“虛擬現實”——矽谷與好萊塢兩大工業合作的當代最新傑作——是一種“終極媒介”,因為它徹底消滅了時間與空間,使人得以在時空中自由往來。你可以清晨漫步在普羅旺斯的鄉間小路,中午在泰國的沙灘上午餐;你可以與死去的親友再次相聚(澳大利亞“靈異遊戲”工作室正在研發的一款虛擬現實內容);也可以踏上火星的地表,感受火星地面布滿塵土的焦干砂巖(微軟的全息眼鏡 HoloLens可以實現)。“你再也不必離開家,世界會被帶到你的面前”——這是虛擬現實技術對於這個時代的承諾。
在邁布里奇實驗的20年後,世界上第一部電影《火車進站》在法國公映。觀眾們驚慌失措,尖叫著逃離衝他們開來的火車。即使明知自己沒有危險,但想到眼睛和大腦竟然可以如此合謀欺騙心靈,仍然讓他們感到恐怖。
100多年後,我們面對機器制造的新幻象時似乎並沒有淡定多少。比如《連線》雜誌的記者在西南偏南音樂節(SXSW)上,戴著Oculus VR的頭戴設備和耳機體驗從700英尺高的絕境長城俯瞰《權力的遊戲》里著名的“維斯特洛大陸”:
“從墻角下的絞車盤升降機里往外看,我可以清晰地看到黑城堡里石頭建築被火炬映射出的幽暗光芒。門,閉上了。升降機帶著我緩緩上升,無垠的雪山,如同一幅畫卷在我面前展開。風兒撫弄著我的臉龐,升降機絞車盤的齒輪聲敲打著我的耳朵,升降機在我腳下搖擺、振動。”
“升降機升到最高,猛地停住了;我走出升降機,踏進了堅硬的雪地里。我停不下來。我感覺好像被拉著,一直來到了懸崖的邊緣上,前方腳下700英尺之內,除了空氣什麽都沒有。我恐慌,我大叫,我後退……”
這種“靈魂出竅”的體驗,是如何產生的呢?
看3D電影的時候,你只有很短暫的存在感,因為稍微轉個頭,就能看到屏幕的邊界,存在感立刻被打破了。但虛擬現實技術利用計算機圖形、算法和鏡頭,把邊界隱藏起來,隨著你的頭部運動隨時調整視角,360度環繞,就好像屏幕沒有盡頭一樣。無論左轉、右轉、前進、後退,你在虛擬圖像中所看到的都與現實世界一模一樣。除了視覺信號之外,你的大腦還會接收到聲音、味覺、嗅覺、甚至觸覺信號,比如風和震動,讓你不得不相信自己身處一個並不存在的世界。對此,遊戲玩家有一種非常生動的比喻——就像把腦袋探入蟲洞,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所以,從根本來說,“虛擬現實”就是欺騙你的大腦,而且是在最原始的水平上。即使理智上你完全清楚自己並非立在懸崖絕壁之上,但身體的每個反應都告訴你,你處於真正的危險中。這種時候,無論你如何勸服自己跳一下試試,雙腿硬是無法擡起來,因為你的爬蟲類大腦在阻止你這麽做。難怪電影界人士覺得虛擬設備oculus特別適合拍懸疑片和恐怖片:戴上一對目鏡,立刻被拋到了一個不屬於你的環境里,第一反應會是“我在哪兒?我在做什麽?”就像病人從昏迷中醒來,或者一個人剛被沖上沙灘、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下續)
無盡的現實:(續上)在所有生靈中,人類是可能是唯一一種自覺自願欺騙自己大腦的物種。對動物來說,為了在險惡的生存遊戲中求生,必須竭盡所能應對外界的真實壓力,擺脫令人煩惱的幻想和渴望。但人類不同。我們一方面渴望真實(出於生存的需求),另一方面又渴望從中逃離。人在地球上的一生,實在被設置了太多的限制,你只被賦予一個身體、一種性別、一個種族、一個現實、以及一小段的時間。所以,無論酒精、故事、魔法、藝術、摩天大樓、購物大廈、郊區、迪斯尼主題樂園以及虛擬現實,歸根結底都是我們作為一個有限的人逃避自然與社會強加的種種限制與不確定性的努力。
美籍華人地理學家段義孚認為,逃避主義不僅是人類心智的一種自然機制,還是整個人類文明的驅動力。在《逃避主義》一書中,他總結了人類四種主要的逃避對象:自然、文化、混沌以及自身的動物性。
人類為了逃避自然的嚴酷無情建立了城市,卻又為城市的喧鬧所禁錮,渴望回到自然。人類對於自身某些粗魯的特征感到羞恥和厭惡,於是做出種種努力,要逃避這種本性,整容、遮羞都屬於這種逃避。我們為了逃避心靈的蒙蔽與混沌,發明了科學,但是,當現代科學發展得如此纖細、如此豐富,將觸角延伸到所有的角落、承諾揭開所有隱藏的神秘性時,我們又覺得科學所創造的這個安全、有序的世界有一種令人難以忍受的沈悶氣氛。於是,我們再次懷念起以往主宰我們命運的自然,期待冥冥之中某種神秘力量的介入以及它所帶來的誇張、戲劇性與命運感。就像一位小說家曾傷感地寫到過的:
“過去的年代,那時候,大地腹中的寶石和九霄天的星星還關系到人的命運。不像今天,無論天上還是地下,一切都變得對這些凡夫俗子的命運漠不關心了。任何一顆尚未發現的星星不再關系兇吉,大量新的寶石被開采出來,全部被測了大小、稱了重量、驗了密度,但它們不再向我們昭示任何東西,也不給我們帶來任何好處。它們與人對話的時代過去了。”
《萬古》雜誌的專欄作家達米安·沃爾特在一篇名為《大逃亡》的文章中寫到當下人類社會面臨的一個絕妙的反諷:在科學技術驅動之下的現代社會,崇尚理性,背離神明,擁抱現實,但技術並沒有消滅我們對魔法、恐懼、神秘的強烈興趣。我們清空教堂,緊接著就把它們改造成了電影院。《哈利·波特》和《饑餓遊戲》取代了《聖經》;我們想象力的內在世界曾經是祈禱和靈修之所,現在則嵌入到了計算機構築的數字疆域中。
沃爾特還提出,今天的我們可能面臨人類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集體逃亡——從令人失望的現實世界撤退,穿越到惡龍、女巫、吸血鬼的幻想世界。只不過隨著技術的升級,我們對於幻境的反應不再是懸置“不相信”,而是必須不斷提醒自己,這只是個幻境,不是現實。這讓我想到《黑客帝國》中印象極為深刻的一幕:尼克在女預言家的等候室里看見一個小孩在用他的意誌力將勺子弄彎,在驚奇之余,尼奧立刻領悟到,問題不是要說服自己能將勺子弄彎,而是要說服自己那里根本就沒什麽勺子……
奇幻世界的浸入感越強,我們越需要確認能重返現實世界。畢竟,現實才是我們的命運。很多人因此認為,比起虛擬現實(VR),增強現實(AR)是一種更健康、更有前途的技術發展方向——VR是與現實世界完全隔離,讓人沈浸在計算機生成的模擬世界里;而AR則是將虛擬世界帶入日常現實——你仍然身在現實空間,只不過這個現實空間的場景中疊加了各種各樣的虛擬物體。如果說VR是“逃避”現實,那麽AR則是在“修補”現實。
微軟的HoloLens是目前最被看好的一款增強現實產品。“HoloLens”顧名思義就是將計算機生成的全息影像直接投射到現實世界之上。目前,微軟對HoloLens的技術細節仍然守口如瓶,但《連線》雜誌對項目負責人艾利克斯·基普曼(Alex Kipman, XBOX360體感周邊外設Kinect之父)的一次采訪透露了它的一些基本原理:與oculus 的環繞3d技術不同,HoloLens允許大部分的真實世界進入視野,但同時通過一個極小的投影設備將光照入你的眼睛。我們是因為光才能感知到世界,而 HoloLens將誘使你的大腦將光看作實體物質。
吉普曼說,下一代計算將不再圍繞數字世界轉,而是傾向於一種“更自然”的人機交互方式。也就是說,以往你是在鍵盤上輸入指令,計算機會響應有詳細具體指令的應用程序,然後在屏幕上顯示結果。但在不遠的未來,你將會在實體世界中運算,利用語音和手勢調用數據信息,並以 “層” 的形式將它附加在實體物體上。這意味著你可以在幾秒鐘時間內改變墻壁的顏色、窗戶的造型,坐在紐約的小小公寓里就可以領略托斯卡納連綿起伏的山丘。睡前故事時間到了?HoloLens能把孩子的房間轉瞬變成一片迷人的大森林。
一家名叫“Magic Leap”的神秘公司同樣號稱要將“魔法帶到人們的現實生活”。 Google和Legendary Entertainment等矽谷大公司已經在他們身上砸下了超過5億美元。沒有幾個人真正見識過Magic Leap的技術,只知道它是一個裝滿了光纖投影儀、鏡頭和攝像頭的頭戴式設備,目標要將世界變成一個沒有屏幕的觸摸屏。如果他們成功的話,我們將會生活在這樣一個世界:鯊魚在辦公室里遊來遊去,大象在你手心打盹,恐龍在天空飛翔。Magic Leap的創始人將它與電影的發明相提並論——“一種新的看世界的方式”。以我們今天習慣一種新技術的速度而言,可以想像我們很快就會習慣這種新的看世界的方式。在不遠的將來,無論機場、地鐵,人們將不再拿著手機指指劃劃,而是一個個套了虛擬現實/增強現實頭盔搖頭晃腦。(下續)
無盡的現實:在《花園中的機器》一書中,Leo Marx提到一種叫claude glass的著色凸鏡(以法國著名風景畫畫家Claude Lorraine命名),18和19世紀紳士淑女們外出時的時尚之一。戴上這種鏡片之後,眼中的風景就彌漫了一層朦朧的金色,就像大師的風景畫一樣。
在我們今天生活的世界里,“換一雙鏡片,換一種看世界的方法”不再是一種隱喻,而是一個事實。Claude Glass給世界鍍上一層田園牧歌式的幻像,谷歌眼鏡則在風景里浸漫數據。前者給你一雙藝術家的眼睛,後者則提供一雙分析師的眼睛。但是,你也許會問,通過谷歌的鏡片,我們看到的世界是真實的嗎?
著名遊戲設計師威爾·萊特反對谷歌的方法。他說,這個世界的信息不是太少,而是太多。與其在這個世界表面覆蓋一堆 3D僵屍和怪物,不如發明一種“削減現實”的眼鏡,幫我們的大腦過濾的更清爽一點,比如開車的時候,你戴上眼鏡,所有不相干的路標就會自動消失,只留下那些對你有用的。但這是否意味著,我們可以將一切不願意看到的東西(比如饑餓、貧困、不公)從自己的視野中消失?
一些新聞記者認為,通過虛擬現實將觀眾帶到“新聞現場”,比如轟炸中的敘利亞街頭,才是最鮮活的現實體驗,能喚起我們對於那些離我們極為遙遠的人和事的同情。但是,讓一個不受饑餓、疾病或創傷之痛的人“進入”一個虛擬的災難現場,這種“復制”出來的體驗是真實的嗎?
不久前,在facebook舉辦的f8大會上, oculus的首席科學家首席科學家Michael Abrush干脆表示,我們對於這個世界的體驗本身根本就是一個幻覺——我們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大腦所投射的“虛擬現實”里,而不是真正的“現實”里。
他認為,人依靠感官感知世界,但對於大腦重構整個世界來說,我們的感官系統能接收到的訊息量還是太少了,比如我們看不到紅外線,聞不到一氧化碳。而且,我們能接收到的感官刺激的質量--天空的顏色、玫瑰的香味、砂紙的觸感、鋼琴上彈出的低音C--對每個人來說也都不一樣。所以在幾億年的進化中,我們的大腦將自己訓練成了一個“推理機器” (inference machine),通過“猜測”和 “補充”克服數據量不足的問題。也就是說,一直以來,大腦都是在根據接收到的有限數據對現實世界進行“反向工程”,而不是客觀的記錄。我們以為自己看到的東西,並不真正就是那個東西真實的樣子。
Abrash 引用電影《黑客帝國》的臺詞說:如果你指的是你能感覺到的、你能聞到的、你能嘗到的和看到的,那麽“現實”只是你的大腦所編譯的電子訊號罷了。所以,他認為虛擬現實根本不必去復制“真實的世界”,而只需要正確地輸入內容、滿足人類的感官需求,模擬大腦去重構新的現實就好了。
法國哲學家鮑德里亞早就說過,在大眾傳媒時代,傳播技術一點點割裂了人與現實之間的關聯,從而將現實本身變成模擬,一種可以操縱,可以編輯的東西。但是,說到底,什麽才是真正的、未經阻礙的現實呢?為什麽體驗本身不能作為構建現實的基礎?在物理現實與完全人造的虛擬世界之間,為什麽不能有許多個不同的平行現實呢?誰規定了我們的命運只能在物理現實中展開?如果我們最美好的記憶、最偉大的成功是在某個虛擬現實中取得,我們為什麽不能熱愛它,更甚於那個枯燥、乏味的物理現實呢?如果我們干脆放棄現實的概念,到底會失去些什麽呢?
哲學家喜歡這樣定義現實:一個事物越真實,其表象就越是不可窮盡。一幅油畫的數字照片永遠是表象,而不是現實,因為真實的油畫是無盡的神秘,它有紋理、味道、會隨時間流逝產生裂痕……但是,現象世界的光芒只在時間的深度與心智的求索二者交匯中方可顯現——而這兩者恰恰是我們這個時代愈來愈匱乏的東西。事實上,現代人對現象的感知力如此之貧乏,很多人已經壓根兒看不見現象世界了,除非是心不在焉,毛毛糙糙的一眼帶過。我們自以為正在經歷的一場現實 “增強運動”,會不會變成一場現實的“簡化運動”?
另外,還有控制與被控制的永恒難題。 Facebook花20億美元收購oculus,絕不只是因為這個技術很酷,而是要“將社交網絡帶向一個新的層面”——“你能與朋友分享無盡的空間和體驗。不再是某個瞬間,而是完整的體驗與冒險”。但這同時也意味著,在這個完全模擬的世界里,facebook挖掘數據也更加如魚得水。它會知道你在看什麽,做什麽,想什麽。如果我們相信oculus將變革音樂、電影、遊戲,甚至教育、商業和醫學的未來,我們也必須接受facebook希望我們接收的信息、廣告以及一切。(原創2018-03-13 三聯新知 / 陰影之河·無盡的現實)
旅遊願遊神話詩性的表現形式——神話圖境
20世紀20年代,美國著名政論家李普曼在《公眾輿論》一書中,首論擬態環境現像。擬態環境的特點:以現實環境為原型,但不是現實環境「鏡子式」的摹寫,不是「真」的客觀現實,其或多或少與現實環境存在偏離。願遊是擬態環境的「意義」引起的一種指向旅遊地的想像旅遊活動,是對旅遊地的想像和幻想,它植根於「樂土情結」,反映了人們向往的自由境界。願遊活動幻想是一種符號虛擬手段,按標誌符號來虛構的另一種生活圖景,對異地生活作誇張的想像和憧憬,願遊活動幻想中的事物比真實情況下的更活躍,更富色彩。願遊活動充滿豐富的詩意的幻想,遊客利用幻想手段作折光的反射,借以強化詞與符號、圖樣標誌的意義。擬態環境它能突破時間和空間的束縛,達到"思接千載"、"神通萬里"的像境。(陳昌茂《論旅遊美的美感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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